《在海岛当后妈养娃对照组[七零]》作者：番茄菜菜照组[七零] 作者: 番茄菜菜 简介： #海岛基建#初恋初婚#全家搞事业#男强女更强 生物学博士林颜刚穿过来就接手了个烂摊子—— 衣衫不整的和知青隋琛搂搂抱抱，家里人没办法只好让林颜嫁给隋琛，让堂姐林爱芬嫁给她原本的未婚夫一个带着三个娃的丧偶军人。 林颜不太懂这位堂姐上赶着当后娘的骚操作，不过相较于给人当后娘，她觉得小知青长得英俊又写的一手好字，看脸也能凑合过，于是她跟隋琛约法三章—— 林颜：结婚也成，往后你做饭洗衣帮我干活。 隋琛：那你做什么？ 林颜：我帮你学习呀。 后来， 面对格外有求知欲的隋琛， 林颜：总觉得学习的知识点和地点都不太对。 林爱芬回到二十岁那年，立马设计堂妹林颜和知青隋琛滚在一起，顺利抢走林颜的婚事，如愿嫁给带着三个娃的军人赵程前。 前世，她嫁给隋琛想要跟他回城过好日子，却不想隋琛没能回城反而随家人辗转到海岛，她也跟着在海岛上风吹日晒，倒是堂妹林颜嫁给二婚军人赵程前没多久就当了团长夫人，继子女也十分出息，一辈子风光无限。 这辈子她说什么都要把这美好姻缘抓到手。 只是为什么赵程前迟迟没有升团长，这几个孩子又那么熊一点没有要出息的样子？ 还有那个海岛不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公婆小姑子都十分挑剔很相处吗？ 为什么岛上忽然间物产丰饶，林颜还当上了厂长？ 就连那刁蛮公婆都对林颜言听计从，把林颜当成眼珠子宝贝！ 这不科学！ →排雷指南← 1.海岛基建文 2.年代文对照组 3.女主不当后妈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颜 ┃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抓生产搞基建，当什么后妈 立意：活出自己的精彩 第001章 美梦成真 林颜觉得有点不太对，啥时候春梦都这么逼真了？竟然送真人！ 昨天下班前，林颜那篇几经修改的论文终于被尊敬的编辑认可，收到录取邮件的她狂吃了一盆小龙虾后，遵循古人的习惯睡前打开网站看了点带颜色的小说，愉悦的进入梦乡。 那个作者炖肉挺厉害就是后期剧情总跑偏，霸总小秘的高速飙车一下子就穿到七十年代搞什么糙汉文学。 搞的林颜梦里头都听到人喊“小隋知青”，关键是这小隋知青长得还真不赖，高鼻深目的英挺。 瞧着精神有点不太好，应该是生病了的缘故。 哦吼，病娇帅哥。真是哪哪都在林颜的审美点上。 被科研任务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林颜在梦里极为大胆，凑过去把呼吸喷在青年的脸上，“隋知青你也喜欢我吗？” 肉眼可见的，那白净面皮迅速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林颜看着青年滚动的喉结，手指抚摸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到男人浑身一颤。 这举动让林颜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憋得是不是很辛苦？” “你别这样。” 看着牙关打颤的人，林颜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哪样了？” 反正就是个梦，梦醒了她还是那个苦逼科研狗。 梦里头不逗弄这帅哥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 “其实我也……” “奶二叔二婶，我没骗你们，刚才我就看到林颜往这边来，她这几天一直嘟囔着隋知青，那肯定是来找隋知青了呀。赵营长马上就过来跟林颜相看，要是找不到人那这桩婚事不就黄了吗？” 林颜恍惚了下，啥赵营长？ 这梦的走向有点不太对劲啊。 好在她这人做梦习惯了，遇到危险掐自己一把就能醒来。 林颜下手还挺狠，听到闷哼一声她有点懵，“你哼什么？” 床上的人咬牙道：“你掐的是我。” 林颜这才发现自己掐的地方不太对，她掀开被子一看，自己险些掐到……。 屋门从外面被人踹开，女人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房顶，“林颜你在隋知青床上干什么？” 林颜回头看杀进来的几人，又看了眼床上病弱的隋知青，她缓缓翻了个白眼，假装昏了过去。 …… 小田庄，林家大院西屋。 林颜躺在床上装死，旁边坐着的女人直抹眼泪，“之前不都说好了吗？那赵营长虽说年岁大了点，可大点的男人知道疼惜人。” 那你咋不说这个赵营长还有三个孩子呢？ 一个孩子是小天使，两个孩子是恶魔，三个孩子那就是地狱！ 何况还是别人的孩子。 虽说别人家的孩子可爱，但那仅限于远观，上赶着给人当后娘的事林颜才不干呢。 她又不是原主。 林颜也不知道自己就睡前看个小黄文而已，怎么就穿到了几十年前，成了小田庄林二田家的小女儿，同名同姓的乡下姑娘林颜。 在林颜穿过来之前，原主跟回家探亲的赵营长要相看，说是相看其实基本上就定下了，俩人打个照面认识下，这样就不是盲婚哑嫁媒妁之言，符合社会新风气。 赵营长之前有个老婆，生老三的时候难产死了。家里孩子嗷嗷待哺，可不是需要个帮忙照顾的？ 赵营长的老娘寻思着不止孙子孙女需要照顾，她儿子也需要个女人照顾呀。 就想着趁这个机会给儿子找个对象。 依照赵老娘的意思，那就得找个踏实能干的。原本林颜这种长得太好看的并不在赵老娘的相看范围呢。 偏巧县里头的工厂招工人，林二田想着送家里老二去当工人，但他一个乡下农民没什么路子，听人说工厂管招工的是隔壁村赵营长的兵，林二田当即动了心思。 正巧自家闺女也老大不小该结婚了，他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也算是娇养着长大的，这会儿家里有需要那可不是得站出来？ 家里老爹和哥哥嫂子们求到面前，那都是疼爱自己的亲人啊。 原主没法子只能答应下来跟赵营长相看。 如果没生变故的话，大概相看结束后就会请客吃饭随军去。 但变故还就发生了。 原主的堂姐跑来说，知青大院里的小隋知青病的严重，可能快不行了。 小隋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人，来到小田庄后把十里八乡的俊后生都比了下去，也迷倒了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原主也不能免俗—— 长得好而且脾气又好，谁不喜欢呢？可再多的喜欢也得给家里人让步，她原本是不打算去看望隋琛的，偏生林爱芬说“隋知青烧糊涂了，梦里都在喊你的名字”。 这话让原主心神不安，回过神来就被推到隋琛的屋里，再后来就是林颜以为的春梦。 依照林颜看悬疑剧的经验来说，这个堂姐林爱芬显然不太对劲。 而很快她的猜疑也得到了验证，“你跟小隋知青的事闹得很多人都知道了，再让你跟赵营长相看不合适。” 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现在瞒住了，回头万一赵家的人听到什么风声，就赵老娘那一张嘴，林颜不得被糟践死？ “好在咱当时就是说林家闺女跟赵营长相看，让你堂姐爱芬去也一样。” 老大家也说了，让爱芬跟那赵营长相看，能成好事的话都一样，回头让赵营长知会一声，把林水安排到工厂去当工人。 原本李彩霞还觉得让自家闺女嫁给赵营长这个带着三个娃的男人有些吃亏，可一看到爱芬羞红了一张脸说她愿意代替林颜跟赵营长相看，李彩霞又觉得自家没能跟赵营长结亲那才叫一个吃亏。 林颜嫁不成赵营长，又跟那个小隋知青脱了衣服滚…… 一想到现在爱芬那丫头正在跟赵营长在堂屋相看，李彩霞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躺在床上装死的林颜心中激动不已—— 破案了！ 这个堂姐林爱芬肯定有问题。 这上赶着给人当后妈的操作有点迷，那可是三个孩子的后妈呀！过去就是屎尿屁的事，林爱芬哪来的勇气？ 虽然当营长的爱人是有点风光，可你不能光看贼吃肉装瞎不见贼挨打。 原主这个妈也是够可以的。 林颜眼珠子直转，这让李彩霞反应过来，“颜颜你醒啦？” 这一嗓子没压着，倒是把正在往外去的赵程前给惊着了，他看向西屋，“这是……” 年轻人相看过后，两家大人都没什么意见。 赵老娘原本听说林家这个闺女长得妖妖娆娆的不正经，谁知道跟她家程前说亲的是另一个，长得还算周正，皮肤是黑了点，但一看就是个踏实本分的，能把孩子带好就行。 她满意了，赵程前也没说什么。 长辈们简单讨论一下请客摆酒的事情，赵程前和林爱芬则是被轰出去说话，增进下对彼此的了解。 赶巧了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西屋那一句。 林爱芬心里头慌张了下，但很快就稳了下来，“没什么，我那个堂妹不省心，惹了点麻烦事。” 她挤眉弄眼的让赵程前忍不住皱眉，但到底也不是自家的事倒也没再多问。 林爱芬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忍不住长松了口气—— 成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蹉跎了大半辈子，再度醒来就又回到了做姑娘那会儿。 当时她还没鬼迷心窍的非要嫁给在她们村插队的那个穷酸知青隋琛。 堂妹林颜也还没嫁给当时还是营长的赵程前当她的营长夫人，更没有成为团长夫人乃至首长夫人。 一想到这事林爱芬就觉得一肚子恼火，凭什么？ 同样是老林家的闺女，她比林颜能干多了，凭什么自己从小被爹娘兄弟使唤着干活，林颜就被二叔一家宠惯着。 自己嫁给初婚的知青隋琛一地鸡毛，可林颜嫁给二婚的赵程前给三个孩子当后妈却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被妹夫宠着不说，等到老了还被孩子宠惯着，五十多岁的人了跟个小姑娘似的天真。 自己不过是找她借了几次钱没还而已，林颜明明有那么多积蓄却不借给她，宁愿给别人用都不给她。 害得她错过了那千载难逢的投资机会，那是能让自己赚大钱的机会呀！ 一想到自己上辈子婚后吃了三十多年的苦，而林颜却是一直被人娇宠着，林爱芬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在老天开眼，给了她机会，让她回到了赵程前来家里相看前一天。 破坏林颜和赵程前的婚事，让自己取而代之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但这还不够。 她上辈子因为林颜穷困潦倒几十年，这个仇说什么也要报！ 让林颜嫁给隋琛吃苦头去。 隋琛长得好但又有什么用，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连个大学都考不上。 亏得还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呢。 林颜对隋琛有好感，林爱芬借着这个机会，先是给隋琛的水里放了点药让人昏睡在床上，接着又把加了安眠药的水递给林眠，看她喝下后夸大其词说了隋琛高烧不退喊她名字。 果然，林颜那个蠢货去看了隋琛。 赶上安眠药发作，林爱芬把人塞到隋琛床上。 按照她原定的计划，是带着家里人来找林颜，无意中“捉奸在床”。 不过这计划稍稍有些差池，林颜竟然醒了。 但老天爷都在帮她，俩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衣衫不整的盘在床上，还能干啥？ 想到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就把林颜的婚事搅黄，而且还因为自告奋勇主动代替林颜和赵程前相看成为林家的好孙女，林爱芬心中一阵得意。 她就说林颜就是个漂亮蠢货而已，上辈子之所以过得好纯粹是运气好。 这辈子，就跟着隋琛过苦日子去吧。 等到时候求到自己头上时，哼哼！ “怎么了？” 赵程前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去，匆忙间看到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挂着笑。 其实他对林爱芬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只是他娘一直催着，再加上几个孩子的确需要人照看。 既然人乐意嫁给他，那他也没必要挑挑拣拣。 长得好看不好看其实无所谓，灯一拉也看不出什么。 “赵营长，我就想着咱们的事尽快办了就行，其实不用大张旗鼓的，就请两家人坐下一块吃个饭就行，不好耽误您太多时间。” 林爱芬表现的十分贤惠，这话让赵程前愣了下，“也行，孩子托给人照看也怪麻烦的，咱们尽快回去。” 林爱芬连连点头，又问了几句孩子的事情后，她发现两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就先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林颜从西屋出来，黑又亮的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甩在身前，衬得那小脸越发的瓷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还有脸笑，笑得眉眼弯弯。 活脱脱的一狐狸精！ 林爱芬心里头暗骂一句，往后就用这狐媚样勾引那穷酸知青吧！ “林颜你醒了呀，我刚跟赵营长说好，回头这摆酒席就请咱们林赵两家人，到时候林颜你……唉我也不是故意抢你婚事，可你这么糊涂也不能再嫁给赵营长啊。妹妹你别生气，要是不想来吃饭那就不来，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林颜还是无法理解堂姐上赶着给人当后娘的操作，但她听到摆酒席眼前一亮，“摆酒席，有大鱼大肉吗？” “当然！”赵程前可是营长，虽说是二婚，但该有的排面一样不少！ “那我去。”这可是七十年代，乡下地方能吃点荤腥可不容易，干嘛不去？ 不吃白不吃。 林爱芬看着一脸兴奋的人—— 肯定是自己不小心把安眠药放多了，这人脑子吃出毛病了！ 作者有话说： 林爱芬：狐媚子，往后勾引那穷酸知青吧！ 隋琛：还有这好事？媳妇求勾引。 第002章 隋知青，你要老婆不要 上辈子自己过得那叫一个凄风苦雨，林爱芬见不得林颜好。 眼下看到林颜一脸兴奋期待，忽然间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刚才胡说什么？平白便宜了林颜！ 好酒好菜，喂狗都不想给林颜吃。 眼珠子滚了下，林爱芬笑着说道：“按理说是该来的，只是我怕家里头忙活你跟小隋知青的事情，你也顾不上。” 林颜和隋琛睡在一起的事情被她“不小心”嚷了出去，黄花大闺女变得不干净了，这林颜就算不想嫁隋琛也得嫁。 毕竟她林颜要是不嫁给隋琛，往后老林家的孩子还有脸说亲吗？ 瞧着大人们都不在家，不是去送她婆婆就是去知青大院那边找隋琛了。 林爱芬拿这事来恶心林颜，原本想着就算看不到小堂妹捂着脸哭，怕不是也要气得跺脚飞奔回屋。 然而—— “那我就喊着小隋知青一起来吃嘛，他也是咱家的准女婿，将来跟赵营长还是连襟呢，先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这个堂姐十分不对劲。 林颜不介意气气林爱芬给原主报报仇。 也不知道那女孩子怎么样了，如果她俩是交换了身份，希望那个林颜到了自己那个时代，别被科研压力给逼疯。 要一个初中毕业的妹子别被博士生的学术压力逼疯，林颜觉得自己脑子还有点乱。 算了不多想，她笑眯眯的看着林爱芬，眼瞅着这位堂姐气得七窍生烟，心中觉得大为爽快，“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什么说定了？” 林老太拐了个弯过来，一脸不虞的看着这个小孙女。 就知道这孩子被老二家的给惯坏了，做出这种不知羞的事来竟然还有脸笑！ 林老太生了两儿两女，大女儿林大荷嫁到城里后来在丈夫的安排下当了工人，小女儿林小荷则是嫁到隔壁县。 她寡妇家家的带着四个孩子长大不容易，俩儿子林大田和林二田也不敢跟老娘说分家的事情，这就导致两家将近二十口子人都住在一个院里。 当然乡下人家四代同堂挤在一个院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甚至还是家里的喜事呢，毕竟长寿富贵嘛。 林家人口十几口，家里最说一不二的自然非林老太莫属。 这会儿老太太一开口，林爱芬就知道她奶总算不再偏向林颜了，顿时凑过去亲热的搀扶着她奶的胳膊，“奶你别生气，林颜就是一时间糊涂，好在现在没什么事。” 多亏了还有爱芬这好孩子，不然她这张老脸都被老二家的这臭丫头给丢尽了！ 拍了拍林爱芬的手，林老太语气都温柔了许多，“刚才你们姐俩说什么呢。” 林爱芬眨了眨眼，“赵营长说这婚事从简，回头请两家的人一块吃个饭就行，我就想要不要请林颜一块去，虽说之前是她跟赵营长……但咱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吃口肉，那天肯定有肉吃，也沾沾荤腥嘛。” 林老太很是满意这个孙女的懂事，这样的孩子嫁给赵营长不会惹什么麻烦。 “好孩子，难为你还想着她。” 林爱芬有些不好意思，迅速瞥了眼林颜，“不过林颜说，要喊着小隋知青一起来，说什么早晚跟赵营长是连襟，早点认识也是好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简直是蚊子哼哼。 林老太脸上神色顿时不好看起来，“林颜，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眼瞅着林爱芬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林颜实在想不出这堂姊妹俩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总不能就是忌恨她长得好被说给赵营长，能随军给人当后娘吧？ 不管是啥，吃亏这事林颜可不干。 “奶奶这话说的我可担不起，当着您的面我就问一句，爱芬姐你说隋琛病重梦里都喊着我的名字，我倒是想问一句你咋这么清楚隋知青的事情，还有为什么我过去就晕倒了，可别是你给我下了安眠药吧？” 安眠药！ 刚去村长家回来的林二田和李彩霞两口子听到这话匆忙过了来，“颜颜你说啥，什么安眠药？” 林颜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我承认我去看望隋知青是我不对，可那也不是爱芬姐陷害我的理由！” 说着林颜脸上挂着两行清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看的李彩霞心疼不已。 难怪呢，她就说颜颜既然答应了要嫁给赵营长，怎么会跟小隋知青搞到一起去，原来是爱芬这丫头在捣鬼。 “你说，是不是你故意给颜颜吃了安眠药陷害她！” 婚事旁落，爱芬这丫头捡了个大便宜！ 一想到自家闺女错过这桩好婚事，李彩霞把这个侄女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 迎上李彩霞的怒目而视，林爱芬心口猛颤不已，声音都在哆嗦，“她她在胡说八道！” 殊不知她这般表现就是做贼心虚，倒是让林颜肯定，这件事还真就是这位堂姐在捣鬼。 “胡说不胡说的咱们搜搜看就知道了，家里头搜不到安眠药那就去问问，爱芬姐你不承认没关系，咱把证据找到就行。” 林爱芬听到这话慌了神，腿一软登时跌坐在地上。 这一幕刚巧落到跟准亲家赵老娘话别归来的林大田两口子眼里，“爱芬这是咋了，快起来。” 李彩霞气不打一处来，“大哥大嫂，你家闺女办的好事，自己长得不如颜颜也就罢了，竟然陷害颜颜抢了她的婚事。” 她原原本本的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你们今天要不给个说法，我我……” 我我了半天，李彩霞憋出一句，“我不依！” 林大田两口子傻眼了，他们哪知道自家闺女还有这骚操作。 但爱芬皮肤黑长得又不如林颜好看，婚事上的确不太顺利，如今攀了高枝他们两口子还是挺高兴的，要不是林颜出事，这也轮不到爱芬。 “那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让颜妮儿去嫁给赵营长，人家赵家也不见得能同意啊，她都跟隋知青睡到一起了。” 李彩霞听到这两口子不说人话气得要死，“要不是爱芬心肠歹毒算计颜颜，能……” “够了！”林老太一声呵斥吓得二儿媳妇顿时变成鹌鹑。 林老太就算再糊涂这会儿也装不了傻，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爱芬那死丫头在捣鬼。 但木已成舟，现在爱芬和赵营长已经相看过了，两家好事定了下来，两天后就摆酒吃饭难道还能取消不成？她可丢不起这脸。 “谁敢再说这事，我敲断他的腿。”目光所指，正是林颜。 好一个偏心眼的老太太！ 林颜看着和稀泥的林老太，抹干眼泪道：“奶奶你这也太偏向了点，我被爱芬姐害成这样，您连个公道都不给我，我不依。你有本事现在就打死我，不然这事我就宣扬的整个公社都知道，我看到时候赵营长还娶不娶爱芬姐！” 林老太气得额角直跳，“你！” “你们不讲理那我只能给自己找公道，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现在就算是打死我也没用，我已经把信交给了隋知青，只要我死了隋知青就会把信里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林家的脸面，爱芬姐的婚事都得泡汤！” 谁都没想到林颜竟然还有这后手，林老太看这个小孙女的眼神都透着不善，“那你想怎么样？” “补偿我！”林颜十分直白，“爱芬姐算计走我的婚事不说，还害得我跟隋知青不清不楚的，不给我五百块钱说不过去吧。” 林爱芬尖叫出声，“你打劫呢！” 和她异口同声的还有林大田两口子。 五百块！ 五百块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赵营长那边彩礼也才给了三百块。 林二田两口子听到这话也有点懵。 他们家颜颜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林颜才不管这些人什么表情呢，“不愿意给就算了，反正我名声已经毁了，奶奶你要是想看着林家脸面扫地那就尽管当铁公鸡。” 打蛇七寸，林老太最在乎什么那就攻击哪里，一准的好使！ “颜妮儿，五百块太多了，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呀。”林大田看向自家兄弟，“再说了爱芬不是说了吗，回头帮忙安排林水他两口子进县城当工人的事情。” 林二田闻言神色松动，刚想要开口就被自家闺女瞪了一眼，“大伯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跟赵营长结婚，我二哥二嫂不一样能进城当工人？” 林二田顿时醒悟，就是啊，这又不是爱芬给的人情，干嘛要对老大家感恩戴德。 不止爱芬这个侄女坏心眼，大哥也一肚子坏水！ 林大田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就要五百块，给我五百块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将来带进棺材里，不然奶奶大伯，爱芬姐不仁可别怪我不义。” 林老太只觉得胸口憋闷的要死，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给她！” “可是娘我哪有……”诉委屈的林大田被老娘瞪了一眼，顿时悻悻，“我得凑凑钱，明天赵家才送彩礼过来，我明天下午给你总行吧？” 林颜伸出手，“先给我一百块的定金，剩下四百明天下午给我。” 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把林大田两口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回屋好一会儿这才拿着十张略有些旧的票子一张张点给林颜。 点了足足三遍，生怕给多了。 林颜气死人不偿命，笑着揣进兜里，“谢谢大伯，记得明天下午给我剩下四百块。” 林大田看着拿了钱往外去的人，下意识的问道：“你干什么去？” “放心，在大伯你毁约之前我是一句话都不会往外面透露的，我估摸着奶奶和爱芬姐这会儿都不想看见我，我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说完扭身一走，不留下半片云彩。 林家大院里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热闹之中，林大田捏着林爱芬的耳朵把她拎到屋里去教训。 林二田和李彩霞两口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颜颜干啥去了？” 被爹娘惦念着的林颜循着记忆摸到了知青大院这边。 大院里其他知青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会儿就小隋知青一个人在。 正在洗衣服。 白色的衬衫打上胰子后起了泡，青年专注的在搓衣板上揉搓着。 专注的男人果然最帅呀。 林颜轻咳了一声，这引得正在洗衣服的人抬起头来。 出乎意料的来客。 隋琛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没在脸盆里的手不由抠抓着搓衣板。 “洗衣服呢。” “嗯。” 林颜看着惜字如金的人，“你不问问我来做什么？” 隋琛从善如流，“你来做什么？” 小知青的脸极为英俊，高鼻深目十分英挺，林颜越看越是喜欢，“问你一句话？” 隋琛从来是好学生，“什么话？” “隋知青，你要老婆不要？” 作者有话说： 隋琛：不要。 本文完，撒花 多说一句话，我女主颜狗，主动型的。 第003章 约法三章 这年头，你要是落个水被人救了，其实倒也不是失了清白就得以身相许。 城市里又不是没游泳馆，穿着泳衣跟衣服湿了贴在身上有多大区别？ 何况乡下地方到了夏天大姑娘小媳妇和男人都一条河里洗澡，顶多就是有人在上游有人在下游罢了。 遇到偷看的指不定光着屁股提着鞋就追了去。 但目前林颜遇到的不是落水被救的事。 某种意义上俩人被“捉奸在床”。 就算林颜无所谓，林家那些人能善罢甘休？ 还有那林爱芬，自己刚从他们家敲了五百元巨款，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 林颜要不认这门婚事，林爱芬能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大不了换个城市生活，可眼下是出个远门都需要开介绍信的时代，该计划行不通。 坦白来说，如果这个小隋知青长得歪瓜裂枣，林颜说啥都要抗争下。 不过一个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男人…… 鉴于美貌是稀缺资源，林颜觉得跟他结婚也不是不成，光看着也能养眼啊。 至于日后会不会离婚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呗。 眼下的问题—— “隋知青，你要老婆不要？” 脸盆里的泡沫荡漾，林颜看不见的角落里，隋琛的手紧紧抓住搓衣板。 而她目光所及，是小隋知青抬头看向自己。 浓颜系的男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林颜眼睛一眨不眨，又问了一遍，“隋知青，你要老婆不要？” “你觉得咱俩合适吗？” 小田庄的林颜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整个公社都排得上号的漂亮。 明明是乡下姑娘，可皮肤比城里来的女孩子还要白嫩几分，跟剥了壳的鸡蛋白似的，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提问时那双眼睛总是充满困惑，可当你看过去时，却又会慌忙的垂下眼皮，任由着那浓密的睫毛遮掩着神色。 这是隋琛所认识的林颜。 与眼前这个直白的“你觉得咱俩合适吗”的林颜仿佛不是一个人。 一瞬间，隋琛想到了上午的时，小村花的手指触碰着他的喉结，呼吸都洒在他脸上，他…… “行不行的给句话嘛，要是今天不成，我明天再来问问。” 林颜这话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这简直是在耍流氓。 “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隋琛看着伴随着林颜转身而飞起来的麻花辫，那黑色的发丝一下子就缠绕在他心头。 “我家庭成分不好。” 这事林颜还真没什么印象，大概原主也不关心这个。 林颜迟疑地转过身，“资本家？” “不是。” “那就无所谓了。”林颜要求不高，不是资本家就行。 林颜的态度让隋琛有点懵，实际上从今天上午发现林颜在自己床上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仿佛脱缰的野马不受自己控制。 此时越发明显。 “咱们能进屋说吗？”外面日头正盛，说话也不方便。 几乎被掰掉一块的搓衣板终于解脱，白色的衬衫被半泡在盆里。 小小的肥皂泡在太阳底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林颜进门的时候发现这门上有个大洞，“你这门怎么这么破？” 隋琛脚下一顿，屋门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上午被人踹了个洞。 而始作俑者，姓林。 林颜也反应过来，“没事，回头等咱结婚了就不住这了。” 知青大院是住着好些人，也有插队在此的知青结了婚，都搬出去住。 更别提林颜还怀揣五百元巨款，回头弄个独门独户的院子不成问题。 隋琛倒了杯水递过去，搪瓷缸上面写着庆祝五十周年的字样。 前面的字和图样都被磨掉了，林颜是在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屋子不大，除了一张床便是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一摞书和几张纸，最上面那张摘抄了一句话——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字写得遒劲有力。 “你字写得真好看，跟你人一样好看。” 林颜脱口而出的话让隋琛脸微微一红，耳垂都被红磨坊染上了几分颜色。 她这要是当了皇帝，肯定是昏君，整天抱着美人为所欲为酒池肉林的那种。 林颜轻咳了声，“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事，但都这样了咱俩就凑合过吧。虽说要结婚，但我还是想要跟你约法三章。” 林颜克制自己不当昏君，得理智。 约法三章。 隋琛抬头看向倚在桌边的小村花，“哪三章？” “往后你帮我洗衣做饭干活。”林颜掰着手指头算，既然要英年早婚那就肯定要从头培养老公。 一定要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暖得了床的那种三好老公才行。 隋琛默不吭声。 这反应……林颜觉得可能是自己要求高了。 她想了想，走到隋琛面前伸出一双手，“你看我的手好看吗？” 女孩子的手纤细白嫩，柔若无骨。 若是用来写字，应该很不错。 林颜拉过小马扎坐在隋琛对面，“别看这手长得好，其实一点力气都没有的，用来写写字拿拿书本也还行，干活时不成的，洗衣服都洗不干净。我怕我做饭的话回头拿不稳锅碗瓢盆，这要是都摔了往后咱们可怎么吃饭呀。” 青年觉得大腿内侧那块红肿疼痛加剧，那是今天上午被人捏的。 始作俑者刚巧姓林，就坐在自己面前。 或许这疼痛是错觉，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隋知青声音都透着几分沙哑，“那这些我做了，你做什么？” 林颜眨了眨眼，“帮你学习好不好？我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帮你思想进步搞学习怎么样？” 帮他学习。 隋琛迎上那一双诚挚的眼眸，曾经如小鹿般不安的眼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如今的林颜，真诚又热烈，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隋琛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相信隋知青你的为人，那咱就不立字据了。”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后，林颜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堂姐林爱芬要跟回乡探亲的赵营长结婚了，等回头我带你去吃酒席，有大鱼大肉咱们也沾沾喜气，顺带着打打牙祭。” 林颜离开了，只是年轻姑娘的声音还在隋琛脑中回荡。 “我带你去吃酒席”、“沾沾喜气”、“打打牙祭”。 每句话都不能再离谱。 以至于当隋琛回过神来，看着信纸上还算新鲜的字迹时，他觉得自己也被林颜感染的有些疯癫—— 爸爸，近来可好？妈妈和妹妹的身体可还好？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只是近来添了一桩喜事，要与当地的一位姑娘成婚。 …… 林颜回到家中就被她妈李彩霞拉到屋里。 “颜颜，你去哪了？” “去找隋知青呀。”林颜简单说了两句，“回头我跟隋知青结婚是不是还要跟生产队打报告要队里给分配个院子什么的。咱家住不开，知青大院又不能住结了婚的两口子……” 李彩霞听到这话气得想打人，“你不能跟他结婚！你知不知道他父亲是什么人！” 不等林颜开口，李彩霞就凑到女儿耳边，“是反动学术权威，是个臭老九！” “难怪呢。”林颜打小就练毛笔字，虽说自己没啥天赋又爱偷懒字写得马马虎虎，但该有的眼力一点都不少 隋琛那字每个十年八年的童子功练不出来，如果是出身知识分子家庭那就不奇怪了。 “什么难怪呢。总之我再给你找个人家就是了，你舅妈家的那个侄子刘从军你还记得吧，他也该结婚了，回头你跟他见一面。” 林颜有点印象，“就十岁的时候流着大鼻涕泡跟我说长大了要我给他当媳妇生娃娃的那个刘从军？”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刘从军那大鼻涕泡…… 林颜浑身哆嗦了下，“我不嫁，你要是喜欢你就嫁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李彩霞气得想打人，只是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又舍不得，“这事你听妈的话，回头结婚时妈多给你点钱。” 提到钱林颜来了精神，“我回头跟隋知青搬出去过日子，花钱的地方多，妈你是得多给我点。” “怎么还隋知青，我说了你回头跟从军处对象！” 林颜又不是原主，为了二哥二嫂的前程可以牺牲自己。 何况原主已经牺牲过一次了，羊毛也不能逮着自己一个人薅。 林颜脸色一变，“妈我不是你亲生的是吧？” “就因为你是我生的我才不能……”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李彩霞放低声音，“我才不能让你嫁给那个隋知青。” 那可是反动学术权威，嫁到他家去，能有好日子过？ 反动学术权威现在不是在干校就是在农场劳动，现在是七零年，早就不是革命开始之处那般烈火燎原之势。 毕竟国家也要发展，哪能整天斗个不停？ 真要是所有都瘫痪了，那美帝苏修早就把偌大的国土瓜分了好吗？ 林颜心底里吐槽一番，脸上却是梨花带雨的凄凄惨惨戚戚，“妈我知道你们疼我，所以为了二哥二嫂的前途你们让我嫁赵营长给人当后妈我也应了。可爱芬姐她摆明了不让我好过，算计我失了清白，你们给我做主了吗？为了二哥二嫂你们认了这桩事，我也认了，毕竟我就是个姑娘家，是早晚要泼出去的水……” “颜颜，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哪样？”林颜掏出那一百钱，“那行妈，你把这钱还给大伯去，咱们现在就去赵营长家，把爱芬姐做的事情跟赵营长说清楚。我就听你的话嫁给刘从军！” 说着林颜就拉扯李彩霞往外去。 还没到门口，这屋门就从外面推开。 林水和他媳妇孔凤芝进了来。 两人显然听到屋里头在吵什么，孔凤芝连忙开口安慰林颜，“小妹你别跟妈着急，她也是为你好。” 说话间孔凤芝把桌上的大团结抓起来塞到林颜兜里，“二嫂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我跟你二哥商量好了，等回头你跟隋知青结婚的时候，我们俩肯定给你添箱底，让咱们小妹风风光光的结婚。” 孔凤芝又不是傻子，她就是再眼馋这五百块也不能惦记呀。何况回头进县城当工人，这五百块不就一年工资嘛，干嘛馋这个？ 至于林颜非隋琛不嫁这事，孔凤芝也能理解，一头是歪瓜裂枣大豁牙的刘从军，一边是浓眉大眼的文化人小隋知青。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院子里，林爱芬走到窗户下面就听到里面的喜极而泣的声音，“还是二嫂你疼我，回头我跟隋琛结婚的时候，二嫂你一定要多喝两杯喜酒。” 林爱芬听到这话撇了撇嘴，高兴吧，高兴不了几天的。 等回头跟着隋琛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知道，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作者有话说： 我再修下补充上几百字 第004章 林家的战争 隋琛是长得好看，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上辈子林颜随军后没几天她碰见落单的隋琛，人在那里拿着一封信出神都不带看脚下的。林爱芬喜欢他长得好不管不顾就扑了过去，刚巧被村里人看到俩人滚在一起。 她这一哭二闹还没上吊呢，第二天就跟隋琛扯了证结婚。 林爱芬之所以嫁给隋琛，还不是看着插队的其他知青陆陆续续回城，心想着隋琛也能回去，到时候带自己一起回城过好日子，她就再不用干农活遭风吹日晒的罪了。 只是林爱芬没想到，刚结婚就迎来了磋磨她长达十年的噩梦一般的消息—— 隋琛要跟着他反动学术权威的父亲一起去建设海岛。 那个鸟不拉屎风吹日晒的海岛成了她的新家。 海岛生活苦不堪言，更别提隋琛父母还有他那个妹妹隋宝珠都瞧不起自己是个粗人，他们一家四口总窃窃私语背后议论她。 小姑子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哥你怎么娶了这么个没文化的媳妇。” 没文化咋啦？ 她是没文化，可她家世清白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不比隋宝珠这个反动学术权威的闺女强？ 姑嫂俩的争吵让林爱芬跟婆家撕破脸，面不和心更不和的日子持续到八零年他们离开海岛才结束。 将近十年的海岛生活，让林爱芬几次三番忍不住想要跳海自杀。 她一个那么能吃苦耐劳的人都受不住，林颜回头跟隋琛上岛能受得住？ 有她哭的时候。 到时候林颜要是求到自己面前，她肯定好好嘲笑一番，然后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把林颜打发走。 自己上辈子遭的罪，一定要林颜全都遭一遍才是！ 屋里头姑嫂俩似乎劝住了李彩霞，林爱芬冷哼一声，揉着屁股离开西屋这边往外去。 都怪林颜这个死丫头，害得自己挨了打。 虽然就一下，可也疼得很。 林颜那么娇气还啥都不会，回头嫁给隋琛肯定会惹毛了那个狗屁知青，最好天天挨打！ 她到时候说啥都要去看热闹。 这厢林爱芬刚揉着屁股出院门没两分钟，林家大院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林山跟在他媳妇后面连背带抱牵着孩子追人，“你慢点！” 曹金环瞪了她男人一眼，慢点？ 再慢点啥好事都给了老二两口子，他们啥都捞不着，到时候就哭去吧！ 她就说婆婆怎么那么大方，特意买了两盒桃酥给她添礼让给她爹过大寿去，还吩咐不用着急回来。 敢情是这边还有大好事要给老二家。就拿两盒破桃酥支走自己，当她要饭的呀！ 曹金环大喘着气推开西屋的门，这让正在跟二嫂孔凤芝说话的林颜愣了下，旋即瞪大眼睛—— 分赃不公！ 有的闹了。 眼下在工厂上班那可是端着铁饭碗，何况还有国家主人的荣誉，这简直是面子里子俱全。 原本和赵营长结亲要给他们家安排工作，爹妈要安排给二哥二嫂两口子。 大哥大嫂能乐意？ 瞧着大嫂曹金环这模样，肯定是从哪得了消息，这才着急忙慌的回家来讨个说法。 毕竟那可是两个铁饭碗呀。 曹金环看着面色僵硬的妯娌就知道自己听到的信儿准没错。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给他们老林家生儿育女，家里家外的忙活着，为了老太太的面子连搬出去住都不能，只能一家五口挤在那小破屋子里，想要跟她男人亲热都得小心翼翼。 换来的却是婆婆这般区别对待。 曹金环一把将三个孩子从她男人那里抢了来，摁头跪在地上，“妈我就想问问，我到底哪里做的不是，让您这么瞧不上眼。您今天就大发慈悲给我个说辞，我也就死了心，回头回娘家也能给家里人交代。” 好一个釜底抽薪。 这个大嫂子可真是有本事，瞧瞧这几句话说的，委屈极了。 实际上她要是曹金环她也觉得委屈。 凭什么工作给老二家不给我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但一想到这工作原本是靠卖女儿才换来的，林颜现在不想说话。 李彩霞哪见过这阵仗呀，一下子就慌了。 “你快起来。” 曹金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要个说法绝不起来。 林山念着那是自己亲兄弟不好意思争抢，可他怎么一点不念着家里的三个孩子？ 他亲兄弟是骨肉血亲，林瑜林亮还有林芳就不是他的种？ 当爹的顾念兄弟亲情抹不开面子，那她这个当妈的总要给自家孩子争这一口气才是！ 李彩霞拉不动人，喊二儿媳妇来帮忙。 孔凤芝神色尴尬，她又不是婆婆这么个憨脑瓜，还能不知道大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但被喊了两声，孔凤芝也不能假装听不到，“嫂子你先起来咱慢慢说，别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曹金环冷笑一声，“咱们一个屋檐下住着，老二家的你也没少看我笑话吧？” 她昨天拿到那两盒桃酥还欢欣鼓舞，觉得自己生了三个娃没功劳也有苦劳，婆婆到底心里有数。 结果自己含辛茹苦照顾三个孩子孝顺公婆家里地里两把抓，就值两盒破桃酥！ 懒得搭理妯娌，曹金环矛头直指婆母，“妈你倒是说句话，我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您宁愿把两份工作都留给老二家都不考虑一下我和林山。” 林山连忙喊道：“金环你别说了。” “你给我闭嘴！”曹金环瞪了不争气的男人一眼，“我凭什么不说？这事是小妹的婚事换来的，按理说我们都亏欠小妹。” “是挺亏欠我的。” 林颜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妈李彩霞是个糊涂虫，但这两个嫂子可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人精。 二嫂孔凤芝说了给她添嫁妆，这不大嫂曹金环现在争取权益之时也不忘讨好她。 不说能处，但总比遇到个专门吸血不知感恩的强。 李彩霞这事做的不地道，一碗水没端平又被曹金环无情戳破，往后这兄友弟恭的局面怕是难以维持。 原主这爹妈可真是个人才。 “要不我看这样好了，反正两个工作岗位呢，大哥二哥你们两家一家一个？三哥在公社里跟着老木匠当学徒也用不着，再说他也还没成家不着急。至于二嫂之前跟我说添嫁妆的事……” 原本他们两口子一人一个岗位啊！ 到手的工作要分出去一个，孔凤芝心里头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曹金环都这么说了，他们想要独占两个工作岗位还真不成。 “原本我也是想着两家一人一个，可这么一来两家又不能都搬到城里去，要是我跟林水去城里上班的话，每个月再给家里二十块钱的嚼用，妈大哥大嫂你们觉得这样咋样？”说罢又看向林颜，“该给小妹的一分不会少，回头大哥大嫂肯定也会给小妹你添嫁妆的。” 来呀，相互伤害呗。 她出了血，老大家也甭想一毛不拔！ 二房的一场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曹金环没要到工作，但一个月多了二十块的进项勉强能接受。 至于要给林颜添嫁妆又要每个月出二十块的孔凤芝咬碎一口银牙，几乎把新做的衣服抠出一个窟窿来。 林颜成了最大获利者。 她又要多收一份添妆钱。 小村花把这事学给隋琛听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我聪明吧？就说我肯定能帮你学习进步。” 隋琛看着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的林颜，小村花换了一身新衣服，小碎花的布拉吉衬得她越发清新脱俗，系着蝴蝶结的收腰处纤细的仿佛不盈一握，让隋琛想起诗里的“纤腰减素束”。 虽不应景，却又无比熨帖。 瞧着凝望着自己的人，林颜巧笑嫣然，“我好看吗？” 说话的人明眸善睐流光溢彩，让隋琛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林颜的得寸进尺让隋琛耳垂又泛起薄薄的红。 瞧着容易害羞的隋知青，林颜没再为难人，“不想回答就算了。不过我今天这么精心打扮，小隋知青你可得做好护花使者，不然媳妇说不定都要被人抢走，你就要打光棍咯。” 话到了舌尖的人听到这话眸色稍显凝重，那个是在舌尖上转了两圈又往肚子里跑去，最后也才蹦出一个字，“好。” 林颜挽着人的胳膊往家去。 今天家里摆酒席。 赵营长那边没啥亲人，酒席索性摆在了小田庄这边，也表明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林颜猜测，这可能是大伯要求的，显摆下自己有个当营长的女婿。 往后村里人谁不高看他一眼？ 林颜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在院门外跟人说话的赵营长，她冲着穿军装的兵哥笑了下，挽着隋琛的胳膊进了去。 “等过两天我就去处理这事，辛苦你……” 掐着手里的烟，赵程前看着冲自己嫣然一笑的人，一度忘了说话。 年轻的姑娘穿着小碎花的连衣裙，清丽雅致的像草滩上的一株百合花，俏生生的让人的目光止不住追随而去。 等人进了门，赵程前这才继续说道：“辛苦你特意跑一趟，那我先去忙了，回头有空咱一起喝酒。” 他好奇这么漂亮的姑娘是谁，林家的亲戚吗？ 踏进林家大院，赵程前就看到那漂亮姑娘正在跟林爱芬说话。 “林颜你故意的是吧？”林爱芬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是她好日子，林颜穿的这么好看做什么，非要抢了她的风头是吧？ 母胎solo二十六年的林颜当伴娘的次数都能数完一只手，当然知道伴娘是陪衬者不能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可今天她不是伴娘啊。 “爱芬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结婚我高兴啊，我穿的好看这不是给你争脸面吗？”余光瞥到赵营长往这边来，林颜放低了声音，“还是说你觉得赵营长是肤浅的人，瞧着我长得好看就忘了你才是他的新娘？” 赵程前没听清楚这漂亮姑娘在说什么，上前问道：“小林这是……” 林爱芬看着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林颜身上的人，想要抓花林颜那张脸的心都有了！ 他可不是眼里就只有林颜一个人了！ 问她这话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赵程前：我肤浅。 隋琛：你滚犊子。 题外话： 我今天找到一个极为解压的法子——剥豆子。 我想煮豆子吃就买了好多，在那里剥豆荚，不知不觉剥了一个半小时。 第005章 想吃你 赵程前的目光很快就落到年轻姑娘挽着的男人身上。 身量很高，长得浓眉星目的一表人才。 瞧着两人关系亲密，应该是小两口，倒是金童玉女的登对。 一旁林爱芬也留意到林颜还挽着隋琛的胳膊，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我堂妹林颜和她对象隋知青，对了隋知青，你爸妈在干校还好吗？” 干校是历史产物，在那里的人大概能分为两类：党政机关干部和科研文教部门的知识分子。 赵营长没想到这男知青的家人竟然在干校，就不知道他父母属于哪一类。 他也没问，冲着两人点了点头扭身要往屋里去。 林爱芬计划落空—— 她原本想要在赵程前面前给隋琛个难堪，顺带着恶心林颜一把。 谁知道赵程前压根不关心。 这一拳出去打了个寂寞，林爱芬气得哼了一声。 林颜见状瞥了眼正离开的赵营长，声音不大不小的问道：“我都不知道隋琛的父母在干校，爱芬姐你竟然知道，好厉害哟。隋琛你跟爱芬姐说的吗？” 只一瞬间，隋琛就明白林颜的意思——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借机恶心林爱芬。 “不是。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我父母的事情。” 既然不是他说的，那肯定是林爱芬有心打听。 她干嘛这么费尽心思的打听别人的事情？ 林爱芬慌了，“那不是听说了你跟小隋知青在一起，我担心才多打听了句嘛。” “哇塞爱芬姐你真厉害，不去做谍报人员真的太可惜了，我跟隋琛昨天才在一起，你立马就把这事打听出来了，好厉害啊。” 赵程前能当营长自然不是傻子，当然明白这个漂亮堂妹话里话外的意思。 林爱芬怕是早就知道这个男知青的家世，为堂妹打听只是托辞，怕是她自个儿对这位隋知青有意吧。 毕竟这个小知青五官周正长得不赖。 赵程前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他也喜欢过部队医院里的护士，但人小护士不乐意给他的三个娃当后妈他也只能作罢。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天他们结婚，往后要是再这样可不成。 赵程前忽的转过身来瞥了一眼，吓得原本就心虚的林爱芬哆嗦了下，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无意中听人说了句。” 林颜大声喊道：“那这人好厉害，这种事情都知道，爱芬姐你跟我说是谁，我去找他问两句，看隋琛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向来面色土黄的林爱芬这下倒是白皙了几分，吓得。 她哪还敢跟林颜纠缠，连忙跟着赵程前往屋里去。 大获全胜。 林颜十分开心，伸出手来想要与隋琛击掌庆祝。 又一想俩人隔了将近五十年呢。 林颜正打算收手，掌心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原来当护花使者这么简单。” 林颜：“……”知识分子家庭就是不一样，接受能力还挺快。 瞧着小知青还挺开心，林颜适当夸奖，“牛刀小试，隋知青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小村花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梨涡，有点像蜂蜜。 香且甜。 隋琛眉眼舒展，“好。” 第一回 合交锋大获全胜，林颜对此十分满意，“咱们去吃饭。” 赵营长虽说是二婚，但该走的规矩也不少。 又是款待家里头的亲戚，这几桌席面极为丰盛。 四碗八碟十二红，猪羊鸡鸭鱼肉都做的有香有味，让人食指大动。 隋琛剥壳后将河虾递给林颜，馋哭了一旁的几个小孩，闹腾着也要吃虾。 这会儿大鱼大肉在前，吃什么虾？ 会哭的孩子没奶吃，吃笤帚疙瘩倒是方便。 林颜看着眼含热泪的小侄子小侄女，心有不忍，拿着手帕擦了下手，轻扯隋琛的袖子，“我能把虾给他们吃吗？” 小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其实不见得是喜欢吃虾。 但看到她吃得开心，就想有样学样。 林颜小时候也这样，只是爸妈学问不高规矩却多，她的童年有些压抑，直到读了高中住校才松快些。 隋琛看着小心跟自己商量的人，眼角都浮起三分笑，“你吃你的，我给他们再剥一盘就是。” 俩人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虽说俊男美女犹如一幅画，跟这农村大院格格不入。 但这会儿不填饱肚子在那里你侬我侬的剥虾，简直是憨瓜一对。 等着公憨瓜把一碟剥好了的河虾端过来放到孩子们中间时，适才腹诽的孔凤芝老脸一红，“不用惯着他们。” 隋琛笑了笑没说话，折身回去坐着。 刚落座，被曹金环教了话的林瑜林亮林芳三兄妹齐刷刷的喊道：“谢谢小姑父。” 隋知青的耳垂迅速红了起来。 还挺容易害羞。 林颜把挑出刺来的鱼肉夹给隋琛，“味道不错，尝尝看。” 两人互动落入李彩霞眼中，当母亲的心情格外复杂。 这个准女婿长得挺好看，可好看有什么用，出身不好呀。 可惜他们是乡下人，不然依照颜颜这长相这人品，肯定能嫁到好人家过好日子。 嫁给这反动学术权威的儿子，往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骤然迎上准丈母娘的长吁短叹，隋琛垂下眼皮。 “别管她。”林颜早就留意到，“是我跟你结婚又不是她跟你过日子。” 柔软的手捏着他的大拇指，饭桌下偷偷摸摸的动作让隋琛觉得自己又偷吃到了蜂蜜，他低声问道：“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你。 这虎狼之词林颜不敢说，怕把人吓到。 要徐徐图之。 “吃饱了，你多吃点。”隋琛的手指细长，手背上还有一处两公分左右的疤痕，扭曲了原本平整的皮肤。 林颜摩挲着，“这里怎么回事？” “做饭时不小心烫着了。”刚下乡时并不是很会做这些，跟着老乡学了几日原本以为再简单不过，谁知道自己下厨时一阵手忙脚乱。 后来熟能生巧，不过这瘢痕怕是要永远伴随他了。 看着那含忧的眼眸，隋琛轻声道：“放心，现在手艺不差。” 林颜登时眉开眼笑，嗔道：“谁跟你说这个了？” 两人正闹腾着，一对新人过来敬酒。 林爱芬喝了点酒这会儿早就忘了东南西北，瞧着林颜跟隋琛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自己就算再怎么打扮都及不上林颜，心里头就一阵堵得慌，“林颜这酒席还不错吧，吃得怎么样？对了你跟隋知青啥时候办好事？我跟你堂姐夫下星期就走，走之前还能喝上你的喜酒吗？” 有的人吧，就属于一天不打皮就痒的那种。比如林爱芬。 “我还以为爱芬姐你明天就走呢，毕竟那边家里还有仨孩子，你们早点回去赵姐夫也能放心不是？我跟隋琛不着急的，等回头结婚了我俩多照个照片，寄给你，爱芬姐你想我了就拿出来看。” 在如何气死林爱芬不偿命这件事上，林颜可谓驾轻就熟。 这位堂姐爱慕虚荣觉得当营长的媳妇就能高人一等，偏生长得一般对自己心怀嫉妒。不然她干嘛非要设计原主和隋琛呢？ 总不能是颜控发作，觉得帅哥美女就要在一起吧？ 对这么个人，打蛇七寸不要太简单。 表面上你是去当后妈，实际上你是去当老妈子好吗？ 林颜就差挑明这话了。 这话谁都能听懂。 赵程前下意识地看了林颜一眼，虽说牙尖嘴利不讨人喜欢，偏生长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林爱芬看着不发一言的赵程前，心里头恨不得能扎小人把林颜给戳死，皮笑肉不笑，“那成啊，希望到时候林颜你还能有今天这心气儿。” 有些不太对劲。 林爱芬这炮仗性子一点就着，怎么忽然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起来了？ 她正想着，有邮递员过来送信，“隋琛在这是吧？你家人写的信。” 林爱芬听到这话想了起来，这应该是那封丢了的信。 说起来林爱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自己扑倒隋琛那次他之所以魂不守舍就是因为收到家人来信—— 隋琛的父亲隋燕平听从上级安排前去海岛，隋燕平写信与儿子问他是否要一起去。 而在此之前，隋燕平其实还写了一封信，但那封信不知怎么着隋琛没有收到。 算下时间，邮递员这会子送来的信，应该就是那封丢了的信。 这次信怎么没丢。如果这封信丢了，先让林颜和隋琛结了婚，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不去海岛吃苦也得去！ 林爱芬有些着急，眼下这俩人还没结婚呢，没结婚之前这一切都有变数，不…… 余光看到隋琛拿着信走向林颜，林爱芬眼珠子一转，“哎呀这邮递员送信送的这么急，该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正好咱们一大家子人都在，要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还能让你姐夫帮帮忙，林颜你快看看信上都写了什么。” 信上写了什么林颜不知道。 但林爱芬无事献殷勤绝对有问题。 正想着，凑过去的林爱芬竟是直接夺走了信，“我就说眼皮怎么直跳，隋知青你父亲要调去海岛，喊着你一块去呀。那林颜可怎么办？她这细皮嫩肉的能去海岛吃苦受罪吗？” 她捂着嘴一副矫揉造作模样，隋琛黑着脸把信拿回来。 他写给家人的信今天早晨才托人带到公社的邮电局，这信自然和他的婚事无关—— “……上级安排我去海岛那边协助工作，你母亲和妹妹要与我一同前去，说海岛虽条件艰苦，但家人团圆其利断金倒也不畏前途艰难。不知道你在那边如何，是否要与我们一同前去……” 海岛。 隋琛不曾去过的祖国南疆，那里应该是亚热带气候，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 但海风呼啸烈日酷暑，皮肤白嫩的小村花能遭得住吗？ 好在他与林颜还没结婚，如今便是分了手，自己离开小田庄时日久了大家也都忘了这事，与她名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若是早两日收到这信，或许他压根不用面临选择。 隋琛这才发现，林颜就在他身侧，应该是也看到了信的内容。 那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灿若春华，“隋知青咱俩明天就去结婚办手续，回头一起上岛去！” 作者有话说： 林爱芬：……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第006章 林颜抹脖子 海岛？ 结婚！ 林二田两口子已经顾不上计较林爱芬抢人信这事了。 他们被自家闺女这话惊着了。 “我不同意！” 之前为了儿子的前程让颜颜去嫁给二婚老男人是她这个当妈的没本事。 嫁给隋琛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回头爱芬那丫头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他们家还有脸做人吗？ 可嫁人归嫁人，让自家从小娇养着的闺女上什么海岛，哪怕李彩霞这辈子都没出过市里，压根不知道海岛是什么个情况，但她就是不同意。 俩人还没结婚呢，完全没必要去那里。 李彩霞的反应在林爱芬的预料之中。 本来就是嘛。 海岛又不是什么金银窝，她上辈子有选择也不会去。 可她爹娘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现在就提离婚会让人戳脊梁骨的。 先跟着隋琛去海岛上，等过两年离婚再回来，到时候家里再给她找个好点的对象。 呵，信了他们的鬼话。 她在岛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爹娘从来不写信联系她，倒是隋琛的父亲隋燕平后来恢复工作，她跟着隋琛离开岛上，她爹娘倒是来认自己这个亲闺女了。天天哭穷，伸手要钱脸都不要了。 天底下的爹娘都一样，可别说什么远香近臭，隔得远了这骨肉亲情都要被海水稀释个一干二净。 林爱芬瞧着一脸急切的二婶，脸上也挂起几分急切，“是啊林颜，姐知道你喜欢隋知青，可也不能为了个男人就丢下爹娘不管不问，让他们后半辈子为你担惊受怕吧，咱们这姑娘家的哪能为了个男人就忘记父母的恩情？” 林颜听到这话心中冷笑，林爱芬就是个搅屎棍。 一心要给她添堵的那种。 只是她这位亲爱的堂姐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今天可是她结婚摆喜酒的日子。 既然她一心找麻烦，林颜也不打算给这个堂姐留面子，“爱芬姐你这话说的，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爱芬姐你不也是马上就要随着赵姐夫去军队过日子，难不成还要带着大伯大伯母一块去享福？” 这一番话让林爱芬有些慌，她的意思是林颜贪慕隋琛长得好看，为了个男人丢下父母不管不顾，怎么还赖到自己身上？ “我不是这个……” “照爱芬姐你这意思，要不赵姐夫你干脆把孩子送回老家得了，让爱芬姐在家照顾孩子，你逢年过节的回来几天就成。” “那我不是守活……”林爱芬连忙捂住嘴，但谁都知道她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守活寡。 赵程前脸色不好看。 实际上从刚才林爱芬抢夺隋琛手里的信开始，他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总觉得林爱芬缺了几分教养，实在太拿不出手了些。 尤其是跟人一对比。 赵程前看到林家那个小堂妹挺直腰背，一脸的义正辞严，“何况我跟隋琛去海岛，那是为祖国建设发光发热，誓要为祖国发展献上一份力，怎么到了爱芬姐你嘴里就成了为了个男人舍弃父母，眼里头只有小情小爱？我看你才是心中无佛只有一坨屎的屎壳郎。” 赵程前看着那慷慨激昂的年轻姑娘，只觉得自己一贯平静的心忽的砰砰跳个不停。 多么可爱的姑娘，多么有思想觉悟、道德高尚的人啊。 可惜，自己的结婚对象不是她。 男人欣赏之余又透着几分爱慕的眼神毫不遮掩，这让隋琛有些不舒服，想到若不是林爱芬设计一番，兴许今天这新人就是这位赵营长和小村花。 他心口有些堵得慌。 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隋琛挡住那位赵营长的视线。 低头看林颜，目光灼灼道：“你真要跟我去海岛？” 小知青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这般目不转睛看着人说话时，带着几分含情脉脉。 仿佛这一瞬间，世界都被他们抛弃，他的眼底只有你一个。 这谁扛得住？林颜勉强不让自己被男色所惑—— “还记得咱们的约法三章吗？” “洗衣、做饭、干活。” “能做到吗？” “不能百分之百，但我尽力。” 这世间哪有百分百的事情呢？ 反倒是这句“我尽力”更实诚些。 “那我跟你去海岛，我们一起去建设祖国！” 人类的征程是星辰大海，在飞向宇宙前，她要去征服祖国南疆的那个海岛！ 当然在征服海岛前，林颜还需要说服家里人。 李彩霞不同意，不顾场合、要死要活的不同意，“你要敢跟他去，我就没你这个闺女！林山林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绑起来！” 她管不了那么多，别说是爱芬那丫头的喜宴，就算是主席总理来了，她也不同意！ 一想到这孩子要到岛上当野人，李彩霞觉得自己的心在淌血。 被点名的林家兄弟俩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还是不是你妈，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是吧？” 林爱芬看着大声嚷嚷的二婶，忽的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就算看热闹那也得吃完饭再看，现在这般吵吵固然让林颜丢人现眼，可自己也在婆家面前丢了人呀。 “二婶，你看要不咱先吃饭，等回头再做林颜的工作也不迟？” “不用你假惺惺，要不是你算计林颜，现在嫁……” 眼见得李彩霞要说出那事，林老太当即一声吼，“老二家的！”吓得李彩霞浑身哆嗦了下，又心有不甘地狠狠剜了一眼林爱芬。 要不是林颜从老大家拿了五百块，她说什么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饶是如此，这喜宴也算被毁了。 饭还没吃完，赵老娘拉扯着儿子儿媳妇快步离开，一口气走出这边胡同，这才恶狠狠的瞪了眼儿媳妇，“你往后给我老实点。” 骤然被教训的林爱芬心慌，下一秒脸上堆满委屈，“妈我也没想到林颜忽然间发疯，您别生气，回头我找机会说林颜，让我奶和二叔二婶好好管教她。” 赵老娘又不是个傻子，都闹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这个儿媳妇看着长得姿色平平老实本分，却一点都不省心。 “早知道还不如……”看了眼儿子，赵老娘一阵后悔。 还不如定下那个林颜呢，毕竟都会作妖，起码那个长得好看啊！ 赵程前觉得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他也懒得去追究，“林颜堂妹倒是个有志向的好青年，如果能够在海岛扎根搞生产也不错。” 听到儿子这话，赵老娘恨不得吃后悔药。 是啊，她之前竟是先入为主，觉得林颜那丫头长得好看肯定不能吃苦。 可人家分明不是这种人。 都要去海岛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了，要是嫁给她家程前，肯定也是贤内助！ 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这厢赵老娘懊恼不已，那边林家大院里也不安宁。 林颜铁了心要去海岛谁都拦不住。 实际上曹金环和孔凤芝这俩嫂子也就象征性的阻拦了下，由着婆婆李彩霞在那里一哭二闹，“你非要去的话那就是逼我去死。” 林颜听到这话乐呵了，扭身扎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头拎着一把菜刀。 “当初逼着我跟赵营长相看时就要死要活，一副我不去相看就是大不孝就是要逼死你。现在还跟我玩这一出。行呀，你不是说我要逼死你吗？我先死给你看，咱们母女俩黄泉路上相见，找阎王爷说个明白！” 说着那菜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林家众人哪想到林颜说抹脖子就抹脖子，阻拦都来不及。一想到林颜要血溅当场，一个个的都闭上眼。 菜刀被隋琛夺了去，略有些钝的刀刃落在手背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线。 林颜眸色一紧，“你是不是傻？” 她就是装个样子而已。 哪能真的往自己脖子上招呼。 李彩霞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让林颜有点烦躁。 想着先发制人吓唬她罢了。 隋琛捂着手背，“没事。” 看着指头缝里渗出的血迹，他心一狠，仗着背对着林家众人，手背往林颜脖子里一抹，大叫起来，“林颜你没事吧？” 林颜没什么大事，就是这新裙子沾了血迹，怕是洗不干净。 可惜了的。 看着戏精如隋琛，林颜也配合着唱下去，“你把刀给我，你让我去死，死了就不用被他们算计了。呜呜隋琛，我要是死了你把我烧成灰撒在河里头喂鱼，不然我怕自己被人扒拉出来去配冥婚。” “小妹你胡说什么？”跟着公社老木匠当学徒的林家老三林园看着林颜没事松了口气，他也是才知道原来爹娘为了大哥二哥的工作，竟然做出卖闺女的事。 可惜他当时不在家，不然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林颜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老小，虽说乡下人的娇宠也算不上娇惯，可那海岛山高水远的，就是被欺负了他们也不能帮忙出气，怎么舍得让她去？ 现在爹妈拦着，林园也是默认了的，想着等过段时间再说。 但林颜显然不这么想，连配冥婚都说出来了，她可真对这个家失望透顶啊。 爹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他都是逼走林颜的帮凶！ 林园看着脖子里染着血迹的小妹，一把从隋琛手里夺过那菜刀，丢得远远的。 林老三从兜里掏出了几张票子。 他现在给人当学徒没工资，但他学的快，私底下帮着人打家具也挣了些钱。 本来是想交给爹娘，让他们帮忙存着，回头好找媳妇。 可现在大团结还有小毛票都被他从兜里翻了出来，塞到林颜随身挎着的小布包里，“到了那边记得给家里写信。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回来，三哥养着你。” 林颜心头一阵酸涩，“三哥我不要……”这个家里，她也就感受到林园这个三哥对原主的真情。 林园打断了她的话，“隋琛，你要是敢欺负我家颜颜，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说： 记住这个三哥，他是个好人。 另外隋知青好像的确除了一张脸暂时没啥，别着急，他的主战场还没到！ 第007章 遇到劫匪 林大田两口子很不高兴。 原本爱芬嫁给赵营长当媳妇，那是让他们脸上十分光彩的事情。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颜要去海岛支援国家建设，这美名一下子就在公社里传播开。 林大田的媳妇徐招娣气不过，“她拿了咱们的钱不说，现在还得了公社里的大红花，咱们爱芬嫁给赵营长这么大的事就没人说。” 林大田烟圈一吐，“行了你少说两句，再怎么说也是咱们老林家的姑娘。”上次抽到这么好的烟还是家里二小子娶媳妇那次，只不过他就抽了一根。 还是嫁闺女好呀，当营长的女婿给买了一条海军香烟，这寻常人哪抽得上这个。 他在这边吞云吐雾，徐招娣气得直跺脚，“老林家的姑娘，你把她当侄女，她有当你是大伯吗？林大田你别就跟我窝里横，那五百块钱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家里头哪有那么多钱，就算把赵家给的彩礼都添上也不够。 末了找老太太借钱，这才凑齐这五百块。 彩礼钱全都搭了进去，爱芬跟她哭闹了好一通呢。 “你找我算什么账，还是打的轻。行了咱娘那一百块又不用还，再说了爱芬嫁过去之后不得当家？赵营长一个月少说也得有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让爱芬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就够咱们过好日子的了。” “也是。”徐招娣一点不觉得惦记女婿的钱有什么问题，爱芬是她养了二十年的闺女，现在嫁给他老赵家当牛做马，有余力了回报爹娘不是应该的？ “可惜他家里还有三个娃，都是钱耗子。” 林大田不以为意，“养孩子能花几个钱？咱要啥没啥不也把他们兄妹几个养得很好？” 抽完一根，林大田从兜里掏出烟盒，又抖出一根来，就着那烟屁股的余烬点燃新的一支，“你这个当妈的也得提醒提醒爱芬，是去当后妈没错，但也得有自己的娃。” 有了自己的娃，男人的心自然就偏向小的，到时候这家才是真的握在他闺女手里头。 徐招娣白了一眼，“还用你说？” 她家爱芬攀了高枝，自然得照拂着家里。 这就是老话里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我还是气不过，不行我得想法子教训教训林颜那丫头。” 那可是五百块啊，一想到五百块钱就这么被林颜给抢走了，徐招娣就觉得心里头在滴血。 听说林颜跟那个知青今天去县城办手续了，林颜弱不禁风，那个隋知青也不是什么强壮的人。徐招娣顿时计上心头！ 林大田是指望不上的，不过她娘家又不是没人。 到时候把那俩弱鸡吓唬一通，将那五百块钱要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 林颜跟隋琛去县里的安置办公室办手续。 安置办公室跟干校那边通电话，确定下来就利落的给了通行证。 就是给林颜办通行证的时候又特意给公社那边打电话，大概是觉得她长得不像乡下姑娘，怀疑是想要偷偷回城的知青。 虽说有点小波澜，但问题不大。 离开这边安置办公室，林颜指了指街对面的公安局，“咱们去那边办手续。” 她说的手续，自然是结婚证。 公社里给开了介绍信，领个结婚证不要太简单。 隋琛看她神色热烈，“领结婚证不是过家家，回头到了海岛，没有调令只怕很难回去。” “我知道。跟你们知青回城还不一样。” 如果城里有招工，家人安排好了就能把知青给弄回去。 所以这几年陆陆续续知青下乡，也不断有知青回城。 但隋琛的父亲是下放到干校的反动学术权威，他要是回城那只能等中央的安排。 林颜看着那略带忧郁的面孔，“你怕我后悔？” “也不完全是。”他对自己的海岛生活都没数，更别提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能不能受得住，一时间隋琛对未来带着些不确定。他自己过得糟糕也就罢了，怕连累到林颜跟着他过苦日子。 “我记得老师说过，咱们的祖国幅员辽阔，天南地北有好多物产呢，海岛上是不是有海鲜、椰子？” 隋琛不知觉中跟着林颜来到公安局，“应该是，听说那边还有不少橡胶树。” 香蕉树？ 怎么忘了这个呢。 还有菠萝、芒果、榴莲、番石榴。 当然，林颜最感兴趣的还是椰子。 她小时候一直好奇，难道喝椰汁真的能像那女代言人似的身材饱满吗？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林颜决定回头试试看，毕竟……低头望去，那略有些贫瘠的胸前需要勇敢的尝试。 不然就算把品如的衣柜搬来，估计也…… 隋琛瞧着那一会儿忧虑一会儿又笑开颜的人，有些奇怪—— 橡胶树值得这么开心的吗？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比安置办那边热情多了，瞧着来登记结婚的两个小青年俊男美女，说啥都要给俩人拍个照片。 “那回头能寄给我们不？” 工作人员是个隐性颜控而不自知，瞧着林颜笑眯眯的问，恨不得这是自己亲闺女。 “行啊，你们结婚的好日子，拍个照纪念下多好。” 林颜勾着隋琛的小拇指轻轻摇晃，“隋知青，要不咱拍个照？” 明明还没去海岛，结结实实的站在陆地上，可隋琛觉得自己心波荡漾，跟着林颜的动作晃呀晃。 连声音都在晃动着颤抖，“好。” 林颜笑得眉眼弯弯，那弯月都染上了春光的软绵，“隋知青你最好啦，同志能给我们多拍两张吗？这还是我第一次拍照片呢。” 工作人员瞧着这长得好看笑得更好看的年轻姑娘连连应下，“成成成，你们站在那边。” 一直被同学们打趣单身斗士的林颜这会儿心情贼好，她参加的婚礼足足有一沓，但那些结婚证件照多是红底白衬衫。 哪像她，在伟人的巨幅画像见证下拍结婚照片。 同学当中独一份！ 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离开民政局时，林颜还一再强调，“一定要寄给我。” 她要再活五十年，到时候把这照片放到网上去！ 隋琛瞧她这般郑重，给林颜出主意，“回头让你三哥来拿。” 他们到海岛那边究竟落在哪里还不确定，只怕这照片寄过去也收不到。 但这事交给林园一准的稳妥。 大哥二哥成了家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林园倒是还心疼妹妹。 “隋知青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林颜的夸赞让隋琛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小时候，因为字写的比同学好被老师夸赞，“隋琛可真是太厉害了，其他同学要向隋琛学习哟。” 分明是在哄小孩子。 余光瞧到十字路口那里有个百货商店，隋琛抓住林颜的手，“我们结婚，要不买点糖？” 因为后天就要离开，他在这边也没什么亲友，不能像赵营长似的大摆宴席。 但结婚的时候喜糖总不能少。 林颜笑着答应，“好啊。” 尽可能的去考虑她的心情，不管怎么说都值得肯定。 往后再慢慢□□。 林颜的老家平安县城多多少少算是个交通枢纽，借着地利，百货商店里的货品也相当齐全。 便是糖块都有好多种。 花里花哨的糖纸让林颜目不暇接，“怎么办，我都想要。” 林颜无意识的出题，她是真喜欢，但也想知道，隋琛打算怎么办。 “那就都买点，看哪个好吃往后咱就吃哪个。” “要是都好吃呢？小隋知青你该不会嫌弃我胃口好，把你吃穷吧？” “你能有多大的胃口？”隋琛刮了下小村花的鼻子，“要是连媳妇都养不活，那我回头跳海自杀得了。” 他这动作略显亲昵，但一想到俩人的名字在同一张结婚证上，又觉得本该如此。 隋琛把各种包装的糖块都抓了些，结账的时候掏出攒着的糖票。 原本是打算邮寄到干校那边，让爸妈过年时给宝珠买些糖果吃。 这会儿一股脑花了出去，倒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小田庄距离县城大概十里路，来的时候俩人坐在进城的拖拉机上搭了顺风车，回去的时候就只能靠着一双腿。 林颜嘴里含着糖块，脸上满是甜滋滋，“我觉得这个麦芽糖更好吃一些，不知道海岛上能不能种小麦，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回头可以垦荒种一些自己做麦芽糖吃。” 说着她拿出一颗麦芽糖，剥掉糖衣直接塞到隋琛嘴里。 这动作有些突然，隋琛反应过来只觉得嘴里甜丝丝的，除了那麦芽糖似乎还有…… “隋知青你是不是喜欢我呀？干嘛舔我手……” 从路边草丛里跑出来的人打断了林颜的话，“把，把钱交出来！” 打劫的？ 她竟然能在七十年代遇到打劫的。 林颜惊呆了。 隋琛上前一步，将林颜掩在身后，看着那用麻袋罩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这位好汉，我们是插队的知青，没有钱。” “别，别骗人！你们有五百块，赶紧拿出来！” 林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家丑不可外扬，她找大伯家要五百块的事情，外人自然不知道。这人竟然知道他们有五百块，说话还结结巴巴的…… “你是徐长生！”她大伯娘徐招娣的弟弟，徐家唯一的儿子。 因为是老来子，听说生下来就有点毛病，脑子不太好使。 林颜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缘由，应该是大伯娘不甘心被自己拿走五百块，就想着让她弟弟抢回来。 这是抢匪吗？简直是送钱上门的大善人，一时间林颜看着那麻袋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隋知青，你脚力怎么样？” “还成。”中学时代他拿过学校运动会的长跑冠军，短跑的话也拿过百米冠军。 “那咱要不……” 还没等林颜说完，只见原本挡在她身前的隋琛一个箭步上前，双臂一锁，右腿一踢，那套麻袋的徐长生应声倒地。 林颜：“……”少侠好身手，敢问师从何门何派？ 作者有话说： 林颜：我本来是想跑的。 隋琛：我本来是想在老婆面前露一手的。 第008章 他要离婚 有的人不止长得好，还特别能打！ 看着徐长生鬼哭狼嚎，林颜反应过来，“隋知青你轻点，这可是摇钱树。” 隋琛抬头冲着林颜笑了下，“没事，我有注意分寸。” 这么明晃晃的来抢劫，不讹这家一笔钱说不过去。 瞧瞧都把林颜吓得…… 行吧，兴奋的面色红润。 想要用这家伙招财，林颜这样可不行。 摆明了没被吓到嘛，回头控诉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他想了想，“要不你想点让你难过的事，最好能让你面色发白浑身冰冷的那种。” 这还不简单？ 对于科研狗来说，有什么比论文被毙毕业无望更可怕的事情吗？ 一瞬间，林颜面无人色，眼眶蓄泪身子微微颤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隋琛没想到林颜这情绪来的还挺快，“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实话是不能说的，林颜委屈巴巴的看了隋琛一眼，“想到你嫌弃我没文化，要跟我离婚。” 隋琛闻言一愣，迎上那欲说还休的眼睛，揩去那眼角的泪花，“不会的。” 他们被算计着走到一起，彼此都不算多熟悉，就算自己表明心意也没什么说服力。 没想到这竟是让她如此不安。 匀称的手指落在林颜的脸颊上，隋琛没用力的捏了捏，“换个理由。” 动作略有些生疏，但透着亲昵。 林颜心口有万鹿奔腾，芳心早已星火燎原。 真要扛不住了。 也只有钱才能让林颜在美色面前保持一二理智，“那我们现在回去要钱？” 隋琛看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徐长生，“嗯。” …… 徐招娣在村口来回转，脸上掩不住的焦急，按理说她那兄弟被爹妈养的五大三粗，不至于打不过林颜那俩小年轻吧。 怎么还不回来呢？ 四月底的日头渐长，如今六点来钟天色还早，农田里忙活的村民陆陆续续下工，毕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里头也没太多的农活。 几个村民看着徐招娣站在村口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忍不住打趣，“大田家的，这是等哪个野汉子呢？” 徐招娣本就心虚，愣是忘了往日对骂的能耐，竟一五一十解释起来，“林颜不是跟小隋知青去县里头领结婚证嘛，我就想着咋还没回来，别是俩孩子出了什么事。” 林颜和隋琛结婚这事在小田庄无疑是爆炸性新闻，粉碎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芳心。 徐招娣一说这俩人，几个村民都停下脚步，“之前也没见林颜跟隋知青来往，他俩咋就忽然结婚了？” “就是，林颜啥都不会，能照顾好隋知青吗？” 听人吐槽林颜，徐招娣也忍不住发泄这一肚子牢骚，“要我说就是老二两口子把林颜给惯坏了，咱们乡下姑娘哪有像她这样的？干啥啥不会，又不是亲爹妈还能惯你一辈子？也就是男人一时图新鲜，早晚受不了踹了她，有她哭的时候。” “哎呀隋知青你听见了吧，我什么都不会，你不会转脸就把我踹了吧？” 隋琛与她一唱一和，“听她们胡说，嫉妒你长得好看罢了。” 他在乡下插队从来不与人交恶，说他也就罢了，但牵扯到林颜可不成。 “那我就放心了，大伯娘你听到了吧，隋知青不会踹了我的，您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多关心关心爱芬姐，她可是要去给人当后妈，三个孩子呢。这孩子们要是出了事，爱芬姐岂不是恶毒后娘，传出去对咱家的名声也不好呀。” 林颜啧啧一声，倒是让几个村民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这林大田家也真是的，虽说闺女长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给人去当后娘啊。 还不是贪慕男方是营长，就想着卖闺女？ 真不要脸！ 徐招娣的脑回路还在别处，她没想到这俩人竟然好模好样的回了来，难道是长生没堵到人？ “大伯娘你想啥呢？对了我们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您兄弟，他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竟然要打劫我跟隋琛，张口就要五百块。” 徐招娣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倒是其他几个村民连忙问道：“咋回事呀，那徐傻子咋还找你们要钱呀？” “这得问大伯娘呀。”林颜笑嘻嘻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人，“正好来的时候看到公社的杨书记，杨书记说他去审一审，肯定能审出个结果来。” 地上的徐招娣听到这话一下子昏了过去。 醒来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林大田正在往她脸上招呼，“我打死你个憨货！” 她爹娘还有爱芬都在，却一点要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徐招娣连忙躲闪，嘴里满是血腥味，“我没有，是这丫头诬陷我。” 林颜觉得，林爱芬上赶着去给人当后娘的原因找到了，毕竟继承了她妈的蠢。 “大伯娘你这话说的，我犯得着诬陷你吗？你那兄弟都招了，说你跟他说的我身上有五百块钱，还说抢到钱你俩一人一半，这样他就有钱讨媳妇了。咱们杨书记都问清楚了，难不成你说杨书记也在栽赃陷害你不成？” 长河公社的杨书记铁青着一张脸，他从县里回来的时候看到林颜和隋琛拉扯着小徐庄的徐长生往家去，多问了句才知道这俩好孩子竟然被人给盯上了。 俩孩子要去那条件艰苦的岛上建设祖国，家里人不支持也就罢了，竟然还打他们的歪主意。 这个实在不能忍！ 问清楚之后去小徐庄把徐老头两口子请过来，顺带着把嫁到赵村的林爱芬也给喊了过来，就在林家大院里审了起来。 除了林家众人，门外还有看热闹的。 作为苦主的林颜一直在思考这事该怎么了结。 钱肯定是要的，但到底是拿钱息事宁人，还是把事情闹大点好呢？ 鉴于徐长生挨了打还色眯眯的看着她，嘴里念叨着“讨媳妇”，林颜打算要钱也要把这事闹大。 至于会牵扯到林爱芬，把那五百块钱的事情抖搂出来，那也只能怪她这位大伯娘没有契约精神。 遇到杨书记让林颜的计划顺利推进—— 长河公社的书记是个老革命，当年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自家儿子偷鸡摸狗都被他送到县监狱里关着，他这么一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能故意偏袒林颜和隋琛？ 肯定不能啊。 只见林颜脸上挂着泪没了血色，一看就知道又气又被吓得不轻，“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大伯娘你了，爱芬姐要我……要随军那也怪不得我呀。还有这个小徐舅，今天他能听大伯娘你三言两语来打劫我，明天就能再去打劫别人，那到时候咱们长河公社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忽的矛头直指徐长生，这让徐老爹两口子慌了神，“丫头，这事是我家长生不对，你别跟他计较。” 林颜听到这话别过头去，直接趴在隋琛胸前呜呜的哭。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听得人直心疼。 只是胸前十分干燥的隋琛知道，他媳妇干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都没哭出来，毕竟不是林妹妹。 这出戏总要唱下去，隋琛掐了下手心让自己语气严肃起来，“只听说过长辈不跟小辈计较，怎么现在倒是要小辈大度？要不是因为知道是亲戚，早就把他扭送到公安局，还能在这待着？” 不等徐老娘开口，隋琛继续道：“抢劫可是重罪，是要吃枪子的！” 吃枪子？ 徐老娘听到这话慌了，“别这样别这样，咱们好好商量。” 隋琛护着林颜转过身去，压根不搭理她。 徐老娘只好去找杨书记求情，“杨书记您帮忙说说，我家就长生这一个命根子呀，他要是出了事我就不活了！” 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老兵，还真不怕这一套，杨书记压根没搭理徐老娘，他找能说话的人，“瞧瞧把林颜这孩子吓得，她也是念着是亲戚才没直接把徐长生送到公安局里，这样好了，你们赔她二百块钱，给孩子压压惊，这事就算了了。” “二百块，你打劫呢！”一直沉默的林爱芬实在忍不住了，她的彩礼钱都被林颜坑了去，现在竟然又要给林颜上供二百块。 当她家是冤大头吗？ 林颜趴在隋琛胸前哭得更大声了。 “别怕别怕我在呢。”隋琛温声安慰，看向林爱芬时神色冰冷，“既然你觉得二百块钱有点多，那我们一分不要。” 林爱芬：“这还差不多。”嫁了赵营长到底不一样，谁都得给她三分薄面。 隋琛冷笑一声，“杨书记，我们不要钱，麻烦您回头把他送到县公安局，至于吃枪子还是被关一辈子，那就看他运气了。” 林爱芬听到这话气得想打人，然而她只是想想，徐老爹就这么做了。 他打的是林爱芬，“臭丫头你给我闭嘴！” 娘们都是惹祸精，一个两个的都欠打！ 脸上火辣辣的疼，林爱芬不敢还手，捂着脸恨恨地看着林颜，恨不得能把林颜千刀万剐。 徐老爹一脸赔笑，“我们赔钱，赔钱。” 隋琛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一副不怎么情愿的模样。 徐老爹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敢恼怒，走到自家闺女面前，“之前赵家不是给了爱芬三百块钱的彩礼？先借我用下。” 徐招娣被她爹这么一问登时慌了。 “爹你说什么呢。” 徐老爹把这仇记在了这个闺女身上，“要不是你撺掇长生，他能干出这事？快点拿钱。” 拿钱，怎么拿？那钱可都被林颜给坑走了呀！ 可这事不能说啊，村里人本就嫉妒爱芬高嫁，要是知道这彩礼钱被林颜讹了去，肯定会说三道四，万一传到赵营长那里怎么办？ 徐招娣彻底慌了，尤其是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后—— “我听说赵家给了三百块的彩礼钱呢。” “估摸着让林爱芬都带走了吧？毕竟林大田家不就这个闺女没出嫁？” “看着不像啊，林大田两口子可不是什么敞亮人。” “那这三百块彩礼钱哪去了，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没了吧？不对，这个徐长生不是说要找林颜要五百块吗？林颜一个姑娘家哪有这么多钱，总不能爱芬的彩礼钱给了林颜吧？林大田两口子这么大方？” 说的正热闹的村民没留意到走过来的人。赵程前去看望战友的家人后回到家才知道林爱芬去了娘家，他娘说去接媳妇回来，这样给她做足面子，日后她对三个娃也好。赵程前觉得是这个道理，没曾想刚过来就听到小田庄的人在讨论他家给林爱芬彩礼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过去，站在树后听他们议论纷纷—— “我听说啊，老林家原本是想把林颜说给赵营长的，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爱芬，说不定这彩礼钱就……” 他们在说什么赵程前已经听不清了，原来一开始要跟他结婚的竟然是林颜？ 那个漂亮、思想觉悟又高的可爱姑娘，本该是他的妻呀！ 不行，他要离婚，跟林爱芬离婚。 让一切都重回正轨！ 作者有话说： 赵程前：我离婚，咱们俩结婚。 隋琛：长得不咋样想得还挺美。 第009章 晕船 院子里是人仰马翻，外面赵程前也心绪沸腾。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林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行，这口气说什么都咽不下去。 赵程前刚抬步往林家大院去，就被人给拽住了。 赵老娘一把将儿子揪走，“你干什么去？” 自家娃她还能不知道在想啥？ 不单看走眼，竟然还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赵老娘都想用唾沫淹死林爱芬！ 但也只能想想，“你想干啥？” “我要跟她离婚！” 离婚。 赵老娘深呼吸了一口气，“离婚？你才结婚两天，离婚的话想没想过你们部队首长怎么想？” 赵程前这会儿脸红脖子粗，“我本来就不该跟她相看！该跟我相看的是林颜，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面对儿子的质问，赵老娘面色冷静，“可现在跟你睡一个被窝的是林爱芬。” 生米都铸成了熟饭，难道要提上裤子不认人？ 赵老娘也恼得很，她比谁都生气。 可哪又能怎么办。 不能拿儿子的前程开玩笑啊。 “你刚结婚就离婚，你们首长怎么看？是，你是被骗了，可你一个营长跟人说自己被骗了，你脸上光彩吗？你们首长又怎么想，往后还敢信任你吗？” 赵程前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只是看着远处的林家大院还有些不甘心。 “而且你离了婚那就要三婚，那个林颜能乐意？” “多给她些彩礼就是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在别处弥补就是。 “那是钱的事吗？”赵老娘恨不得抽这个儿子一顿，为了这么个漂亮姑娘脑子都不要了，她选林爱芬也是对的。 不然回头娶了媳妇忘了娘，自己指望谁去？ 当然林爱芬也不是什么好鸟。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慰儿子。 赵老娘细细劝说，“那个林颜是爱芬的堂妹，你现在跟爱芬离婚再娶她，哪不得让外人笑话她？她不是要去海岛吗？你也说了海岛条件艰苦，那就先让她去海岛上受受苦，过个一两年的她遭不住，你那边正好也跟林爱芬离了婚，你们俩再结婚，也就没人会说什么了。” 赵程前听到这话默不吭声，但也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只是这么一来，倒是让那隋琛占了便宜。 他到底有些不甘心，一拳头落在墙上，那泥皮子簌簌的往下落。 赵老娘松了口气，心想着那个林颜最好死在海岛上。 单是靠长相把她儿子的心都勾走了，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厢赵营长也懒得再去接媳妇，扭身就往赵村去。 林家大院里，徐招娣死活不松口，让徐老爹也恼了。 刚要往闺女身上招呼，被林大田给拦了下来，这是他婆娘，他打也就算了，被老丈人打算什么回事？ “这钱我们已经花了，爹你还是想办法去别处凑钱去吧。” 徐家五个闺女呢，除了他婆娘还有四个，那四个人就凑不出二百块钱来？ 凭什么这钱要他家出。 徐老爹被三女婿这话气得脱了鞋就要打人，林大田连忙喊杨书记帮忙。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杨书记跟着徐老爹去凑钱，明天一大早过来交给林颜。 至于徐长生，先带到公社去关着，等筹到钱再领回去也不迟。 公社的一把手威望十足，徐老爹哪敢多说什么？ 跟徐老娘兵分两路去借钱。 他们一走，这围观的村民也纷纷离开，但走在路上还在分析着情况，显然这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消停不了。 林家大院里倒是消停下来，隋琛轻轻拍了拍林颜的后背，“别哭了，小心回头眼睛肿成核桃。” 林颜一抽一抽的抬起头来，小脸一阵通红，那是因为憋在胸前呼吸不畅导致的。 “隋琛我就剩下你了，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说着又是埋头到隋琛胸前。 哪管她妈李彩霞那缤纷脸色。 什么叫只剩下你了？ 他们不是她亲人呀！ 隋琛压根不理会愤怒的丈母娘，“怎么会？林颜听话，先把喜糖分给孩子们吃，咱们明天就得走了，总不能让家里孩子就记着他们小姑姑是红眼睛的小兔儿吧。” “你才小兔儿呢。”林颜嗔了一眼，揉了揉一滴眼泪没落下的眼睛，从隋琛手里接过那小布兜，摇了摇手腕，“吃糖了，小姑姑小姑父请小朋友们吃糖了。” 被大人堵在屋里头的几个孩子连忙跑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小姑你真要去海岛，那什么时候回来看我呀？” “小姑芳芳舍不得你，要不你带芳芳走好不好？”小姑会给她梳漂亮的小辫子，不像妈妈随便梳两下就了事。 “海岛很苦哒，我可不忍心芳芳去吃苦。” 芳芳嘴里头含着一块糖，“那我往后天天吃糖，嘴里甜甜的就不苦了。” 林颜：“……”这孩子还挺会讲歪理。 不过就算小姑娘哭成小兔儿也没用，她可不会带着这么个孩子去岛上。 又不是去旅游，带孩子可太麻烦了。 一堆糖收买了家里的大人小孩，就连林老太都难得的给了个好脸色，“当人媳妇了，往后少整得妖妖娆娆。” 林颜点头，仰头看隋琛，“隋知青你喜欢我灰头土脸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 又是一道选择题。 家里头难得的打开电灯泡，晕黄的灯光下，隋琛觉得这人就像那浓墨重彩的画中女郎，一颦一笑都戳在他心窝上，“都喜欢。” “回答的真好。”林颜奖励了好学生一块糖，余光看到林老太那吃了黄连似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谁听你讲这些规矩？ 我的日子自然我做主，就算您是长辈也一边儿凉快去。 虽说结了婚，但林家院子到底逼仄一些，隋琛不好留宿，晚饭后又说了几句就回了知青大院。 林颜这边吃饱喝足洗脸漱口后躺下，任由着李彩霞怎么喊就是装睡不动弹，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杨书记过了来，把二百块钱交给林颜。 “真是麻烦书记您为我忙前忙后。”林颜从兜里拿出一张大团结，“这钱您拿着买烟抽。” 杨书记推了回去，哪能要这钱？ 他反倒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和粮票出来，一把塞到林颜手里，“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些年他什么人没见过？光是招待那些下乡的知青就能看到人间百态。 但这世上呀，总有青年人一腔勇气敢去那人生地不熟的海岛，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 倒是像极了他们年轻那会儿，为了祖国便是抛头颅洒热血又何妨。 他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就把手头上用不着的闲钱给这孩子，起码让孩子将来不会被这块儿八毛的为难住。 来到这个时代后，这还是林颜第一次感受到这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怀。 一个公社书记管着那么多人，国家基础条件还差得很，他便是再多的心又能做好几分？ 不可能面面俱到。 然而对于那些要出远门的孩子，他还是怀着最朴素的愿望，一如当年希望更多的战友能回国一样，如今的杨书记只希望这出远门的孩子能过得稍微好一些，少遭一些罪。 面对这么一个朴素的老革命，林颜只觉得心都是酸涩的。 有什么从心口喷涌出来，林颜敬了一个军礼，“您放心，我到了那边之后，一定会好好建设海岛，不辜负您的期待。” 也不辜负我曾经受过的教育。 杨书记眼含热泪，“好好好，好孩子，记得经常写信回来，有什么难处就跟叔说。” 林颜应下，但她知道想要跟这边保持联系还挺难。 她跟隋琛去的是琼岛，这会儿还没独立成省，隶属广东。 也不是日后闻名国内的旅游度假胜地。 肚子勉强填饱的老百姓，哪有闲钱去琼岛的沙滩游玩？ 去县里时，听说那边物资都时不时需要陆地支援。 来往信件完全依托于送补给的船只。 是真不便利。 但这会儿为了让杨书记放宽心，林颜只能应下。 原本计划后天离开的林颜隋琛提前一天离开。 李彩霞恼恨闺女不搭理，说什么都不送人。 曹金环和孔凤芝劝说无用，连忙出门各自塞了东西给林颜。 小姑子长得好看本就讨人喜欢，虽说得了好几百块钱的好处，但一想到去那鸟不拉屎的海岛，两位嫂子非但没有嫉妒心，反倒添了几分怜悯。 “等到那边落脚了跟家里来信，我再做鞋给你寄过去。” 林颜感动，“大嫂做的鞋最舒服了，林瑜林亮芳芳都挺乖的，嫂子你也别着急。” 孔凤芝也挤过来，“小妹，听说那边天气热，我给你做了条裙子，到了那边咱家小妹也得漂漂亮亮的。” 林颜点头，“二嫂你跟二哥去工厂也别急，慢慢来。” 捎带他俩去县城的拖拉机已经呼啸着过来，林颜跟俩嫂子抱了抱，头也不回的拎着小包袱离开。 瞧着大包小包身上扛的隋琛，曹金环叹了口气，“小隋对小妹也挺上心的。” “他敢不上心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妯娌俩忽的达成和解，伴随着拖拉机轰鸣而去，两人往家去，刚一转身就看到婆婆光着脚手里拎着一只鞋跑过来，“颜颜呢？” 没看到闺女，李彩霞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呀。” 林颜可没听到她妈的控诉，她坐着南下的火车，颠簸的浑身酸疼之际，总算来到了广东。 在日后盛产菠萝的徐闻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林颜和隋琛踏上小船往琼岛去。 小船不大，一艘船上坐着六七个人，同艘船的女知青范援朝看着两人举止亲密，好奇问了句，“你们是……” “国家发的证。”林颜觉得这小船比火车还颠簸，索性倚在隋琛胳膊上，“我们是夫妻。” 范援朝登时两眼放光，她就觉得俊男该跟美女在一起。 倒是另一个男知青瞥了眼隋琛，觉得这丫整个就一小白脸，也不知道那漂亮姑娘看上了他啥。 撑船的艄公是本地土著，饶是在此地接送人十多年，说话还是让这些年轻人一头雾水。 隋琛瞧着林颜神色恹恹，知道她坐火车辛苦，放低了声音与另外几个知青寒暄，想着先尽可能的摸一下这边情况。 正说着，余光注意到林颜捂着嘴，小脸都煞白一片。 范援朝见状瞪大了眼，“吐了，小林你这是有了吗？” 艄公这下倒是说了句他们能听懂的话，“娃子是晕海了吧。”这种情况，他见得不要太多。 林颜：“……” 谢邀，人在船上前方琼岛，晕船晕海，生人勿扰。 她，壮志豪情要建设海岛的人，竟然晕船甚至还晕海。看到那茫茫大海就觉得头晕目眩。 这往后日子可咋整呀！ 作者有话说： 海岛初体验： 林颜：谢邀，晕船晕海。 第010章 遇蛇 从徐闻渡口到椰城码头有将近五十里的海上距离，艄公虽是个老手也要在这海上颠簸了一个半小时。 林颜头晕脑胀索性闭着眼睛倒在隋琛身上，假装看不到其他几人打量的眼神。 无他。 好奇而已。 一个晕船晕海的娇娇女，来这岛上做什么？ 给人拖后腿吗？ 看到林颜脸色苍白，原本对她有几分好感的男知青粟海军还有点心疼，等看到林颜依靠在隋琛身上，那好感荡然无存，甚至还冷哼了一声，“小林同志你回头可别再水土不服，拖垮了身体。” 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善。 忠于颜值的范援朝第一个不乐意了，“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不很正常？林颜是北方人旱鸭子没见过海，晕船咋的了？有困难克服就是了，粟海军同志你不团结友爱同志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是想要搞破坏吗？你莫非是潜藏着的敌特分子？” 这话一说出口，小船上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建国后抓特务这事就从没停歇过。 范援朝这个大帽子一扣下来，粟海军脸上失了血色，“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那你看到林颜不舒服不关心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在这里阴阳怪气？当我耳朵聋听不出来吗？自己人会这么对待我们的同志吗？我看你就是敌特分子，回头就跟上级举报你，让组织好好查一查！” 眼看着这粟海军要被吓破胆，同行的知青刘虎生连忙和稀泥，“海军就是心直口快不太会说话，小范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小林也别生气，不是恶意，就是说话不中听。海军你还不给林颜道个歉？” 林颜睁开眼睛，她是真难受不想跟人哔哔，没想到有这么个女英雄仗义执言，“谢谢小范同志，第一次见到大海这么坐船，等到岛上就好了。” 年轻姑娘不仅敢仗义执言，说的还有理有据。 林颜心生好感，奈何自己这会儿头晕脑胀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她看都没看粟海军一眼，这让男知青看向林颜的眼神都透着几分恼恨。 由爱生恨不过一瞬间而已。 适才和稀泥的刘虎生瞧着气氛尴尬又主动聊了起来，“隋知青你们要去哪里？说不定回头咱们要安排到一个地方呢。” 隋琛拿起军用水壶，喂了林颜一口水之后这才看向刘虎生，“还没定下来，回头听组织安排。” “没定下来？”刘虎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瞧着人在那里照顾媳妇，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粟海军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隋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粟海军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隋琛却是连一个回应都没有。 这让男知青心底冷笑一声，“对了老刘，你听说了没，这次除了全国各地奔赴而来的三百多位知青，还有一批特殊人物。” “什么特殊人物？不就转业的解放军指战员吗。”刘虎生来之前对琼岛这边做了了解。 当年解放琼岛后，有部分战士就地转业留在这里生活。 后来好像跟苏联那边闹了点什么事，抗美援朝归来的志愿军也赶赴琼岛，在本地转业留了下来。 因为地处祖国南疆，又是海外岛屿，琼岛和东南亚那边又有些来往，召唤不少海外侨胞归国。 根据刘虎生所了解的，这里的人口构成大致可以分为：本地土著、转业解放军指战员、知青以及归国侨胞。 他之前听人说了，这次来琼岛的除了知青，还有一批解放军指战员。他们是来农场这边劳动学习，解放军指战员具体来做什么，刘虎生不是很清楚。 粟海军瞧着帮林颜按摩太阳穴的隋琛，笑嘻嘻的开口，“除了指战员，还有一群特殊人物，听说是从干校调过来的。隋知青知道这事吗？” 他敢肯定，隋琛肯定跟干校有关，就算不是被打倒去干校的年轻干部，那也得是干校子弟！ 怎么可能没安排好去处？ 知青和解放军指战员的去处从来都十分清晰。 说漏了嘴还不知道。 现在被自己戳破了，倒是要看他怎么圆谎。 不过自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他费尽心机再怎么隐瞒都只是个跳梁小丑。 隋琛依旧专注的给林颜按揉太阳穴，他爸妈当初还没去干校前工作忙碌，每每回到家中都十分疲惫。宝珠最是会哄他们开心，帮这个揉揉头帮那个捏捏肩，总是能让家中满是欢声笑语。 他素来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也曾在图书馆找到针灸、按摩之类的书籍加以学习，只是还没一展身手便被安排去了乡下。 “知道。”隋琛抬头来看向粟海军，“我父亲就在干校，我跟着家人调到这边来，有什么问题吗？” 粟海军张大了嘴巴—— 当然有问题。 他怎么就这么承认了？ 而且还眉眼平和，仿佛只是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竟是让粟海军不知道该如何下嘴，末了哼哼两声，“原来是干校来的呀，真他妈的晦气！” 干校里都什么人大家一清二楚。 就连范援朝想要帮隋琛说两句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压根不知道隋琛的底细，怎么帮忙？ 变身热锅上小蚂蚁的范援朝正犯愁，忽的听到那柔柔中透着虚弱的声音，“这么嫌弃的话粟海军同志你别跟我们坐一条船呀，我们是不肯下船的，要不你下船游泳过去？” 粟海军正想要开口，却慢了林颜一步，“咱们呼吸的空气都是同一片，听我的粟海军同志，吸气屏住呼吸，对，很好，别呼气。” 看着没几秒就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人，船上几个年轻人都捂嘴偷笑。 蠢不蠢，还真不呼吸了。 到底是刘虎生厚道，拍了一下，“行了，别憋死了。” 粟海军看着那笑盈盈的脸这才如梦方醒，吐出那口气来，再度看向林颜的眼神都不掩怒意，“你找茬是吧？” “谁找茬了？隋琛的家人是在干校不假，但他之前的的确确是知青，就在我们村插队，人放着在乡下的安稳日子不过，千里迢迢的来琼岛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怎么到了你眼里就只看到他干校子弟这个身份？国家都允许隋琛来这边生产建设，你凭什么不答应？怎么你比国家还要高一等？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领导人里面出了个粟海军呢？晦气，我还嫌弃你晦气呢，亏得还是知识青年呢，就想着找人麻烦给人添堵，国家要是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中，那才是招了一身晦气，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适才还虚弱的人这会儿抛出的一番话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其他船上的知青也都看向这边。 “说得好！”范援朝啪啪的鼓掌，“咱们五湖四海汇聚琼岛相遇相识有今天这缘分都是听从国家号召，没谁更高人一等。隋琛同志是出身不好，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他选择来到海岛通过自己的双手搞生产抓建设来表达自己对国家的忠诚和热爱，这样一个同志甚至都不需要我们帮助纠正思想学习进步，粟海军你竟然说他晦气。我看你才晦气呢，刘虎生你们说呢？” 被点名的刘虎生能说啥？ 话都让这俩姑娘说了，他们闭嘴就是了。 不过这粟海军也真是的，干嘛非死咬着人隋琛不放。 想不明白。 想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 两个女同志相见恨晚，范援朝一张嘴皮子赛过船上其他几个男知青，这会儿已经挪到林颜旁边说悄悄话了。 “我还以为你是跟隋知青一起插队的知青呢。林颜你可真聪明。” 刚才看着粟海军憋气险些闷死，她觉得十分有趣。 范援朝靠近之后发现林颜越看越好看，白得欺霜赛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这海岛上的风吹日晒？ “我们要去西泉农场那边，等回头你们安顿下来记得给我写信呀。” 范援朝是个健谈的姑娘，只不过在林爱芬的印象中那就完全是另一桩事了—— 范援朝就是个泼妇！ 比乡下的女人还泼辣，还不知羞耻的勾引隋琛，她不止勾引隋琛还勾搭其他男知青，像一个□□似的恨不得睡遍所有男人。 记得范援朝就是70年五月份去的琼岛，说不定就跟林颜他们碰上了呢？ 老天最好开开眼，让林颜早点碰到范援朝，被这个贱女人狠狠收拾一番。 林爱芬正想着，屋里头又是一阵啼哭声。 “哭什么哭？”林爱芬骂骂咧咧的不想动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舅的事传到了赵程前的耳中，林爱芬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冷淡下来，远没有结婚那天热火。 坐了三天火车来到这边军区大院，她的新家是一个大开间，里面乱糟糟的一团，前世人中龙凤的三个孩子如今还是个鼻涕虫浑身脏兮兮，当了女主持人的赵晓丹这会儿也只是个躺在摇篮里哇哇直哭的小奶娃，林爱芬头皮发麻。 就算这三个孩子日后都成大器十分孝顺，可现在还需要她照顾。 林爱芬这几天一直忙活，折腾两天才把家里收拾干净，好不容易能坐下来休息一阵子，没想到赵老三又哭了起来。 “林姨，妹妹又拉粑粑了。” 林爱芬狠狠剜了老二赵晓武一眼，“我没鼻子闻不出来吗？” 赵晓武今年才三岁，被这么一瞪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跑出去找他哥。 回头他要跟他爸说，林姨瞪他，一点都不像是爸爸在家时那样对他们兄弟嘘寒问暖。 她就是个二皮脸！ 林爱芬哪知道赵程前私底下跟儿子有交代，自己刚才那副嘴脸已经被赵老二记在小本本上，就等着回头告状呢。 她捏着鼻子给赵老三换尿布，看着拉稀了的小姑娘，林爱芬恨不得能把这孩子丢出去。 当初她在娘家就给大哥二哥家的孩子换尿布洗尿介子，现在结了婚竟然还摆脱不了这般命运。 她的命好苦啊。 林爱芬无力的蹲在地上，忽的觉得屁股下面有些不对劲，她回头一看那露出的泛黄一角—— 那可不就是她刚丢在地上满是屎尿的尿介子吗？ 这厢林爱芬正怨天尤人之际，林颜一行人总算从船上下来，站在沙地上让林颜觉得舒坦了几分。 隋琛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愣是腾出一只手来扶着林颜。 “我没事的。”她没那么娇弱，只不过又坐火车又坐船的，这副身体初次体验有些不太适应，回头适应下来就好了。 隋琛看着要强的人点头，“我有些站不稳，想要你扶我一把。” 林颜：“……”倒也不必如此。 看着隋琛扛着的东西，“给我个吧。” “不用。”隋琛笑了笑，“咱们先去那边办公室问问看。” 他们身份特殊，又没跟隋琛家人一块过来，得先打听下隋琛父母的去向，再做安排。 安置办就在这边码头路边没多远，走个几十米就能到。 五月的海岛骄阳当空，饶是有海风拂面也难掩那股股灼热。 到底是北回归线以南啊。 林颜前世跟着老板来这边开学术会议，那时候是十二月底，她跟着在三亚那里玩了两天十分惬意，毕竟入冬后来海南过冬的人不要太多。 而且到了夏天，这边出租的海景别墅不要太便宜。 眼下自然没什么别墅，安置办都是个破落的小房子，窗边的芭蕉晒得有些蔫头耷脑没精神。 “这里没隋燕平这个人，应该还没过来。要不你们先住下，等过几天来了一块安排。”安置办的人给出建议。 “那同志我们住哪儿？我们刚过来这边也不熟，要不您给开个条子我们去附近的招待所住？”林颜怕陆地上开的介绍信到这边不好用。 “花那冤枉钱干啥。”安置办的工作人员十分热心肠，推开窗户指了下远处的一间茅草屋，“之前一个黎族老乡搭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先去那里住着，等家里人到了再安排也不迟。” 有免费的地方住总归是好的。 “那真是麻烦您了，要是隋燕平过来，还麻烦您跟他说一声。” “好说好说。”工作人员拿着个芭蕉扇不停扇风，额头都有些汗意。 林颜从安置办公室出来后跟隋琛说了声打听的情况，打算往那边茅草屋去。 那是黎族的特色建筑船形屋，古早的船形屋多是竹竿+茅草，后来吸纳汉文化，墙体逐渐以泥土为主。 林颜当初感兴趣上网搜了下，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要住进去。 “林颜，隋知青。”范援朝打断了林颜的思绪，“农场接我们的车来了，等回头有空去找我们玩。” 她爬上车，扶着车护栏热烈的挥舞着胳膊。 “我们住那边。”林颜指了指船形屋，“回头定了地方我给你写信。” 卡车上粟海军听到这话往茅草屋那边看了眼，忍不住直撇嘴，肤浅的女人，不就是贪图隋琛那张小白脸？巴巴的跟着来这边吃苦，殊不知苦日子在后头呢。 看看他们，能坐着小卡车去农场，林颜就只能靠两条腿过去，住那茅草破…… 粟海军正心底吐槽，忽的看到那小白脸将一个草帽放在林颜脑袋上，原本就娇俏动人的脸蛋越发的光彩照人。 呵，到底是乡下丫头没见识，一个草帽就能收买。 林颜十分惊奇，“自己编的？”毕竟现在可没什么景区小贩，贩卖各种东西。 “刚才借用了安置办几片芭蕉叶。”怕帽子被风吹走，隋琛又找出两根红布条穿过帽檐，给林颜系结实，“这样就不用怕晒了。” 林颜仰头看着，“隋知青真厉害，我就不会这个。” “回头想玩的话我教你。” 林颜主动拎起两个包，“那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 “那就是我这个老师太笨了。”隋琛把轻点的包换给林颜，“你帮我拎这个就行。” 他骨子里是带着几分大男子主义的，总觉得林颜柔柔弱弱的像悬崖峭壁上的一株兰花，哪拿得动这些东西？ 大太阳底下林颜也没再推让，只是那船形屋看着不远，等俩人大包小包到了那边也是一刻钟后的事情。 饶是林颜戴着帽子额头上也挂着薄汗，更别提隋琛俊脸通红，汗水直往下滚落。 “我先进去看看。” 这茅屋的竹门没挂锁，上面积了灰，应该很长时间都没住人了，可别再有什么东西。 林颜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那你小心点。” 隋琛点头推开竹门，进去后阴凉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这建房子时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做到夏凉，真不容易。 屋子里还算宽敞，地面用大石块铺就而成，还有一张石头床，上面铺着茅草，就是不知道建这房子时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石头。 隋琛招呼林颜，“里面还挺凉快，你快进来。” 刚转过头就看到一条蛇与他大眼瞪小眼，那蛇显然是从屋顶上挂落下来的，隋琛一愣，下一秒喊道：“有蛇，快跑！”尖叫声贯穿了黎族老乡留下的船形屋。 林颜听到这尖叫声拎着竹门旁的棍子跑进去。 看着那蛇竟要往隋琛嘴里钻，林颜二话不说抡起棍子就打，正中七寸处。 蛇软趴趴的从墙上落下，神经似的抽搐，却再没力气游走。 林颜手里握着木棍，“敢咬我男人，我炖了你！” 作者有话说： 隋琛：有蛇！！（怕怕） 林颜：隋知青你这不行呀。 后来， 林颜：隋知青你最行了~ 第011章 隋琛你确定不当裁缝？ 隋琛虽然很能打，但隋琛怕蛇。 这件事若是要细究起来那就得追溯到十多年前，刚随着父母回国的隋琛一天之内三次遇蛇—— 出门踩在蛇身上，到了教室从课桌洞里掏出一条蛇来。 原本就被吓到的孩子晚上终于能够睡觉结束这噩梦的一天，忽的耳边一阵风，睁眼一看枕头边盘着一条蛇，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隋琛当即昏厥过去。 从此余生，见蛇色变怕得要死。 “可怜的娃。”林颜摸了摸男人的脸，“不过隋知青往后不用害怕啦，我最擅长抓蛇了，往后要是看到蛇你大叫一声林颜，我立马来保护你。” 林颜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杏眼纯澈动人，又带着天然的娇憨。 这么一双眼睛的主人，明明再瘦弱不过，却说要保护他。 诚挚的情谊让隋琛喉结微微一动，“好。” 虽然的确有些没出息，但他并不觉得丢人。 只是余光看到墙脚的蛇，隋琛匆忙收回眼睛，“我可能不太敢吃蛇肉。”他隐约记得，林颜说要炖蛇吃。 林颜当即点头，“我懂。”毕竟畏惧了十多年的东西，这种深植骨髓的恐惧可不是三五分钟就能消失不见的。 “那你介意我吃吗？”不等隋琛回答，林颜又说道：“隋知青，我要是吃了蛇肉，你会不会往后都不敢亲我呀，那我岂不是要守活寡？” 她这话说的隋琛一愣，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那我可以现在先……” 眼前哪还有林颜的影子？人已经走到墙脚正用手里的木棍挑蛇，“估摸着是外面热就来这里头避暑，隋知青你看下还有没有其他蛇虫，我先把它弄出去。” 两人分工合作，林颜去外面看周围情况，隋琛留下来打扫屋里的卫生。 没多大会儿两人再碰面，隋琛汇报情况，“没有锅灶，我们只能吃饼干面包了。” 那还是来的路上买的干粮，所剩不多。 林颜躺在铺好的床上，“没事，能有这茅草屋遮阳避日就挺好，反正咱又不在这长住。” 然而这么点要求也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粉碎—— 傍晚过后海上忽然狂风大作，很快便乌云密布，暴雨袭来。 一路颠簸的林颜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被隋琛喊醒，“林颜，醒醒，我们得出去。” 这船形屋的墙体是竹木，在这海边被海风侵蚀有些支撑不住，眼看着房顶不断落下茅草，隋琛总觉得这房屋下一秒就会倒塌。 连忙找出唯一的雨衣给林颜披上，隋琛喊醒人搀扶着林颜拎着行李往外去。 外面大雨滂沱，昏暗之中海面与天际连在一起，不见丝毫光明。 冷雨打在脸上，林颜清醒过来，刚要开口就听到吱呀一声，那船形屋在暴风雨中左右摇摆，轰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甘心的发出吱吱声音。 这要是砸在身上的话，不死也得半残啊。 林颜哆嗦了下，亏得隋琛反应快，拉着她出了来，“咱们的行李。” “都在。” 行李以书和衣服为主，还有一点吃的，这会儿都被打湿了。 衣服沾了水死沉死沉的，隋琛觉得自己像是拎着一堆秤砣。 “咱们去安置办那边避避雨。”这暴风雨也不知道要发作到什么时候，总在这杵着也不是那回事。 林颜帮着拿两件行李，两人相互搀扶着到了安置办的门檐下。 这一路过来，林颜身上的雨衣压根扛不住暴雨，里面早就湿透了，水顺着皮肤往下滑。 如今被风一吹，冻得浑身哆嗦，嘴唇一片青紫。 隋琛见状连忙把东西放下，“咱们进去躲躲雨。” 林颜忍不住乐呵起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的钥匙？” 路过门口时就看到，这里锁着门，压根进不去。 正说着就看到隋琛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尺子，不知道怎么在窗户旁撬了几下，那原本严丝合缝的窗户竟真的被他给撬开了。 隋琛连忙推开窗，将林颜抱过去，“小心脚下。” 林颜看他动作纯熟忍不住苦中作乐，“隋知青你还挺熟练，我是你抱过的第几个姑娘呀？” “第二个。”隋琛瞧着人站稳这才松手，连忙把行李挪进来。 屋里屋外简直两个世界，里头闷热的很，林颜觉得一进来自己脑袋都昏昏沉，“你之前谈过恋爱？” “没有。”隋琛找到灯绳，咔嚓一声电灯泡照亮了整个世界，“之前抱过宝珠。” 宝珠是隋琛的妹妹，来的路上隋琛提过几句。 林颜老脸一红，自己刚才跟吃醋了似的。 好在隋琛正在那里捣腾煤炉，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炉子在墙角放着，麻袋里还有煤饼。 隋琛顺藤摸瓜找到旁边的火柴盒，用玻璃瓶里的劣质柴油引燃煤饼，拿起工作人员的那把芭蕉扇奋战好一会儿，这火势才旺了起来。 “快过来烤烤火。” 林颜看着喊自己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隋知青你这是刚从黑煤窑里出来？” 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原本蹲着的地方积蓄了一片水渍。 明明脏兮兮的，林颜却觉得这人比之前还要帅上几分。 她夸赞隋琛引火本领一流，“你还挺熟练的。” 隋琛笑了笑，“当初不太懂这些，刚去干校时吃了些苦头。” 林颜听到这话微微愣神，隋琛提到过去的事情不算太多，不过林颜多少拼凑出了个七七八八——隋琛原本随着父母去干校，后来才去了平安县长河公社的小田庄插队。 归国的高级知识分子，想来当初也吃了不少苦头。 “都过去了。” 林颜闻言愕然，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抢了我台词，那我还怎么安慰你嘛。” 年轻姑娘的娇憨让隋琛莞尔，入目所及是贴在身上的衣裙，勾勒出女人柔软的曲线。 他忙不迭的垂下眼皮，“你先烤火，我找下看还有没有衣服能换。” 看着躲闪不及的人，林颜总觉得自己有些坏心眼，隋琛越是这么害羞，她就越想逗弄他。 正想着，隋琛还真翻出来了一件幸存的衣服。 林颜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二嫂给我做的裙子。” 走的时候塞给她的，也不知道二嫂怎么用油纸包着给了她，林颜当时也没多想直接塞到其他包袱里面，没想到这会儿竟是救了急。 隋琛抖落着裙子检查了下，大体都是干的，就裙摆那里有一点潮湿，不过总比林颜现在身上的湿衣服强，“你先换上，省得穿着湿衣服风寒入体感冒难受。”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林颜。 这举动让林颜直摇头，不过身上湿漉漉的的确不好受，她也没空说什么，忙不迭的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换上这条干净的裙子。 “嘶……” 隋琛面色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拉不上拉链，隋知青你帮帮我。” 女孩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明明外面大雨滂沱，隋琛却觉得那脚步声踩在他心口，一下下的让他脑海都模糊起来。 “隋知青？” 林颜晃了晃手指，看人回过神来这才转过身去，“好像头发卡着了，你帮我一下。” 雪白的脊背闯入视线，隋琛只觉得那炉火就在自己面前熊熊燃烧。 烧得他心底有春风拂过，似有花香。 隋琛艰难的找回声音，“是有头发卡在里面了。” 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安分的贴在脊背上。 有几根不安分的跑到拉链里面，非要和拉链头纠缠一番。 隋琛小心地把那两根辫子拿到一旁，颤抖着手艰难的与那几根头发丝搏斗。 他留意着不碰到林颜的脊背，结果本该速战速决的战斗愣是成了持久战。 林颜忍不住回头，“隋知青你……” 怎么站在这里？ 隋琛就站在她右后方，这么一回头两人四目相对，林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剩下那半句话愣是没说出口。 “很麻烦吗？” 隋琛连连低下头，“马上。” 他这一句马上不要紧，手上一用力，竟是直接把那拉链头拽了下来。 林颜看着崩到墙上弹下来的东西，帮着给隋琛找补，“也不知道二嫂从哪里弄来的旧拉链，难怪我死活拉不上呢。” 隋琛连忙给出补救措施，“你坐下我先给你缝上，等回头咱再换一条新的拉链。” “你确定？”林颜有点不肯定了，别回头隋琛在自己身上练习针灸之术。 她这细皮嫩肉的经不起呀。 隋琛拉着人坐下，从包袱里找出针线。 林颜扭头看他穿针引线倒是熟稔，“你跟谁学的？” “干校里的一个阿姨，她祖上是做裁缝的。”隋琛看着那小碎花的裙子思索片刻，“我要不给你把这裙子改一改？” 不知道为什么，林颜觉得自己反对无用。 实际上隋琛的改动也不算太多，拉链下面三分之一固定缝上，上面大部分则是被他挑出来做成了一个个的孔，红布条穿过这些孔，在最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林颜拿着两个小镜子打量着后背，看隋琛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红色布条是不太搭，等回头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布条。” 不是颜色是否搭配的问题。 “隋知青，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做什么？” “将来？”隋琛摇头，他哪是有资格思考未来的人。 林颜知道出身是压在他头上的那座大山，不过没关系呀，她可以帮着把这座大山给挪走。 “我觉得你很适合做裁缝。”如果用时尚圈的话来说，是具有潜力的设计师。 真的不考虑考虑一下吗？她想穿隋琛做的漂亮小裙子。 隋琛笑着收拾屋里的垃圾和地上的水渍，“我哪有这个能耐。” 尽管郑阿姨的确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家里…… “你先弄下头发，我把这打扫干净。” 他们未经允许闯入已经够没礼貌了，再不收拾一番是真说不过去。 外面雨势小了很多，林颜坐在炉子旁烤头发，第一次觉得头发多也是一种负担。 好在隋琛很快就收拾妥当，过来帮她擦头发。 他帮忙按摩着头皮，舒适的林颜昏昏欲睡，还真就睡过去了，等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隐约听到说话声，“那茅草屋怎么塌了，还好里面没住人。” 还是住人了的，但该怎么解释原本住在船形屋的人现在就在安置办里面呢？ 林颜正想着喊隋琛起来，门已经从外面推开。 “你，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 林颜挠了挠头，假装刚睡醒的模样，“如果我说我睡着睡着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竟然在这里，你信不信？” 作者有话说： 来人：我不信，呵呵。 今天520，本章留评发红包啦 第012章 不要这病秧子 信你个鬼！ 楚天舒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这种说辞？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好吗？ “真的吗？那看样子是闹鬼了，这鬼还这么善解人意的给你们生火取暖。同志你是哪路神仙啊，能够驱动小鬼？” 谎言迅速被拆穿，林颜正想着该怎么息事宁人，那青年已经发作起来—— “你们怎么能擅闯安置办？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我的煤饼怎么都被你们用完了，不告而取是偷，你们俩……他咋了？” 楚天舒踢了一脚，发现那男人全然没任何反应，“他这是死了？” 林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隋琛这睡得也太沉了些。 等发现隋琛额头一片滚烫，林颜不免有些着急，“附近哪有卫生所？” “这里是码头同志，你想什么呢？不过我这里倒是有退烧药。” 楚天舒从口袋里拿出药来，但并没有递给林颜。 他搓了搓手指，“花了我不少钱呢。” 林颜看着找自己要钱的人，“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退烧药？” “还能是假的不成？我一大早跑到卫生所去……你爱买不买。”楚天舒站起身来要往外去，走到门口忽然间想到什么，“你们擅闯安置办，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 林颜拿着军用水壶放在隋琛额头，权用这玩意儿给他降温，她甚至一心二用的看着楚天舒，“你打，赶紧打，不打不是男人。” 楚天舒听到这话怒了，“你们被抓进去是要枪毙的！” “行啊，我也想知道冒充安置办的工作人员来这里坑蒙拐骗要怎么处理。” 楚天舒听到这话头皮一麻，“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了吗？同志要不你给派出所打电话，等公安同志过来咱们把这事掰扯清楚，咋样？” 掰扯个屁！ 他不就是昨天听到邻居老邹说来了俩年轻人住在码头的茅草屋里，想着昨晚暴风雨那茅草屋兴许坚持不住，就打了个时间差趁着老邹还没过来上班，先行来到这里想着吓唬人来挣点小钱吗？ 谁知道这个女的看起来柔柔弱弱，一双眼睛却是火眼金睛，不知道从哪里看出了破绽。 脑子飞速的转着，楚天舒的目光落在还躺在墙脚的男人身上，“你不管你男人死活？” 林颜瞥了一眼，“他是我哥哥。” 楚天舒：“……那你不管你哥哥死活？” 林颜默默拿开军用水壶，“管了啊，你说我对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是不是仁至义尽？” 楚天舒：“……” 一开始林颜还真以为这人是安置办的工作人员。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 怎么就那么刚巧不巧的准备了退烧药，还一大早去拿的？仿佛预料到有人会在这里发烧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她试了下这人就不打自招了。 实际上如果这人真的是安置办的工作人员，林颜寻思着用钱把这事给抹平。 但他不是啊。 现在还想用隋琛来威胁她。 想桃子呢。 楚天舒也傻了眼，想到刚才这女同志好像是没怎么管这个发高烧的男人，或许这俩真的不和睦？ 楚天舒想了想，“那要不咱把他丢海里去？” “行啊，不过会不会被冲上岸？我听说海里有鲨鱼，吃人的那种，咱们要不把他丢到鲨鱼群里去？” 楚天舒没想到遇到个比自己还狠的。 他哆嗦了下，“还是别，万一被发现你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行了这药我便宜卖你，给我五毛钱就行，你总不能连个辛苦费都不给我吧？” 五毛钱不多不少，普通工人小半天的工资。 林颜看着烧得不省人事的隋琛，正想着花钱摆平这事。 外面忽的一阵嚎叫声，“楚天舒你个小鳖孙，又来坑蒙拐骗了是吧？我看见你的自行车了，有种你别跑！” 方才还跟林颜讨价还价的青年迅速跳窗离去，身手之矫健堪比峨眉山的猴子。 林颜叹为观止。 然后默默捡起他翻窗时从口袋滑落的退烧药。 这五毛钱倒是省了。 安置办外骂骂咧咧的正是林颜昨天见到的那工作人员，“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你俩住那茅屋可千万别出事，还好你们机灵知道来这边躲雨。刚才那臭小子是我邻居，整天想些歪门邪道，小林你不用管他。” 这办公室里除了少了些煤饼倒也没缺什么，瞧得出这俩年轻人都是讲究人，毕竟地板上都没什么积水，屋里头干干净净没见有乱翻动的痕迹。 林颜感激一笑，就着白开水给隋琛喂下退烧药。 瞧着人吞咽下去，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用了您的东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俩这刚过来也不知道哪里去弄煤给您补上，还得劳烦邹主任您自己弄，真是过意不去，这个邹主任您一定要收着。” 邹主任虎着一张脸，“那怎么行？”手指缝却刚巧不巧的夹着这张十元大钞。 林颜往人手里推了一番，“也不知道家里人什么时候过来，我哥他又病着，要不邹主任您看能不能打个电话帮忙问下？看能不能先把我们给安置了。” 拿了人钱自然得帮忙。 邹主任倒是个爽利人，几通电话下去还真给问出来个所以然。 “早知道要把干校过来的人安排到西泉农场，那昨天就该让你们一块过去，不过不要紧的，我打电话给农场那边，让他们过来接你们。” 西泉农场？ 林颜昨天还说等安定下来回头跟范援朝联系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碰面。 安置办的邹主任很快就跟农场那边沟通好，那边正好今天还要过来接人，到时候把林颜隋琛一并捎带过去。 “这西泉农场也是咱们这的老牌农场了，虽说去年改了名字，不过咱私底下都还这么叫。” 毕竟有总理题词的“西泉宝岛南国珍珠”，便是兵团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只要能把生产抓上来，倒也没啥。” 琼岛上的农场之所以改制，还不是因为这岛上橡胶产量降低？ “小林你是北方人肯定没见过橡胶，不过你总见过汽车吧？” 橡胶怎么没见过！ 要知道，她老板前不久刚开始与外国专家合作进行橡胶转基因的研究，试图通过转基因技术让橡胶北上。 因为这个研究项目与国外的几个院校合作，做实验观测的橡胶树也是国外的胶园。 林颜倒是跟着去过几次，但她博三在读毕业在即，老板也知道再让她带着不合适，所以这个项目林颜只是在外围参与，深入的研究并不多。 但基本的常事倒也知道。 橡胶又被称之为白色的黄金，是现代工业不可或缺的资源。 毕竟汽车、飞机轮胎可都离不开橡胶。 林颜一脸震惊，没想到来到琼岛竟然跟橡胶有关。 所以说当时隋琛提到的是橡胶，而不是香蕉？ 不怪她是个吃货只想到水果，都怪隋琛说话不清楚。 邹主任瞧到年轻姑娘一脸震惊笑了起来，就知道她不知道这个，“这也不怪你，咱们现在工业产业还很薄弱，不过这橡胶生产可不能耽误，这不因为减产这事，中央把农场改制为兵团，就想着让部队来抓生产，把产量提上去。” 这个思路倒是没什么问题。 生产建设兵团在边疆发展建设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是听从指挥，能够心往一处使。 只不过橡胶生产这件事又跟边疆垦荒种粮种果树还不一样。 “这产量虽然有提升，但效果也没那么好，跟当初栽种胶苗时那是没得比。” 倒也不是说指战员们吃苦耐劳的精神不如老战士，就有的事情远不是一句“人定胜天”能解决的。 当然这也跟他这个安置办的工作人员没啥关系。 “到了那边你们听从安排，可千万别乱来。” 这姑娘是贫农出身没错，奈何嫁的男人出身不好。 也不知道这次上级把在干校学习劳动的人调过来做什么。 上午安置办这边没啥事，邹主任平日里也找不到人说话，好不容易有个年轻同志肯听他唠叨，可算是让他逮着了机会。 林颜有心打听，还真从邹主任这里听了不少的故事。 等着农场那边的货车过来拉人和物资时，林颜都快要跟邹主任义结金兰了。 连带着原本塞过去的钱都被推了回来，“哪能要你的钱？” “您回头买盒烟抽。”该花的钱林颜是一点不心疼，毕竟这琼岛对他们而言可真是人生地不熟。 能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 隋琛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头骨头都被撕裂碾碎。 迷迷糊糊似乎听到人说“他是我哥哥”。 是宝珠来到了吗？ 然而这声音不像，宝珠的声音怯怯的，像一只胆小的兔子，随时都能被吓破胆。 混乱的意识总算恢复清明时，他听到怒骂声，“什么人都往我这送，我这是垃圾回收站吗？不要不要，立马给我送走，省得死在这里晦气！” “行了老杨，你少说两句，这是组织安排。” “我可谢谢组织了，可千万别再给我安排人过来了，就因为组织安排，当地老百姓多少怨言？咱宁愿接收这么个病秧子都不要本地群众，你信不信老百姓能把咱这农场给冲了。” “我知道你工作辛苦，可人已经到了你总不能把人给赶走吧？真要赶走，这人还有活路？发着高烧呢。” 是在说他吗？ 隋琛昨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现在只觉得眼皮千钧重，怎么都睁不开。 应该是他了。 他昨天光顾着给林颜补裙子擦头发，也没顾得把自己身上烤干，没想到竟然病了。 不知道林颜回头怎么笑话他呢。 一想到林颜，隋琛努力撑开眼皮，他得知道林颜现在在哪里，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 “杨团长您自己没本事处理好和当地老乡的关系，把火气撒到我们身上，可真是英雄好汉啊。” 熟悉的阴阳怪气，说这话的人不是林颜又是谁？ 办公室里算上躺在长条座椅上的隋琛一共四个人。 杨团长虎眼生威，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一旁冯政委连忙顺毛，“年轻女同志不懂事，老杨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是年轻可我知道一个道理，老百姓求的就是一个安稳，靠天吃饭的农民头朝黄土背朝天，过得自然没有工人同志们逍遥。我是头一次来咱们岛上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但在我们那北方小村庄里的农民都想着法子进工厂当工人，知道那是国家给的铁饭碗稳当，我想咱们这岛上的老百姓想进农场来干活，想必也是看中了国营农场所提供的福利保障。” 冯政委看着那年轻的姑娘直叹气，“你说的没错，但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当年美帝联合欧洲诸国对社会主义阵营国家进行全线经济封锁，而现代工业发展离不开橡胶，处于高纬度的苏联和国内就橡胶一事多次谈判最终达成协议。 这也就有了建国后轰轰烈烈的华南橡胶大会战。 “当时垦荒栽种胶苗的除了当年解放琼岛就地转业复员留下当老百姓的指战员们，就是从朝鲜战场回来的志愿军。” 最听党指挥的战士们在这次橡胶大作战中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也才有了今天的西泉农场。 “因为当时和苏联达成协议，要短时间内完成橡胶垦殖任务，时间紧任务重，不免出现了侵占当地农民耕地和他们争抢水肥一事，因为这还爆发了一场械斗。” 虽然械斗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但破裂的军民关系想要修补却难之有难，这边农场和当地老百姓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 “当地百姓偶尔会捣乱，农场这边也不敢从他们中招聘雇佣，矛盾愈演愈烈。” 每次有新人送来，当地老百姓总是要闹腾一番。 冯政委只能用“送来的是知青学历高有文化，是技术专员”来糊弄，可这次过来的还有个重病的隋琛。 这要是被当地老百姓知道了，怕是又要发生冲突。 “老杨不是针对这位小隋知青，只是万一真打起来，这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杨团长冷哼一声，“我回头……” “那我要是能给当地的老百姓创造工作岗位，让他们不再闹腾呢？” 作者有话说： 啊上一章大修了，可以再回去看一看 第013章 情哥哥 “大言不渐！” 冯政委小声纠正，“是大言不惭。” 就说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学，现在好了，在人前卖弄丢人都丢到太平洋了。 杨团长瞪了老搭档一眼，那意思分明是——你不说她能听得出来？ 冯政委都懒得跟他计较。 当人都跟他似的没文化还不好好学习上进看见书就睡觉？ 这位女同志虽然年轻，但刚来到农场就能把这其中利益关系厘清，一点都不笨好吗？ 人家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林颜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一度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冯政委也意识到现在不是吐槽老搭档的时候，正要开口，忽的有人冲进办公室，“林颜你糊弄谁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还‘给当地老百姓创造工作岗位’，你多大的能耐啊，一张嘴皮子倒是挺会叨叨，将来啥事都干不成你拿什么跟团长还有政委交代？” 粟海军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林颜，更没想到自己想着到领导点前露个脸，来这边递交一下统计名册就听到林颜在里面大放厥词。 “团长，她就是个乡下丫头，光说不做就剩下一张嘴，您可千万别信她呀。” 杨团长瞪了一眼，信不信的他难道不长脑子不知道？用得着其他人来提醒？ 冯政委倒是个好脾气，眼看着老搭档要发火连忙开口，“你是来交知青名册的吧？辛苦了。” 粟海军看着面带春风的人，连忙点头把名单交过去，“没有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政委您对我们那么关照，我们大家伙心里头都感激的很，觉得您跟亲人似的，想多聆听您的教诲。” “怎么那么多屁话？回头想听的话老冯你天天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做吐他们。”杨团长最讨厌这虚头巴脑的一套，刚被戳穿自己没文化的事情正烦着呢，又遇上粟海军往枪口上撞。 这糙话吓得粟海军浑身一颤，也不敢说什么，狠狠瞪了林颜一眼悻悻离开。 搞得林颜以为这人深得川剧变脸精髓。 “你刚才说什么？帮助创造工作岗位？” 杨团长觉得这小同志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 工作岗位是那么容易创造的吗？ 要知道农场的用人需求并没有那么高，当初甚至还精简了不少的人员，一度造成了个别悲剧。 要真能创造工作岗位，当初那些为了摆脱家庭而从军，却又因为强制复员转业不得不回到家乡的女战士何必…… “行了你们留下吧。”杨团长就是气不过上面组织乱安排。一点都不考虑农场这边的情况。 这一男一女俩年轻人，男的还高烧不退，把人赶走要赶到哪里去？这不是要这俩娃的命嘛。 看了眼倒在那里昏迷不醒的人，杨团长虎着一张脸，“咱们这干活才有吃的，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瞎折腾，祈祷他早点恢复健康。” 不然只怕撑不几天就要哭爹喊娘的回去了，都不用自己当这恶人。 林颜瞧着杨团长几乎耐心丧尽，她倒是气定神闲，“咱们西泉农场是琼岛上最大的橡胶种植园，但橡胶生长周期，从种植到可以割取胶液需要至少六年时间，想要获得高品质的乳胶至少需要十年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农场进行单一化种植，只依靠橡胶来完成生产经营，那很长一段时间就需要国家财政补贴。” 一语中的！ 杨团长看向林颜的眼神都变了几分，“你这小丫头懂得倒还挺多。” 他是去年农场改制后才来到的这边，也就比林颜早了不到一年，来到后和老冯仔细研究了西泉农场的发展历程，两人唏嘘不已。 要是能够早点多样化种植，或许就可以解决和当地群众之间的矛盾。 可惜最开始负责农场经营的只听从中央安排，没有想过变通的法子，后面再去补救却为时已晚。 “不过我们农场已经在进行多样化种植。” 橡胶种植是主业，多种经营、综合发展是方针。 林颜并不意外，“可是多样化种植依旧没有解决和当地老百姓的冲突矛盾，杨团长您不觉得这个方针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吗？” 杨团长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 “咱们军队向来提倡军民鱼水一家亲，但现在农场和当地群众的矛盾冲突不断，这固然是历史遗留问题，可如果不想方设法解决问题，继续把这个问题遗留下去……” 那你杨东虎就是历史的罪人！ 自动补充了后半句话的杨团长神色肃然，没有说话。 倒是这会儿一直沉默的冯政委开口问道：“那小林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刚才政委您说了，当初为了完成胶园垦荒种植任务，咱们农场做了侵占农民耕地的事情……” 杨团长打断，“这事我得说一下，抢占水肥这事我认，但是侵占耕地这事不能这么说，当时都是垦荒，不能他们说那是他的地就是他的地吧？真要是他的田地，也没见他多给国家交税呀。” 这事就是当地群众一张嘴，想着要农场给补偿。 冯政委瞥了一眼老搭档，看向林颜，“你的意思是退还这部分耕地？” “不退啊，为什么要退。”林颜笑了起来，“我们老家那边都是公社生产队，不知道咱们这边怎么样。” “一样，农场周围有很多生产队。” “那咱们就把这些生产队团结起来，给他们规划生产经营方针，帮他们发家致富。” 当地群众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一个稳定的收成，能像国营农场里的人一样旱涝保收。 千百年来，依靠着土地的农民所追求的不就这么点吗？ 满足他们的需求，谁还会闲得蛋疼盯着旁人家的那一亩三分地。 杨团长冷哼一声，“你说的倒轻松，怎么规划？他们能听你的？” 农场现在兵团制，自然听他这个团长的统一调度安排。 可人家群众凭啥听农场这边的？ 毕竟两边积怨已久，怎么可能听你说三两句就化干戈为玉帛？ 做梦呢。 小年轻到底是小年轻，虽说有几分见识不假，但那都是空中楼台，压根不靠谱。 “我也真是病死乱投医，竟然相信你的话。” 冯政委默默提醒，“死了得找法医。算了……” 一时半会儿也纠正不过来，冯政委干脆放弃。可老杨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别在人年轻同志面前这么显摆不成还丢人？ “小林你继续说。”做思想工作的政委总比其他人多几分耐心，冯政委觉得既然这小同志敢这么大言不惭，想必真有点什么主意。 高手在民间嘛，集结群众的智慧来搞发展促生产那可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再者说，听人说说而已，说不定还能给他们些启发呢。 “杨团长说的是，可就像您一开始要把我们赶走，最后还不是让我们留下了。这是一个道理。” “哪能一样吗？那是我心善！” 冯政委懒得再说老搭档什么，但他明白这位小同志的意思—— 老杨这暴脾气换作其他人早就被吓跑了，也就是林颜不怕他有底气，所以才能博得这么一个机会，最终被允许留在农场。 所以说只要有底气，不怕这些群众的工作做不通。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底气何在？ 没等冯政委开口，林颜继续说道：“我刚来到咱们这不清楚，我想问一下政委，咱们农场占地面积多大，植胶面积有多少，有多少橡胶树，现在能割胶的有多少，目前处于旺产期的胶树有多少，每天能割胶多少。” 问题犹如潮水一般涌来，浪头直接把杨团长给打傻了。 难道这小同志还真懂？ 他正想着，林颜又有新的问题抛了出来，“农场现在是多样化种植，不知道种植的又是什么其他作物，这些多样化种植的经济效益如何，另外我想知道咱们农场现在有多少相关的工厂企业，有没有开办学校，学校开办了几处。还有就是，这些学校有没有兼顾到周围生产队的老乡子女的读书入学？” 这下子别说杨团长，连冯政委都被这问题给问傻了。 “暂时还没能顾及到。” 林颜一点都不意外，现在农场改了兵团制，但将它当一个国企来看就行。 建国后三十多年，国企一直都是国家经济发展的中流砥柱。 工人最光荣这句话在这个年代并不掺水分。 要不原主爸妈咋就想着嫁闺女给家里弄俩工作岗位呢？ 话说回来，农场这是国营性质，除了执行统销统购的政策方针对国家负责外，那就是对农场的职工负责。 周边生产队的农民群众并不是他们考虑照顾的对象。 林颜没再说什么，但冯政委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前面的农场负责人只想着种胶苗割胶生产给国家交差，却忘了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团结群众，发动群众这一条。 不从周围生产队招聘农民来农场工作也就罢了，好歹也给人一点小恩小惠来缓和矛盾。 但纵观农场这些年的发展历程，并没有。 “所以你口口声声说要创造工作岗位，就是搞个学校让周围老乡的孩子能读书认字？”杨团长冷笑一声，“这算哪门子的工作岗位？” “帮助当地孩童读书认字甚至帮助当地老乡认字扫盲只是第一步，这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冯政委也说了，之前农场都以组织安排的是知青为借口拒绝从周围群众队伍中招聘，实际上这不就是说你们农民没文化嘛。我们现在把教育抓起来，让这些老乡和他们的孩子能认字学习……” “是要通过这件事告诉他们，咱们农场和周围的生产队从来不是势如水火的对立，也能做到军民鱼水一家亲。” 冯政委看着林颜，“而且办教育能够让拉近和当地老乡的关系，另外就是腾出时间来，留足了时间来发展从而安排工作岗位。” 办公室内静寂了数秒钟，忽的啪一声巨响，杨团长拍着大腿，“这法子好，正好那些知青来到后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先让他们去跟老乡打交道。” 冯政委补充道：“既然是办教育那自然得有学校房舍，可以让新来的知青们兵分两路，一部分去老乡那里做工作，让他们送孩子来读书，当然他们自己要来读书学习也行。另一部分去盖房子，加强新知青对本地的认同。” 到底是政委，在做思想工作方面有着绝对的天赋，举一反三简直是家常便饭。 “政委考虑的周全。” 冯政委看着说话的年轻姑娘，他不信林颜没想到这些，年纪轻轻的就懂得点到为止，这可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你这小妹儿想法还挺多。”杨团长改了称呼，对林颜的态度简直称得上和颜悦色，他喊人进来，指着长条座椅上的隋琛，“把他送到农场的医务室，让医生好好检查给他治治。” 至于这年轻女同志嘛，杨团长原本想要把人留下来先让林颜继续说，但又觉得这样不近人情。 “你先跟着过去，等回头再说也不迟。” 当兵的嘛，谁还不会几招兵法？ 这就是以退为进。 林颜又不傻，瞧杨团长那神色就知道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医生过去估计也没什么用，不如先跟政委在这里了解下咱们农场的情况。说不定对我们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 杨团长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行呀小妹儿有想法有觉悟，真不赖。” 他有些得意的看向冯政委，嘚瑟的犹如一条摇着尾巴求夸赞的大狼狗。 冯政委简直没眼看，咱能不能有点团长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团长家该有的样子。 宽敞明亮的庭院，屋子里有擦拭一新的家具，电视机、冰箱都有，还都盖着蕾丝套罩，看着精致极了。 林爱芬心中无限感慨，她当初跟着隋琛一家去那海岛上，被分到了农场。 那时候农场当家做主的是个团长，也姓杨，那个杨团长比她爹还大老粗，嗓门大的跟打雷似的，一嗓子吼出去能把小孩子吓得都忘了哭。 他家里头也破破烂烂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他婆娘比他嗓门还大，听说是寡妇再嫁。 也不知道杨团长看上那婆娘什么了。当然有眼无珠是一方面，更烦人的是杨团长特别看不上隋琛一家，这也怪隋琛他爹妈，出身不好也就罢了一把年纪还娇滴滴的，刚到了那边就水土不服整天窜稀。 一点活都干不了，害得她忙得要死也就罢了，还得人前人后赔笑脸。 还有那个妹妹宝珠，简直是个赔钱货，当初嫁给那个师长的儿子多好，这样还能让他们一家能够过上好日子，偏生隋家一群老顽固死活不答应，害得自己也跟着吃苦。 好在现在不用了。 虽说她跟赵程前现在还不算多恩爱夫妻，但该有的体面也有。 这不来到军区这边，赵程前的直接领导杨团长的爱人柳大姐请自己来她家坐坐。 家里家电齐全，屋里头收拾的十分干净，保姆给倒了茶之后就离开这边，留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我们家老杨之前还让我留意着给小赵再找个，我说哪用得着我忙活，小赵自己不会找吗？可不是被我说准了，回家一趟就把你带来了。” 林爱芬低头表示羞涩，“让嫂子您操心了。” “嗨，这不应该的嘛。手底下这么多兵，老杨最看好的就是小赵，说他年纪轻轻沉得住气，只要把大后方的问题解决了，往后前程不可限量。” 是前途不可限量，她记得前世林颜嫁给赵程前没几个月，赵程前就立了功，被提拔成团长。 团长和营长的待遇可不同。 瞧瞧这位杨团长家有独门独户的院儿，她就得跟着赵程前挤在大开间里过日子。 再等等，就快了。 回头自己也能住进这大宅院里，家里有保姆伺候当阔太太享受。 “按照规定，咱们这些随军的军属也得安排工作，小林你有没有什么中意的跟我说说，我回头好给你找找看。” 啥？军属还得工作？ 林爱芬猛地抬起头，迎上柳大姐那诧异的眼神。 柳大姐：“怎么了？咋这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林爱芬连连赔笑，“不是，我就是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安排工作。” 她嫁给赵程前是为了享福！怎么就还要工作？ 要是去工作那不就是意味着她累死累活忙了一天，回家后还要再照顾那三个祖宗？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使唤的！ 对，孩子。 林爱芬忽的想起来，自己有挡箭牌的。 “柳大姐您可真是体贴人，这么为我考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是您也知道老赵的前妻晓梅姐留下三个孩子，晓丹还是个娃娃整天吃喝拉撒的离不开人，我要是去上班的话，这孩子可咋办呀？我自己辛苦点倒是没事，可要是忽略了孩子我这心里头怪过意不去的，跟我这个后妈故意为难人似的。” 说着，眼圈都红了几分。 柳大姐闻言叹了口气，“也是，那这事先不着急，反正在这边待得时间长着呢，等晓丹长大些你再去上班也不迟。” 林爱芬连连应下，“最迟半年，到时候能把孩子送托儿所我就去上班。” 就两个月，等回头赵程前立了功当了团长，自己就是团长夫人，跟你平起平坐，也能跟你似的天天喝个茶跟人谈个心就能拿工资。 上班？傻子才去！ 柳大姐又是留着人说了会子话，这才让林爱芬离开。 晚上的时候跟她家男人说起了这事，“我也不是冤枉人，可那眼神写得明明白白，不想上班。你说咱们军区那么多军属，有哪个跟她似的？不说别的，就说那小程家的，还没坐满月子呢就去学校教孩子们念书了，说不能中断孩子们的学习。还有老岳家的，这摔断了腿拄着拐杖都要去医院给人看病，人家家里没孩子是吧？她倒好，在我这里还冒充起好人来了。” 杨团长听到这话呵呵一笑，“你才认识人几天，长了火眼金睛咋的，这都能看得出来？” “咋的，要不咱俩打个赌？我敢保证回头小赵得跟她闹。要是我输了，你明年的烟钱我包了。” 虽说这个赌注十分诱人，但想到这是自己手下小两口的私生活，自己打赌好像不太好。 杨团长给他媳妇揉肩膀，“行了行了，别生气了，我回头跟小赵说声就是了，咱们手也别伸那么长，该尽的责任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柳大姐叹气，“我也不想，就看到那三孩子觉得怪可怜的，没了亲娘的孩子也就没了亲爹。” 杨团长听到这话也叹了口气，第二天在食堂吃午饭时随口说了一句，当然他也没直说林爱芬不成，提醒的很是委婉，“军属都不容易，白天得上班，下班后还得回家照顾孩子，你家又有三个娃，你也多体谅体谅小林同志。” 赵程前心里头咯噔一声，他们家三个娃不假，但林爱芬可没上班，和别的军属不一样。 团长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忽然提起那肯定有缘由。 猛然间，赵程前想起了杨团长的爱人柳大姐负责军属安置工作，所以林爱芬跟柳大姐说了什么？竟是让团长过来传话？ 赵程前只觉得汗流浃背，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回家后多帮她分担。” 晚上回到家中，赵程前看着正在忙活的人忽的站在门口没再进去，如果没有当初的事情，那现在正在那忙活的应该是林颜才对。 纤细的腰肢，明艳动人的脸蛋，以及那纯澈娇憨的眼眸。 那本该是他的老婆，现在却跟着人吃苦受罪。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爸爸，我有特殊军情要跟你汇报。”赵家老二一副小大人模样让赵程前愣了下，等儿子趴在耳边嘀嘀咕咕一番后，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爷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林爱芬端着碗筷出来，她总觉得赵程前看她的眼神不太对，是谁说她坏话了？ “没事。”赵程前按兵不动，既然木已成舟无可救药，那他也耐心点，先给林爱芬点甜头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回头再收拾她。 反正林颜那边也得需要点时间，自己徐徐图之便是。 想着，赵程前脸上挤出笑容，“辛苦了，我来帮你。” 林爱芬这几日被冷遇，忽的看到男人心疼自己，眼眶一酸嗔了男人一眼，“你知道就好，算你有良心。” 赵程前胳膊上都浮起鸡皮疙瘩，错过身去端菜躲开了林爱芬的“撞击”。 林爱芬还以为他当着孩子的面不好意思，笑着低头布置碗筷—— 不就是拉拢男人的心吗？她可是知道未来的人，还能比不上林颜？ 现在的林颜，怕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吧？ 被两口子先后惦记的林颜狠狠打了个阿嚏，“谁在说……”一转头看到病床上的人正在睁眼，林颜惊讶道：“隋知青你醒了呀？” 试了试隋琛的额温，林颜松了口气，甩了甩体温计给他测量体温，“没那么烫了，你要不喝点水？” 隋琛没反应。 林颜心里头一慌，总不能烧成傻子了吧？小说里最爱这么写。 “隋知青，还记得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吗？” 农场医务室的小小病房内，隋琛看着坐在床边的人，她刚才正在那里研究地图，上面写着“西泉农场”四个大字。 此时此刻年轻的姑娘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她这是是在担心自己吗？ 隋琛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那句话，“我是你哥哥，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你哥哥？” 他明明只有宝珠这一个妹妹。 怎么好端端的夫妻就成了兄妹呢？ 没烧傻呀。 林颜松了口气，想到这人竟然对自己跟楚天舒的对话有印象，她忽的起了几分戏弄心，欺近隋琛几分，呼吸都吐在他的俊脸上，“我说错了吗？难道隋知青你不是我的情哥哥？” 第014章 亲了一口 情哥哥。 隋琛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这人把控着, 不能自已。 他蓦的想起小时候偷偷看聊斋，那些妖冶的精怪。 林颜她一定也是个精怪吧？ “我……” “林颜你晚上跟我一块……”范援朝推门进来看到趴在隋琛胸前的人，忽的瞪大眼睛, 哇奥, 她这是不小心打扰了两个人亲热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这俩人缠在一起，她特别兴奋。 尤其是看到林颜不紧不慢的坐直身体，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范援朝觉得她特别酷。 和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 “我晚上可能还要忙别的事情，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就行。” 没地方住。 实际上昨天来到的知青已经把农场宿舍塞得满满当当，想要再塞人进去还真不容易，尤其这俩人还是小两口。 单独腾出一个宿舍来不可能, 但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分开吧？ 杨团长本来想着实在不行让林颜去他家将就一晚上，自己在办公室里打地铺。 这个提议被林颜拒绝，哪能刚来到就喧宾夺主？ 加上隋琛还在医务室这边留院观察, 林颜也不放心把隋琛一个人留下，就想着自己晚上在这边当陪护。 杨团长也没再多说什么，让人从医务室这边的器材仓库里翻出一张行军床。 范援朝看着那颇有些年头的行军床，“那行吧, 对了林颜，你分在哪个连队了？我在二营三连, 我们连长姓曲, 是个女同志, 听说还是战斗英雄呢。” “我这边还得过几天才能分配。巾帼不让须眉, 那你也好好干, 指不定将来也能成战斗英雄。” 范援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好, 我们都成战斗英雄。” 年轻的女孩子本来有千言万语要说，奈何熄灯号响起，她只能迅速离开。 兵团制的农场，将部队的作息以及训练那一套带来过来，新到来的知青如范援朝，又哪敢犯错误？ 医务室这边倒是还亮着灯。 林颜将一颗白煮蛋和面包递过去，“你先吃点东西，生病了要多吃有营养的补充能量，让自己早点恢复健康。” 这场感冒来的突然，便是隋琛自己也没想到，刚来到海岛他就倒下了。 看着拿着铅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的人，专注的似乎忘记了这里是医务室的病房，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不好选吗？” 林颜听到这声音骤然回过神来，是隋琛在跟她说话，“是不太好选，主要是这边地广人稀，村落之间距离又远，中间隔着的树林里兴许还会有野兽出没，如果让孩子们穿梭其中去上学，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事办学这好事怕不是就成了喜事办丧了。” 西泉农场占地面积高达六万亩，偌大的农场四周星罗棋布着四十多个生产队，而这些生产队规模大小不一，有的甚至还是一些零散分布在当地的少数民族，存在语言不通这一问题。 目前农场这边还没能跟人建立有效沟通。 林颜有一肚子的想法，但也知道做事得一步步来。 比如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跟周围生产队的群众搞好关系。 帮助村民扫盲、普及基础教育无疑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 和几十年前团结工农阶级搞革命一个道理，现在他们需要创办学校。 冯政委交给林颜一张农场及其周围的行政区划图，要她进行学校选址。 这就是一个考题。 林颜一向擅长考试，但眼下这个与自己之前遇到的各色考试截然不同。 这要是打错了可不是简单的扣分。 选址错误会让农场与周边生产队的关系越发糟糕，真要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怕重演当年的械斗都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林颜的纠结让隋琛想着帮忙拂平那皱着的眉头，她本该是一个笑容爽朗的人，这般为难情绪不应出现在她的脸上。 “那就每个村子建一个学校。” “这一共四十多个生产队，牵扯到近百个村庄，这些学校是知青负责制，如果……”林颜说着忽然间拍了下脑门，白嫩的额头顿时有浅薄的红。 “我傻呀，为什么非要一个村庄一个呢，明明这片的生产队村庄聚集，完全可以让两三个知青负责。” 林颜看着地图上的那些小三角，“这么一来的话，其实存在问题的就这几个生产队而已，我得去实地考察下才行。” 看地图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必须得亲自走一趟。 隋琛看着忽然间亢奋起来的人，只觉得这小小的病房竟是如此的逼仄，容不下这闪闪发光的林颜。 “隋知青。” “嗯？”隋琛眼前忽的被阴影笼罩，又很快重见光明。 只是脸颊上还有柔软的触意，知觉告诉他刚才绝不是一场梦幻。 “谢啦，我这可真是当局者迷，多亏有你这个提醒。” 不是多麻烦的事情，但就怕钻牛角尖。 人一旦陷入思维误区，解决之道哪怕就在眼前都能视而不见。 这时候有一个旁观者提醒就显得格外重要。 隋琛迟迟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是奖励。 这样的奖励能不能韩信点兵呢？ 隋琛忽的开口，“颜颜？” “嗯？”林颜迅速地在地图上标注出那几个需要重点考察的生产队，“怎么了？” “辛苦你了，累不累？要不你睡这张床上，我去行军床上睡。” 那折叠行军床十分简陋，隋琛觉得这一晚上过去只怕要在林颜身上留下一片片钢丝网印。 说话间他就要挣扎起身，但被林颜一把摁回去了，“行啦你就别逞强了，真要是关心我那就早点好过来。” 林颜摁在那胸口，隔着衬衫碰到了那一处凸起。 肉眼可见的，隋琛的耳垂再度泛红，林颜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要缩回手却是被隋琛给抓住了。 “那张床睡着不舒服，要不在这个上面挤一挤？” 林颜没吭声，只是凝眉看着床上的病人。 隋琛有些慌张，“我生着病呢，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林颜听到这话心中无限唏嘘，想当初她也是看过诸如偏执反派、黑莲花、病娇美人、残疾大佬等一干小说的人。 眼前就有病美人却不能逗弄，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呀。 “我知道哥哥你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再说了就我这干巴巴的身材，哥哥你没兴趣也正常。” 忙活了一天，心累人也累，林颜倒在病床上，背对着隋琛将人往里挤了挤。 她这累极沾枕头就睡的好习惯倒是带了来，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感谢……” 感谢什么？ 林颜沉沉睡了过去，呼吸间都透着几分疲惫的沉重。 隋琛艰难的伸手将灯熄灭，又往后挪了几分让自己贴着墙壁，给林颜留下能够翻转腾挪的空间。 他原本以为自己发烧昏睡一天，或许会失眠。 只是这病房内的呼吸绵绵让他也产生几分困倦，陷入沉睡前听到病床吱吱一声，隋琛下意识地伸手将往外去的人揽住。 再没放手。 林颜一早醒来后就在那里赖床，她已经把隋琛的睫毛来回数了三遍。 想在哥哥的眼睫毛上荡秋千。 林颜猛地想起这句不知道在哪个营销号上看到的话。 除了荡秋千还想玩滑滑梯。 林颜还真就玩了起来。 指腹在那挺直的鼻梁上滑动时，她看到那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眸。 带着些许诧异。 “有蚊虫。”林颜甩手一丢，仿佛之前真的捏死了一只飞虫。 “谢谢。”隋琛低声开口，“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你还难受吗？先量量体温。” 她起身去拿体温计，然而坐起来时才发现，隋琛还揽着她。 胳膊就压在她的腰间。 看着忙不迭抽回胳膊的人，林颜忽的又躺下，“隋知青，你昨晚说梦话了你有印象吗？” 说梦话？ 隋琛有些不太确定，好像没人跟他说他会梦呓。 “对，说梦话了。”林颜试了下他的额头，觉得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到底是精壮小伙子恢复得快，“你说颜颜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隋知青你没印象了？” 没有任何印象，而且他觉得林颜这是在逗他。 似乎从那件事后，小村花的性格就有些变化，又或者是之前她隐藏了许多？就像是自己在小田庄待了那么长时间，熟悉他底细的人也没几个。 隋琛摇头，“不记得了。”但颜颜的确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这样啊。可这会不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隋知青你昨晚梦到我没？” 迎上那一双秋水剪瞳，隋琛觉得喉咙微微发紧。 “嗯。” “真的梦到我了呀，我也梦到隋知青你了，你还亲了我一下。”林颜特别喜欢看着隋琛发窘，她想自己要是穿到古代那肯定是整天招猫逗狗四处调戏人的浪荡子。 “亲了哪里？” 林颜指了指脸颊，“这里呀，隋知青你还说我……” 我没了。 林颜没想到这个一贯羞涩被她调戏的人，竟然真的亲了她一口。 薄唇甚至还在她的指尖微微停留。 明明是不小心的碰触，可那一瞬间的触感让林颜觉得有几分色情。 “就亲了一下吗？” 林颜：“……”大哥你有点过分了哈。 她慌忙下床。 这又不是在做梦，万一真擦枪走火再不小心被人撞到，她明天，不她今天就能在整个西泉农场“声名远播”。 隋琛看着趿拉着谢跑走的人，无奈摇头，“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刚走到门口的林颜—— 谁银样镴枪头啊，我这是为了你着想好吗？ 等回头咱有了自己的住处，看我不跟你大战三百回合收拾你这个小样儿。 要知道只有耕不坏的田没有累不死的牛。 管保让你这个病美人成战损美人！ 弯腰提上鞋子，林颜大踏步的往护士站那边去。 …… 杨团长看到隋琛很是高兴，毕竟昨个儿还病恹恹的人今天竟然已经能直立行走，真不容易啊。 看来他们西泉农场是风水宝地，旺人。 笑呵呵的跟人聊了两句，杨团长就说起了对两人的安排。 “我跟老冯商量了，咱们这边宿舍实在住不开，再加上回头还有干校的同志调过来，索性再重新起一排宿舍。” 农场这边有一个砖瓦厂，经济用材林也有大片，都是现成的建筑材料。 “也就两天时间，你们这两天先在医务室那边凑合下。” 林颜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有个能住的地方就行。 医务室是砖瓦房，不用担心被暴风雨吹倒。 住宿的事情暂时可以放到一边，林颜说起了自己想要去实地考察的事情。 杨团长闻言看了她一眼，“老冯也是这么说的，说来惭愧，我俩来到这边也一年多了，这周边的生产队也没摸清楚，正好趁着最近有时间，去那边熟悉下。” 冯政委点头，“小林你说的对，咱们可不能丢了这军民鱼水一家亲的光荣传统，等下咱们一块过去，小隋知青你身体还有点虚，要不先在农场这边休息下？就别跟着去了。” 跟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同志说你体虚，冯政委都觉得自己不是在体恤人，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正要解释，林颜开口道：“谢谢政委体谅，本来我还想说让隋琛留下来，我们的行李需要整理下，再不晾晒下衣服只怕都要发霉没法穿了。” 杨团长听到这话拍了拍隋琛的肩膀，他在家也经常被媳妇指使着干这活干那活，别人都说他媳妇长得不好看脾气臭，可他媳妇有他媳妇的好，自己知道就行。 外人说三道四？ 又没违法乱纪，他们两口子过日子关旁人鸟事？ 一个“我懂”的眼神让隋琛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对方笑容慈祥，让他心中安定几分，跟林颜小声交代，“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去后别冲动，遇到事情慢慢处理。” “知道。回头你记得去晒晒太阳，紫外线杀杀菌这样感冒好得快。” 林颜的交代让隋琛微微一怔，“好。” …… 匆忙吃完早饭，林颜跟着杨团长和冯政委离开农场前，还被发了一支枪。 “我们还会遇到危险？” 林颜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西泉农场占地面积六万亩，边界并非横平竖直的农场周围还有很多丘陵荒原以及野外林坡。 危险当然存在。 有这么个玩意儿防身自然再好不过。 冯政委笑着问了句，“会用吗？” 小时候玩过算不算？ 她攒了好多零花钱去打气球，那次运气好遇到一个退伍的兵哥哥指点自己，林颜百发百中神枪手，一度想着将来报考军校。 当然梦想没持续到她高考。 杨团长教林颜如何开枪，想了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匕首来，“这个你拿着，万一遇到麻烦就躲到我跟老冯后面。” 这又是刀又是枪的。 林颜忍不住问了句，“咱们这是去龙潭虎穴吗？” 杨团长瞪了一眼，“胡说什么？” 虽说和周围村民械斗的不是他，但以防万一还是应该的。 他跟老冯都是老战士不怕这个，但林颜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上点心总归没错。 杨团长是个大老粗，但照顾女同志嘛，这事他媳妇特意跟他交代了的。 林颜跟着两人离开农场办公室这边，往外去的时候刚巧遇到正在集合的新知青们。 分配到西泉农场的新知青有一百多人，来到这里还有些不太适应，全然的部队化作息。 可没法子呀，谁让现在的西泉农场大名是广州生产建设兵团第五师第四团。 虽说部队化的作息有些头疼，但好处也多的是。 知青来到这边农场后就可以直接享受农场正式职工的福利待遇，如果表现突出还可以转入部队编制。 就算是农业生产兵，那也不错。 上山下乡的运动风风火火，知青们也再不是愣头青，知道下乡不是去享受。 凭借着城里招工、部队招兵回城的有不少呢。 对个别人而言，乡下生活只是一段短暂的经历，短暂到只有个把月。 当然也并非每个人都是幸运儿，更多的都是普通人哪有那么多的人脉关系，只能长年累月的留在乡下。 各地情况不同，不能用一个标准来衡量。 对来到西泉农场的新知青们而言，初到农场的生活有些不太适应。 除了生活上的不适应外，更让他们产生落差的是林颜。 林颜还有那个隋知青和他们一块过来的，甚至比他们晚一天来到农场，可不知道这漂亮姑娘用了什么魔法，竟然把杨团长和冯政委都忽悠住了。 有好几个因为干活慢回来迟的新知青昨天在食堂吃饭时看到他们坐在一起。 杨团长一脸热烈模样，恨不得跟那个林颜义结金兰。 长得好看？ 也就那样吧，不就是眼睛大了点皮肤白了点吗？ 何况现在最流行的是健美，要稍微丰腴一些，面带红润的那种健美。 那又是为什么？ 昨晚杨团长和冯政委陪着她吃饭，今天又是跟她一块出去。 “她是狐狸精呀，这么会勾人？” 不然，真想不出其他理由。 “林颜是不是狐狸精我不知道，不过我怎么觉得有人是柠檬成精，瞧瞧这酸味。”范援朝说着都觉得嘴里头一阵酸水。 她好想吃柠檬啊。 可惜五月份的海岛什么都没有，谁让四五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呢？ 范援朝的讽刺让说话的女知青脸上挂不住，正要理论一番，只听到一声呵斥，“说什么呢，还不赶紧列队？” 那女知青看了眼曲连长，一脸的不乐意。 男人堆里待久了长得也五大三粗，哪还有半点女人模样？ 范援朝看着嘀咕的人，都懒得搭理。 谁说女人就非得娇娇弱弱的了？ 建国都二十年了，想法还跟从棺材里爬出的老僵尸似的，还有理了？ 新知青们的争执被曲连长强势压了下去。 而林颜已经跟随着农场的两个领导来到距离农场最近的一个村落—— 北山村。 北山村和南山村同属于不老山生产队，但又被不老山拦腰截住，一个在山阴一个在山阳，两个村子的人来往都不算多。 别看距离农场这么近，但杨团长跟这边真是一点都不熟。 “之前因为抢占水肥的事情闹过一次，也不能说一次吧。”杨团长想了下，“年年都闹腾。” “今年呢？” “今年还好。”琼岛这边的粮食作物是水稻，一年种植两茬，早茬水稻是清明前后插秧等到六月中旬收割，晚稻则是七月插秧十月收。杨团长特意跟北山村这边说了声，错开了插秧时间，没发生抢水这事。 林颜想了想，“我看农场也有很多稻田，咱们得想法子弄个化肥厂才行。” 化肥厂可不是你想弄就弄的。 杨团长不想吗？他比谁都想。 可没生产线啊。 “老杨的媳妇之前在化肥厂工作，这不现在就带着大家搞堆肥。” 这也是今年农场没跟周围生产队因为争抢水肥之事闹起来的主要原因。 “嫂子真厉害，回头我跟她请教请教。” 林颜还真不是拍马屁，但却让杨团长格外舒坦，“那是，她要不厉害我能跟她结婚吗？” 冯政委看着嘚瑟的人连忙喊打住，“他就是怕老婆，习惯就好了。” “什么叫怕老婆，我那是尊重女同志好吗？”杨团长觉得老搭档在诬陷人，他怎么就怕老婆了？ 他媳妇儿又不是母夜叉。 两人正说着，林颜看到村子里出来的小孩转头就跑，“农场过来打人了，抄家伙呀！” 林颜：“……” 她为什么觉得农场跟周围生产队的关系，绝对没有杨团长冯政委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呢？ 这小孩的反应不说草木皆兵吧，但也差不多了。 “要不，我先过去看看？杨团长你们在这等着我？” “这咋成！” 杨团长第一个不同意，让一个小姑娘家去这村子里，他可不放心。 倒是冯政委沉得住气，“你有把握吗？” “还成。”林颜把枪和匕首都拿了出来，带着这东西防野兽还行，见人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我是女同志没什么杀伤力，先去跟他们谈谈，要是半小时后我还没回来，政委你可得想法子捞我，不然我家隋知青可是很能打的哟。” 过去一年接待了不少知青，但林颜这种性格的还是头一遭。 冯政委笑呵呵举起右手，“你要谈成了，回头把我这块表给你。” “那怎么行，这次给表下次给什么？回头我不得把您家给搬空咯？嫂子怕不是要杀到我家里去。” 杨团长连忙道：“不用怕，老冯光棍汉，搬空他家我没意见。” 整天给这个做思想工作给那个做思想工作，咋不看看自己？ 林颜没想到冯政委老大不小竟然没结婚，不过结不结婚的都是个人选择。 她也没多问。 “那我先过去了，半小时后去捞我。” 杨团长看着往北山村去的人，忍不住挠了挠头，“这天挺热的，她咋还穿着外套？” 冯政委看着远处，心思明显有点飘，“可能是怕冷吧。” 大夏天的怕冷？ 老冯你不觉得这回答不合适吗？ 算了也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没啥事，只能在这边等着。 杨团长是个没多少耐心的，“你说她能跟人说通吗？” 冯政委正在那里编小兔子，狗尾巴草在他手里格外的舔狗。 “能吧，都能把你说服，还说服不了这些村民？” “也是。”但再一琢磨杨团长觉得有点不对，“老冯你是在骂我是吧？” 是吧是吧是吧？ 他肯定是在骂自己。 “没有，你想多了。” 小兔子很快就编好，抖擞着两个毛耳朵极为可爱。 冯政委怔怔看着出神，一旁杨团长叹了口气，“小佟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你也别总跟自己过不去，那又不是你的错。” 只是这劝说要有用的话，杨团长肯定天天唠叨，这不是没用吗？ 说了多少遍，人就是笑笑，“我知道。” 瞧，又是那熟悉的笑容，杨团长连忙开口，“打住，你看着时间，到时间了小林没出来咱们就得去捞人，不过能捞回来吗？” 他又担心，可别让人扣下给当媳妇。 这些本地村民，可啥事都做得出来。 林颜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何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她想了想，看到拿着棍棒出来的村民时，先一步开口，“我想要跟你们村支书谈一谈。” 敢过来的一个很大原因，刚才跑开的那小孩说的不是当地的方言，而是普通话。 显然北山村并不是一个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村庄。 能用普通话交流，那么她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她缓缓举起手来，“我是代表农场和咱们村子商量，怎么样才能让村子里的老乡过上好日子。” 通风报信的小男孩从大人面前探出来一颗脑袋，“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你们一伙的，那俩男人呢？” “他们在外面等着我，不信你们可以派人去看。” 小男孩迟疑了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了一下，很快就有回应，是两声长哨。 林颜没想到这沟通方式还挺便捷，觉得回头也可以学一学。 “那你进来吧。” 小男孩俨然发号施令者，这让林颜心中诧异，按捺着好奇心跟了过去。 小男孩名叫庄秧，是村长的孙子。 说是村长，其实叫族长更合适。 林颜被骗了，这小孩会说普通话不假，但北山村这边大部分村民都是在嘟囔着他们的方言。 好在族长倒是能说几句。 “他的爸妈几年前死了。”族长指着庄秧，“知道怎么死的吗？” 矮小的木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实在照不亮这挤满了人的房屋。 “农场那边拦截了水，咱们这庄稼种不下去，没得吃，他爸妈就去林子里打猎，遇到野猪没能回来。” 农场和周围生产队的关系远比杨团长他们说的要恶劣。 林颜看着愤怒的族长，目光落在庄秧身上，“你今年多大了？” “九岁。” 庄秧好奇的看着林颜，“能拿你跟他们换粮食吗？” “能啊，不过我就一个，你们这次拿我换了粮食，下次怎么办？” 庄秧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拍手，“那容易，就把你扣下让他们每个月来送粮食。” 林颜：“……”你倒是还挺会变通。 “我不值那么多粮食，再说了你把我扣下那我也得吃饭，我饭量大只怕你换来的那些粮食还不够我吃的，你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庄秧皱着眉头，“那这样就只能把你杀了吗？” 小朋友小小年纪就喊打喊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里更需要教育，起码让人性压倒兽性再说。 林颜没有再跟庄秧辩驳，“过去很多年农场这边工作做的不足，我也知道现在修补和周围村落的关系似乎有点晚了，但就这么搁置下去，未来只会越来越麻烦。能解决问题总是要解决问题，就想老族长您特意教会了庄秧说普通话，不就是想要他能够跟农场那边沟通交流吗？” 仇恨固然让人心头愤怒，但老族长也绝不是那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 不然何必教孙子普通话呢？ 林颜点明这一点让老族长皱眉，“他们会跟我们解决问题？想要地就把我们的山岭给占了，想要水就把河流给截断，粮食不够吃就想着找我们要公粮，招工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考虑过我们？” 老族长是有怨言的，儿子儿媳的死是意外，但要不是当初农场那边做的绝，他们又怎么会死？ 撇开家仇不说，当初征公粮的事情那可是跟整个村子结了仇，是说了结就能了结的吗？ 林颜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但很快她就想通了。 橡胶树生长周期长，前期不能割胶意味着农场这边几乎没什么经济收入。 之前邹主任还有昨天跟冯政委他们聊天时也听他们说过这事，说起初供应全靠内地那边。 不能自给自足总归是麻烦事，尤其是当大陆那边供应不足时，农场那么多人怎么办？ 不能饿死那就只能向周围的村庄征粮。 如果再加上这么一出事，也难怪周围的生产队跟农场关系这么糟糕。 拿人当粮仓还不给一星半点的好处，这谁能忍呢？ 林颜站起身来，“这事是农场做得不对，我知道自己不算什么，但还是想要代表农场跟您道个歉。” 老族长看着朝自己鞠躬的人，浑浊的眼球滚动了下，末了缓缓垂下眼皮，“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女娃娃那会儿比庄秧大不了多少。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颜站直身体，“我知道农场过去做的事情有些不地道，伤了咱们村民的心，但现在是真心想要弥补，族长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 不等老族长开口，林颜看向庄秧，“你想去农场那边当正式工，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吗？” 庄秧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去农场干活很光荣吗？” 他现在也能打猎种地养活自己跟爷爷。 “不光荣，但是我觉得如果村子里的大人孩子能够跟农场的职工一样每个月拿工资，有稳定的收入，那么族长您也会很开心对不对？” 林颜的话让老族长皱着眉头，“怎么？现在农场人手不够了，想要在我们这招工？” 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他们是什么？ “农场那边，说实在话也是人满为患。”林颜的实话让老族长脸色不好看，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那你这是在逗我玩？” “那倒不是，族长您想要村子里的人都有个稳妥的营生不是吗？但就现在他们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怎么能去农场干活？我是这么想的，让农场里的知青来咱们这教大家伙读书认字，等着大家都有点知识文化了，那么就可以去农场的加工厂工作。” 林颜往外去，指着老族长家门外的那芒果树，“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村子里有很多芒果树，不知道这上面结的芒果怎么样。” “好吃。”庄秧十分骄傲，“我们北山村的芒果，个头大还好吃，谁见到都喜欢。” “那你们这芒果卖钱吗？” 庄秧脸上的骄傲消失无踪，“卖不了钱啊，咱们这都是芒果，不稀罕。” “那是因为你没找到买家。”林颜刮了下小男孩的鼻子，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庄秧往后一退，险些撞到从屋里出来的老族长。 林颜看着那大片的芒果林，“咱们这边先找个空房舍让知青安排来上课，村里人再栽种一些芒果树，把咱们整个北山村种成一片芒果林，今年果子熟了的时候送到农场的加工厂去，到时候加工厂收果子，咱们村民能拿到钱。” 看着神色动容的老族长，林颜道：“有了钱，咱们还怕饿肚子吗？” 钱从来都十分重要。 没粮食会饿肚子，可没钱的话连买粮食的钱都没有，只会更惨。 老族长看着站在阳光下的林颜，年轻的女娃子穿着一件小碎花的裙子，还披着一件蓝色的褂子，穿的有些古怪，但站在那里沐浴在阳光下，不知道为什么让老族长想起了年轻时候出海打渔，他在海上遇到暴风雨，小船几乎要被掀翻之际，他念着观世音菩萨保佑。 迷糊中好像真的看到了身披圣光的菩萨。 “你确定，农场会给我们钱？” “会。”林颜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一共二百块。 “这是定金，如果我言而无信，回头您就让村里的村民去找我，任您怎么处置都行。” 庄秧先一步抢过钱，看着那一张张大团结，小孩子瞪大了眼，“你说的好听，我们难道还能闯进农场不成？” 林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站在那里的老族长。 她知道当家做主的始终是这位老人。 “你……” 尖锐急促的哨声打断了老族长的话，庄秧脸色骤变，“你是个骗子！” 第015章 给我揉揉 林颜：“……我真不是。” “你就是个骗子！两声短哨是紧急情况, 说明有人闯村子了！肯定是那俩男人，跟你一块过来的那俩男人。” 庄秧将祖父护在身后，一副要跟林颜搏命的架势。 林颜就知道那哨声有问题, 她指了指太阳, “我跟同伴约好半个小时后见, 他们可能看到我还没出来有些担心，所以……要不你趁机勒索他们一把？” 反正自己拿出二百块了，让农场那边稍微出点血也可以。 之前农场做事不地道, 把周围的村子给坑了，如果现在拿点东西就能修补关系，那这依旧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挺好。 林颜的提议十分详尽，让庄秧动了心。 到底就是个小屁孩。 给他块糖都能勾走的人, 你让他意志力坚定拒绝林颜的提议未免有点困难。 杨团长那雷鸣般的声音由远及近时，林颜也一阵汗颜。 这搁谁哪都不敢相信，说这俩人温和无害没有敌意啊。 杨团长远远看到拿着棍棒的村民, 原本放在腰间的手抬了起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小林，你没事吧？” 林颜摇头，“我挺好的，已经跟村里人谈好了。” 杨团长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他们拿着棍棒猎.枪原来是在欢迎我？” 他只知道豺狼来了又□□, 没听说欢迎朋友用□□什么的。 林颜：“……” “放下。”老族长一声令下, 村民们齐刷刷的放下手里的家伙, 只是看向这两个男人的目光依旧透着不善。 杨团长脸上挂笑, 朝着林颜那边走过去, 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 林颜竟是觉得有些心虚。 给庄秧提议用自己来诓杨团长, 固然是用来拉拢和这个小朋友之间的关系，但林颜多少也有点私心。 她花钱消灾，那二百块钱是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的。 说不甘心倒也不至于，但这事归根结底是农场不地道在先，总得出点血吧？ 坑自家人都毫不手软的林颜出主意的时候是真没半点愧疚。 但现在杨团长这般朝她走来，林颜怎么可能不心虚？ 杨团长看着吓傻了的人，“没事吧？” 林颜摇头，“没事，就谈得差不多了。” 这个女人倒是没说谎，这俩男人很关心她，庄秧当即开口，“这位首长，如果我把你们都扣下的话，那农场是不是要给我们送很多吃的用的来？” 杨团长听到这孩子话愣了下，刚想要回答，冯政委拉住了他的胳膊，“小朋友你不想读书认字吗？” “没那么想，我更想填饱肚子，吃点好的。” 孩子的眼睛本该是纯粹的，但眼前这孩子……眼睛里混了很多杂质。 冯政委笑了下，“那回头我再让人送来点吃的好不好？当我给你们的礼物。小朋友，想要吃的得自己努力，不能靠偷和抢，那样是不正当的。” 庄秧不觉得自己是在偷抢，“我只是想要留下你们，没偷没抢。” 冯政委十分耐心，“但我们还要工作，不能留下啊。” 庄秧哪管这个，“可我就想留下你们。” 饶是冯政委一贯给人做思想工作，面对庄秧这孩子也有点头疼—— 这还是个孩子呀。 正当冯政委犯愁之际，林颜开口了，“庄秧，我想送你一样礼物，可是我又不知道送你什么，你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吗？” “有啊，我特别不喜欢大鹅，看见大鹅就想跑。” 林颜瞪大眼睛，“你肯定被大鹅拧过屁股对不对？” 一身虎胆的庄秧脸上有些不自然，“才……” “偷偷告诉你，我也被拧过，可疼了！” 共同的经历迅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冯政委不想留在这里，就想你不愿意跟大鹅在一个屋子里一样，懂了吗？” 庄秧不是很情愿的点了点头，看向冯政委，“那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冯政委：“红烧烤大鹅？” 庄秧：“……你真的是政委吗？” 怎么不太靠谱的样子。 冯政委轻咳了一声，“回头肯定不会给你送来一头活的大鹅，你放心好了。” 庄秧撇了撇嘴，但看向几人的眼神没有那么多敌意。 再说事的时候，小孩子就拽着林颜的胳膊，倒像是对她有几分依赖。 林颜走的时候他还恋恋不舍，“林姐姐，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是不是你来给我们当老师教我们念书呀。” 自幼失祜的孩童说这话时透着几分隐隐的期盼。 让杨团长都忍不住心软了几分，他没孩子，见不得孩子这般。 “我明天可能还要去别的村子，让其他孩子跟小庄稼你一样都能读书认字。” “那好吧。”庄秧有些失落，拽着林颜的袖子不松手。 林颜笑着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瓜，“不过来教你们读书的人是我认识的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脾气也很好，小庄稼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庄秧似信非信，送人都村口又想起来什么，“爷爷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那是一把钞票，林颜交给族长的定金。 “他说不需要，他相信林姐姐不会骗我们，要是骗我们的话，那我就去跳海。” 小孩子的话透着几分天真，林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那我得保护好我方的小庄稼，不能让他跳海。” “说了我叫庄秧，不叫庄稼。” “知道了，小庄稼再见，明天让好看的哥哥过来教你们读书认字。” 好看的哥哥是隋琛。 “隋琛之前在我们那里就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大人小孩都说好的那种。” 冯政委不免有些担心，“小隋知青身体虚弱，要不先让他休息几天？” 淋了雨发高烧，怎么都得好好休息两天吧，哪能明天就上岗来这边当老师？ “没事，你让他闲着也是闲着。对了政委，咱们这有食品加工厂吗？”林颜说起了正事，“我看了下北山村这边的芒果是晚熟，大概得到七月份才能成熟。在这之前我可能得去香港一趟，另外就是咱们这得有一个食品加工厂。” “去香港？”杨团长看向林颜的神色微微变化，怎么还要去香港？ 林颜倒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您该不会觉得我是间谍吧？” 杨团长听到这话就知道，这姑娘应该不是，但嘴犟得很，“不是没这种可能。” “咱们这没什么消费能力，这些水果本地消耗也不多，再说了咱们国家现在需要的是外汇，农场这边也需要挣钱。欧美现在封锁咱们没那么厉害，但是走出口也不容易，可不是得跟香港那边联系，找一个中人帮忙吗？” 冯政委想了想，“你在那边有认识的人？” “没有，但只要能赚钱，就能找到帮忙的人，如果组织上在那边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颜知道，中央在那边有人，只不过这点关系能不能为他们所用就是另一回事。 能用，那就用。不能用，那就自己去找代理商，总之要把这条路子走出来才是。 “这个我得问问看。”冯政委其实对那芒果加工也有些兴趣，“你打算怎么做这个水果加工？” “芒果罐头、芒果干还有芒果汁。”如果加工的话，这几样是最常见的。 “要是咱们这边能够直接与香港那边通航运货的话，一天之内运送到就还可以直接把生鲜芒果送过去，香港就是个港口城市本地没有什么农作物经济作物的种植，加上那边经济发展对粮食和水果鲜花需求还是比较高的。如果可以咱们可以把鲜芒果运送过去，甚至可以美其名曰是国外的芒果，指不定价钱都能翻上一番呢。” 出口转内销的套路啥时候都很好用。 不过具体操作还得看情况。 如果可以的话，林颜倒是不介意全程指挥。 她一贯都是在实验室里干活，只不过在二十一世纪那种营销全面泛滥的时代，什么猪肉猪跑没见过？ 理论上是一套套的。 至于具体操作如何，那就得见机行事。 冯政委沉默许久，“小林你怎么懂得这些？” 依照林颜的说法，她是三代贫农。 一个乡下姑娘，知道香港，知道那边有组织留下的人。 甚至还跃跃欲试。 这些都不该是她一个乡下姑娘该知道的事情。 林颜笑了起来，“我来的路上一直都在看报纸。” “报纸上还讲这个？” “不讲啊，但是看到报纸上的新闻，我可以去想啊，比如说芒果干就是因为我们乡下地方会把地瓜切成片做地瓜干，道理都是相通的嘛。” 林颜觉得自己这步子跨大了，不能说是得意忘形，但的确忽略了一件事，如今是个流行抓间谍的年代。 自己表现太过突出，的确容易被怀疑。 “政委你可以再去调查我的底细嘛。而且如果我是间谍的话，我应该会想方设法隐藏自己，关键时刻再搞个破坏什么的，而不是现在这样高调做人。” 冯政委笑了笑，“你也知道，咱们这边情况特殊，我这也是为了对农场负责。” 言下之意，还真要去调查。 林颜点头表示明白，“我知道，那这段时间我先留在农场别四处乱跑？” “那倒不用，你回头跟着老杨去其他村子里做做工作。” 该怀疑的还是要怀疑，当然该做的工作也得继续做。 看着老好人模样的冯政委，林颜觉得这人剖开肚肠那肯定是一团黑。 怀疑你还得利用你。 倒是杨团长悄声安慰，“老冯就这么个人，没啥坏心眼，其实他是相信你的。” 不然能给林颜地图？ 真要是怀疑，现在就把人给抓起来了好吗？ 地图那玩意儿是能随便给的吗？而且还是那种极为详尽的地图。 要知道当年小鬼子搞侵略战争的时候，就先派了很多间谍来绘制地图。 但信任归信任，该做的调查还得做。 这就涉及到原则问题。 “他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杨团长显然没有继续八卦下去的意思，倒是让林颜有些捉摸不透，之前冯政委到底被怎么咬了一口呢？ 爱上了一个女间谍？ 这是不是有点荒唐。 她浑身哆嗦了下，跟着两人绕过不老山，去南山村那边继续做群众的思想工作。 …… 天色渐暗。 新近到来的知青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只觉得浑身疲乏，抬起手指头的劲都没了。 谁都知道下乡不是春游，然而这么累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趋动他们往前走的唯一动力是飘香的食堂。 累极了也饿极了，填饱肚子赶紧去睡觉，这成了他们唯一的诉求。 范援朝还在跟队友们说说笑笑，“咱们刚来还不熟练，等回头熟练了就没那么累了。” “你说的倒好听。回头还这么累，你帮我干活吗？”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刘虎生连忙打哈哈，“你也是，小范同志就是为了给咱们打气嘛，你非得这么计较干什么？” 粟海军呵呵一笑，“我累得要死还不能说两句，非得说自己屁事没有才行是吧？” 好不容易嘴皮子占据上风，粟海军没有恋战，一扭身去打饭，等看到站在那里给大家伙打饭的人时，粟海军一下子愣在那里。 凭什么他们都累死累活的去干活，那个小白脸却是在食堂不用晒太阳不用吹风的给人打个饭就行？ 这不公平！ “隋知青你在这里帮忙呀，你身体好些了吗？” 昨晚还见过这个女知青，更别提之前还仗义执言，隋琛给人打饭，“好多了，谢谢。” 范援朝打完饭并没有离开，站在一旁边吃边说，“林颜还没回来吗？” 她还想跟林颜交流一下干活心得呢，省得回头林颜那小身板累晕过去。 “还没。”隋琛接过粟海军递来的饭盒，面无表情的把饭菜打好。 虽然知道有杨团长和冯政委在不用担心。 但不担心是假的。 “你给我打的是不是少了点？添满添满。” 粟海军的要求让隋琛拿着饭勺的手微微一顿，“按照农场规定，每人都是定量米饭，如果不够的话可以用粮票再买，但需要等到大家都吃完饭。” 防止前面买饭的多了，后下工的人没饭吃。 粟海军眉头一皱，“好歹咱是坐一条船过来的，隋知青你不会还跟个娘们儿似的小心眼记仇吧？快添满。” 他把饭盒往前一推，大有隋琛不给他添的饭碗尖尖不走人的架势。 隋琛不为所动，“麻烦让一下，不要挡着别人打饭。另外麻烦尊重下女同志。” 粟海军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得意什么？靠老婆的小白脸，就一吃软饭的！”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让食堂这边一阵哗然—— 个别女知青芳心破碎：啥，今天那个新来的小知青竟然结婚了？我还没处对象对象就跑了。 些许男知青松了口气：还好结婚了，少了一个劲敌。 转念一想，靠老婆的小白脸，还真够不要脸的。 打量的目光自四面八方而来，几乎将隋琛淹没其中。 当事人却极为平静，“下一位。” 那排队打饭的知青连忙过去将饭盒递上，看向隋琛的眼神充满考量——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这个知青长得一表人才，竟然会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呢。 他有些心神不安的去接饭盒。 “小心。” 隋琛的提醒让那知青恍惚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压根没拿住，要是人一松手，自己这晚饭怕不是要喝海风。 “谢，谢谢。” “不客气。”隋琛忙里偷闲看了眼站在那里脸上写满得意之色的粟海军，“吃我老婆的软饭怎么了，你想吃都吃不上。” 正在一旁当干饭人的范援朝听到这话险些被大米饭呛着嗓子。 如此理直气壮的声称自己在吃软饭，隋知青你……真是干的漂亮极了！ 敌人不按常理出牌，粟海军也傻了眼，“你你厚颜无耻，你简直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 “首先，就算丢脸那也是丢我自己的，我还代表不了广大男同胞，粟海军同志完全不用这么说。其次，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女人撑起半边天，没她们这世界都不复存在。我尊重我爱人尊重女性，这有什么错？她是比我厉害，不行吗？难不成依照粟海军同志你的意思，女人只能跟在男人身后当个陪衬？谁规定了男人就必须比女人强？” 隋琛这话引发了食堂里广大女同胞的一阵认同—— 就是，主席都说过妇女顶起半边天。 凭什么就觉得必须是男人养家糊口，女人跟着男人屁股后面打转转儿。 人家这位隋知青都能大大方方的承认，他一个外人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干什么？ 瞧不起她们女同胞吗？ 粟海军慌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范援朝上前一步，“那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找茬是吗？” 她知道粟海军就是在找茬，这人小心眼的很，人家隋知青按照规定办事，他好死不活的过来闹腾。 还倒打一耙。 现在被女同志们群起而攻之就怕了。 脓包一个。 粟海军连连后退，却不想竟是踩到了一个人的脚，慌乱中他连道歉都忘了，“不知道看……” 扭头看到是曲连长那没什么表情的面孔，话就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 曲连长看都没看他一眼，排在队伍里慢慢往前挪动。 “行呀小林，你这个对象还真够有意思的。” 刚回到农场，杨团长第一时间是来食堂这边吃饭。 他们两口子一贯都在食堂吃饭，哪有那么多时间回家做饭，有这空还不如多干点活呢。 冯政委单身汉自然也不会在家里头开火。 三人回来吃食堂，刚过来就听到隋琛义正辞严的说着自己吃软饭。 杨团长听得十分乐呵，觉得自己倒是跟这个小隋知青有的聊。 “咱们农场不分男女，午饭晚饭都是五两饭。” 威严的声音让食堂里众人纷纷看过去，瞧到杨团长时都觉得粟海军要完蛋了。 整个西泉农场谁不知道杨团长怕老婆？ 便是刚到的新知青都被特意交代，千万要注意这件事，别不小心惹了杨团长的不快。 粟海军如今可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吗？ 曲连长护短不会为难手底下的人，可杨团长…… 那可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我原本以为这么规定可以让大家伙都知道，男同志也好女同志也罢，在咱们这一律平等。”杨团长觉得那个小知青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咋的，你没脑子是吧？连这良苦用心都看不懂？” 如果说踩到曲连长的脚让粟海军心虚，现在被杨团长这么一说他只觉得想挖个地洞能跑多远是多远。 都是隋琛，要不是因为他，自己能…… 能这么丢人现眼吗？ “抬起头来！” 杨团长看见着耷拉着脑袋的人就烦，“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那就大大方方的承认，用得着这么心虚吗？怎么，上学那么多年老师没教你怎么跟人道歉吗？” 粟海军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滚烫。 抬头看到跟着杨团长身后的林颜时，心底又蓦的升起一股恼怒，如果不是她跟隋琛，自己何至于此？ “对不起，我……我不该胡说八道的。” “其实粟海军同志也不算胡说八道，隋知青是比他白比他长得好看些。” 其貌不扬的粟海军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林颜怎么能这么羞辱自己。 “我也吃我们隋知青的软饭，他蒸的米饭肯定好吃的不得了。” 看着欢欢喜喜去打饭的林颜，粟海军左手握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最好祈祷着永远这么好运，否则…… 等着瞧。 隋琛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被林颜听到，看到那张透着几分疲倦，但一双眼眸依旧熠熠生辉的人，犹如闪烁的星。 “累不累？” “累死了呢，等晚上回去你给我揉揉。” 隋琛轻点头，“快去吃饭。” 饶是这人今天早晨还占了自己便宜，可这会儿还是那个容易害羞的小知青。 “要不我陪你在这等着？一个人吃饭不香。” 站在旁边的范援朝当即表示自己也是人，“等会儿隋知青就忙完了，林颜你跟我说说你今天都干了什么呗，咱俩交流交流。” 林颜被范援朝强买强卖，只能先过去坐下吃饭。 “那这岂不是要从知青队伍里选人？”范援朝是个热情爽朗的姑娘，“团长政委，你们打算怎么选呀？” “你想去吗？” 范援朝倒是个直爽性子，“去当老师肯定比干活轻松，不过听林颜说，有些是当地人都不会说普通话，我怕过去我跟着沟通不了，这么一来其实还是让琼岛和两广地区过来的知青去当这个老师更好一些。” 这话说的没错。 毕竟地理上更接近，去当地教学也更能为老乡们所接受。 至于北山村那属于特殊情况，林颜还是想要隋琛去。 正想着，隋琛已经端着饭菜过了来。 食堂的大师傅吃过饭，过去接班终于放了隋琛的假。 杨团长好奇，“小林不是让你晾晒衣服吗，怎么来食堂帮忙了？” “衣服都收拾好了，我问了下没有对我的安排，看食堂这边缺人，就过来帮忙。” 瞧瞧人家这思想这觉悟。 杨团长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明天你跟着老冯去北山村，给那里的村民上课帮他们扫盲。” 扫盲这事建国后就没断过，然而总是又数不清的漏网之鱼。 北山村那边认字的不多，南山村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漏网的不是小鱼，简直是一群鲨鱼。 看了眼林颜，她正在跟范援朝嘀咕着什么，两个年轻的姑娘说说笑笑，犹如一幅十分美好的画卷。 隋琛应下，“好，我听组织安排。” 不是组织安排，是你媳妇儿的安排。 杨团长也没多说。 晚饭过后回办公室的时候跟老搭档说起了明天的安排。 周围那么多生产队和村子，按照今天这效率，一个个的跑怕不是得用小半个月才行，这还得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要是遇到顽固分子那就得来回做思想工作，怕是更麻烦。 “老冯，你说那个小林到底咋回事？” 能够派到这边来的，自然都做过调查，隋琛的身份再简单不过，早前父母在清华教学，后来去干校接受再教育。 眼下清华那边的教学工作开始逐步恢复，一些老师也纷纷调回去。 但隋琛的父母并没有，和其他几个老师教授一起被安排到琼岛这边。 琼岛毕竟是四面环海的岛屿，再加上地势地形的缘故，这里甚至到现在可能还有间谍潜藏。 能够被派到这边来，隋家人还有隋琛自然没问题。 但这个林颜…… “你不是相信她？” 这正是杨团长头疼的地方，“我是相信呀，可我就是想不明白。” “有啥想不明白的，有的人就是天纵奇才。让你多读书你就是不肯读，如果你知道王介甫的《伤仲永》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什么什么？你别给我整那些文绉绉的，知道老子听不懂。” 冯政委瞥了一眼，这让杨团长心虚了几分，“行了行了，我再让人去那边调查下就行了。” 其实两人心照不宣，不然也不会往办公室这边来而不是直接回家了。 杨团长很快就联系到了平安县长河公社那边，公社的老支书一听说林颜的名字一阵紧张，“咋了，林颜出事了？” “没有没有老班长，您别慌，我打电话就是问问林颜的情况。” 老支书松了口气，“没出事就好，小林呀是个好孩子……” 面对组织，老支书半点都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小田庄林颜的事情。 挂断电话，杨团长有些犯嘀咕，“主动来的呀，你说难不成咱俩看走眼了？莫非真有问题？” 要么真的是一颗红心向太阳比寻常人还有责任感，以建设国家为己任。 要么就是有点别的心思。 不然这人生地不熟，对于一个打小生活在内地的姑娘压根见都没见过的海岛，她咋就这么义无反顾的要来呢？ 冯政委也在思考这件事，“林颜应该跟她那个堂姐不太和睦，可以打电话问问林爱芬同志，看她什么个态度。你过会儿说的时候要这么说……” 林爱芬刚洗了澡正想着睡觉，忽的被人喊起来一肚子的火气。 偏生赵程前还看着，她只能另找说辞，“我是怕吵醒了晓丹，孩子睡不好。” 赵程前已经穿好衣服，“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爱芬没法子，只好套上衣服跟着出去。 “是琼岛那边打来的电话，点名要找林爱芬同志。” 赵程前听到这话拧了下眉头，“我跟你一块去。” 找林爱芬，肯定跟林颜有关。 难道是林颜在那边吃足了苦头，已经忍不下去，要林爱芬帮忙把她调走吗？ 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是要帮忙的。 但又不能太明显，不然到时候真要是跟林颜结婚，显得自己第二段婚姻中有什么生活作风问题。 正想着，已经到了这边。 林爱芬看着电话有点兴奋，她努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争取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正在幸灾乐祸。 肯定是林颜倒了霉，她那娇滴滴的身子，只怕到了那边都活不过两天。 要是死在那里再好不过！ 没了林颜，自己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整理好激动的心情，林爱芬脸上挂着担忧，“可能是林颜的电话，我过会儿怎么说。” 赵程前恨不得自己来听这通电话，“没事，先问问看是什么个情况。” 说罢，解开最上面的那粒纽扣，他有些紧张，觉得喘不过气来。 林爱芬拿起话筒，轻声开口，“林颜是你吗？我是你爱芬姐。” 杨团长听到这声音拧了下眉头，“你好林爱芬同志，我是驻守琼岛的第五师第四团团长杨东虎，现在有几个情况想要跟你了解下。” 杨东虎，那个杨团长！ 林爱芬的脸色一下子苍白，恨不得把手里头的电话给丢掉。 尽管相隔好几千里，可是她对那个杨团长的恐惧一点都不少。 粗人，声音特别大，脾气特别不好，一有不如意就吼。 拼了命的带头干活，恨不得榨干人最后一点力气。那简直是个疯子。 他怎么跟自己打电话？难道是林颜出事了，联系不上小田庄那边，所以就想着先跟自己联系吗？ 肯定是这样的，小田庄那边又没扯电话线，联系不上跟正常，哪有跟自己联系方便？ “杨，杨团长你想说什么？是林颜出事了吗？” 林颜出事？她能出啥事。 这会儿估计都跟隋琛回到医务室的病房里躺下睡觉了。 “是这样，我问你来回答就好，林爱芬同志你要想清楚再回答，因为你所说的一切都牵扯到林颜的性命。” 性命？ 果然是出事了。 林爱芬心情无比激动，“杨团长您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成语用的让杨团长很是无语，怎么是个人都比自己的文化造旨高呢？ 想起刚才老冯的交代，杨团长问道：“请问林颜平日里在家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为人处世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林爱芬气得牙痒痒，脱口而出，“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还能什么样？家里头有点好的都会给她，她嘴上不说但实际上一直都喜欢那个隋琛，经常去找隋琛借书看，还装文化人去看报纸，好像那样就能配得上隋琛似的。” 说罢林爱芬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她看到站在那里的赵程前铁青一张脸，难道是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对？ 可她说的都是事实呀。 “原来是这样，那麻烦了。” 杨团长挂断电话，“行了，这下算是真相大白了。” 一个从小生活在村里的乡下姑娘哪有能耐当什么间谍？ 就是因为相中了那个英俊的男知青，所以想方设法的靠近人家。 读书看报听广播，恨不得让自己变成文化人。 杨团长忍不住乐呵，“要是为了搞对象都能像林颜这样，我倒是宁愿大家伙都去搞对象。” 冯政委也松了口气，不是就好。“哪有那么多好事。” 长河公社的支书是老战士老党员不会骗他们，至于林爱芬和林颜又有嫌隙，自然不会给林颜说好话。 结合这两人的话来看，林颜的确不是什么间谍。 这世上也从来不缺乏天才，许是这年轻姑娘就是个天才，天纵奇才降落到了西泉农场，注定给农场带来一些机会。 “行了，确定下来明天跟小林说就是了，说清楚了做工作更上心。” 农场的两个当家人离开这边办公室回家去，只是千里之外的一间狭小办公室内。 林爱芬只觉得自己汗流浃背，“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 林颜竟然喜欢隋琛！ 赵程前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明明她要跟自己相看，怎么可以还喜欢别的男人？ 那么她嫁给隋琛的时候也是欢天喜地的吗？甚至于去琼岛都并非赌气自己娶了林爱芬，而是要追随爱人的脚步。 哪怕吃再多的苦头也不在乎？ 凭什么。 他还在为两人的未来做打算时，林颜竟然背叛了他。 她怎么敢！ 作者有话说： 杨团长&冯政委：脑补，小林不是间谍。 林爱芬：林颜出事了，太好了。 赵程前：她爱我，她竟然不爱我，背叛了我？ 第016章 弄疼了她 林颜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忍不住嘟囔一句, “小兔崽子肯定在说我坏话。” 一定是那个小屁孩在念叨她，行啦行啦，等这边忙活完她就再去北山村一趟。 她还能食言不成？ “回头你帮我好好教训那小屁孩。” 看着回头张望的人, 按摩师愣怔了下, 手上都忘了动作。 林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哎呀呀，隋知青看傻眼了，难不成你今天才发现我长得好看？” 饶是那些大胆泼辣的姑娘告白后都会羞红着一张脸, 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可林颜不那样。 她像是热烈的玫瑰，极尽姝艳之色，美得张牙舞爪没有半点羞涩。 以至于他有些不好意思，耳垂那里又有些发烫, “走了那么远的路，脚疼不疼？” 林颜看着避而不答的人，她就知道隋琛肯定又害羞了。 “疼啊, 杨团长就是个大老粗，拿我当他的兵操练，我今天跟着他俩跑，全靠两条腿, 现在软的跟面条似的。脚底心疼得很，怕不是磨出水泡来了。” 这话林颜还真没说谎, 原主是个在平原地区长大的姑娘, 本来就娇弱一些, 今天跟着跑了四个村子, 回来的时候全靠意志力在支撑。 泡脚舒坦了些, 但抬起腿来的时候还真是没一点劲。 一下子就垂了下去。 洗脚盆里的水都迸溅在地上。 “没事吧？” 林颜看着慌了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掉水里能有啥事, 隋知青你在担心我呀？” 如果非要把林颜的生活进行总结分类，那大概就是吃饭、睡觉、工作以及调戏隋琛。 调戏频率之高，让林颜自己都觉得她过于色胚。 得控制下。 往后一天顶多调戏五次吧。 五次是不是有点少？ 林颜正想着要不改成八次好了，生活已经够困难了，可不得找点乐子？ 她纠结着，连脚被人抓住都不知道，直到脚心处传来一阵酥麻，林颜一阵哆嗦把脚收回来，“痒。” 林颜第一次意识到，这副身体竟然也浑身痒痒肉。 自己碰人没啥关系，但别人碰那就是不行，哪怕这人是隋琛。 甚至这副身体反应更强烈些，眼泪都出了来。 林颜这一抹眼泪不要紧，隋琛一下子慌了，“我，我只是想要给你看看有没有磨水泡。” “我知道。”这人什么性格林颜还能不清楚？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呀。 一想到自己浑身痒痒肉，那回头还怎么…… 林颜这下更委屈了，秀色可餐不能吃，那不是要人命嘛。 隋琛看着哭的委屈的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范援朝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颜在那里抹眼泪，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隋琛你就是这么吃软饭的呀？林颜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她最看不上欺负女人的男人，长得再好看都不行。 “没，是我自己的事。”林颜没想到范援朝这个点过来，“你怎么来了？” 范援朝摇了摇手里小布兜，“来给你送药啊，你跟着杨团长他们出去跑了一天嘛。脚上肯定磨出了水泡，来之前我妈就给我准备了药，说是把水泡挑了抹上这个药膏第二天就能好。” 说这话时年轻的姑娘脸上带着得意，“我昨天试了下效果还真不赖，正好我妈给我准备得多，你留下一管。” 除了这个药膏外，范援朝还拿来了感冒药，本来是打算给隋琛用的，但想到刚才林颜抹眼泪她还有些不太确定咋回事，“你先留着，回头感冒了吃这个，我从小体弱，吃这个药最有效了。” 看着恨不得把所有宝贝都搬来的范援朝，林颜心头一阵酸酸甜甜，“谢谢。” “客气啥，咱们相聚就是有缘，难得能碰到一起可不得互帮互助？”何况林颜不止长得好看，脑瓜还特别好使，这样的朋友她范援朝交定了！ “是要互帮互助。” 两个姑娘正说着话，隋琛端起已经凉了的洗脚水去倒掉。 范援朝当即问了起来，“他真没欺负你，要是欺负你你就说，咱们杨团长很尊重女同志，肯定会给你当家做主的。” “真没有。”林颜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我怕痒，他想给我挑水泡，结果……你，你别挠我呀。” 林颜的怕痒完全无差别性，谁挠她痒痒肉她都怕的那种。 范援朝悻悻收回手，“你别哭别哭，一会儿隋琛回来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就这么两分钟而已，范援朝完全体会到刚才隋琛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这也太难了。 熄灯号响前，范援朝连忙回宿舍。 躺在床上时，年轻的姑娘还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忽略了什么问题呢？ 她怎么就是想不出来。 这厢年轻的姑娘迷迷糊糊睡了去。 医务室里，林颜伸出脚去，一副要慷慨赴死的大无畏精神，“你来吧。” 脚上的水泡不能留存着，范援朝还特意送来了药膏，总得试试才行。 林颜不怕疼，自己挑倒也不是不行。 但她怕痒怎么办，难不成还躲隋琛一辈子？ 总得慢慢适应才行。 今天就先从脚丫子开始。 隋琛看着紧闭双眼的人，神色有点点复杂。 五月的日头毒辣，这边气温早就窜到三十度以上。 刚才看范援朝都比之前晒黑了几分，林颜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好像怎么都晒不黑似的。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显然怕得很。 是怕疼吗？ “颜颜。” “嗯？” 隋琛将那细细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看着那脚底板上的三个大小不一的水泡，“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没，明天我要是回来得早，看能不能做给你吃。” 想吃的？ 林颜想吃火锅想吃烧烤，想吃锅包肉想念各色小炒。 她想吃的多着呢。 但现在都吃不到。 “我……” 脚心处传来的微微的酥痒让她浑身一颤，刚想要收回来却是被一只手紧紧箍住。 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是隋琛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等到察觉到脚上有几分清凉时，林颜睁大了眼睛，“好了？你帮我把组……那里面的水挤出来了吗？” “嗯。”隋琛笑着看她，“信不过我呀？” “没有。”只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还以为隋琛不懂得怎么处理呢。 自我麻醉十分有用，隋琛再给她处理另一只脚上的水泡时，她这才发现隋琛动作很快，就那么一下下就把组织液都给挤了出来。 生怕动作慢了弄疼弄痒了她。 “你是只脚底心敏感还是……”隋琛迟疑了下，“今天跑了那么远的路很容易累，我想要不要给你按摩一下小腿什么的，这样你明天兴许没那么难受。” 浑身都敏感的人可怎么办哟。 林颜想继续自我麻醉，“要不试试看？” 小腿上其实没那么多神经分布，或许就…… 就算了吧。 林颜又哭又笑的结束了自己的睡前生活。 她甚至都不知道，往后这日子该怎么过。 隋琛也没想到她体质特殊，想着昨晚自己自己揽着她腰时，林颜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应，难道是因为睡着了的缘故？ 林颜也想不明白，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或许这个问题可以等日后再解答。 现在，睡觉，谁都不能打扰她睡觉。 平躺着的人翻了个身，看着将自己蜷曲在那折叠行军床上的人，林颜轻声说道：“晚安隋知青。” …… 吃早饭的时候，林颜看到了杨团长的爱人元芳。 瞧着比杨团长还要年长几岁的样子，但浑身上下收拾的极为利落，林颜想她今天回来后也得去剪头发。 长头发太不方便了，洗头都是个麻烦事，还是留短发好。 打理起来都极为省心。 “这是你嫂子。”杨团长帮忙介绍，“这是刚来到咱们农场的小林和小隋，今天小隋要跟着老冯去北山村那边，你真要过去？” 元芳跟两个年轻人打招呼，“我去那边瞧瞧看，放心就这么几步路，又不会出什么事。” 杨团长连连点头，“那行，回头有啥事你跟老冯说就行。” 农场的新场长杨东虎怕老婆这事广为流传，甚至于在那边码头时，邹主任都跟她扯了两句这事。 说杨团长的爱人长得五大三粗，比爷们还爷们。 事实证明，谣言这东西还真不可信。 元大姐就是个收拾的极为利落的人，怎么就比爷们还爷们了？ “嫂子您去北山村那边做什么？” “这不是说之前跟那边有矛盾嘛，我看看那边条件如何，能不能教村里人堆肥，这样再插秧前地里头上了肥料回头也能多产点粮食。” 早前就想这么做了，但当时和周围的村子关系不太好，老杨又不放心让她过去。 现在处好了关系，那就也帮帮老乡的忙，周围邻居好相处总比整天相互提防着好吧？ “这样的话，那您不如跟我们一块先去其他村子，至于北山村这边等……” “我可以去看看。”隋琛忽的开口，“我之前读的是化工专业。” “化工专业？小隋你是大学生呀。” 农场这边平均学历其实也就是高小。 有几个念完高中的都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大学生。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颜也惊呆了。 大学生？ 她怎么不知道！ 那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教隋琛学习。 岂不是班门弄斧？ 有那么一瞬间林颜是真想要把隋琛揪出去问个清楚，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 然而她没有这个机会。 冯政委已经做出决定，“那这样，老杨你跟嫂子还有小林今天再去其他生产队，咱们教育、肥料一起抓的话这样更有说服力，我先带着隋琛去北山村一趟，回头再去其他几个村子研究下，这样效率高一点。” 不然就得让元芳一直跟在后面，远不如现在这样效率高。 “成，那就先这么定下好了。” 杨团长是个大老粗不假，但做事十分利落，已经跟冯政委商量好，让下面的营长连长们留意着队伍里的人，回头筛选些合适的去周围村子里教书给村民们扫盲。 这事在整个农场都引起了热议。 去当老师总归比在农场干活好，现在天气热了在外面晒得要死要活不说，更重要的是蚊虫蛇蚁还特别多，每天回去身上都瘙痒的很。 哪怕是农场这边给准备了草药水冲洗，效果也没预期的好。 怎么看去周边村子里当老师都是个轻快活。 但粟海军发现报名的人似乎并不多。 他有些奇怪，拉着刘虎生问了句，“你怎么不去报名？” “我瞎凑什么热闹，没听曲连长说吗？最好是琼岛本地的知青，再不济的两广的知青也行，我这语言不通的，万一教不了人那不是坑人吗？” 为了偷懒就不怎么干活，这算什么回事？ 刘虎生宁愿自己累点，也不想做这丧良心的事。 粟海军听到这话很是不乐意，“怎么就教不了人，那就从头教，一点点教呗。” 刘虎生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粟海军什么意思。 不过他也懒的说什么，午饭后他们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抓紧时间回去睡觉才是正经，其他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粟海军瞧着走开的人撇了撇嘴，明明就想要去干这轻快活，却又抹不开面子拉不下这张脸来，活该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就不一样了，想去就去才不用管旁人怎么看。 去报名的时候，粟海军看到范援朝也在，他忍不住笑了声，“范援朝你不是北方人吗？怎么也会说南方的方言呀？” 说话总是那么大义凛然，实际上还不是捡轻快的活来干？ 虚伪，虚伪的很。 范援朝懒得搭理，她的确是从小在北方长大没错，不过她外公可是地地道道的广西人，当年跟着百色起义的老革命，打小跟着外公过活的人说是半个两广人也不过分。 不过跟粟海军说这个做什么？ 撇了撇嘴，范援朝帮着把朋友的名字填上转身离开。 排在后面的粟海军填写报名表的时候仔细看了眼，上面并没有范援朝的名字—— 肯定是被自己发现了心虚，所以这才没有报名。 真是虚伪！ 这几天四处忙着跟周边群众做工作的杨团长也是后知后觉—— 这次知青们在援助周边老乡扫盲教育方面并不积极。 原因倒也简单，一方面有几分畏惧心。 老知青们都知道，农场跟周围生产队的关系不太好，虽说现在杨团长竭力在缓和双方的关系，可万一再闹腾起来呢？ 而且他们在这边干活都习惯了，倒也懒的再去四处跑。 至于新知青们就又是另一个问题，和过去周边知青来农场工作不同，这次分配到西泉农场的知青还真是来自全国各地，其中北方知青占据了绝大多数，琼岛本地知青少之又少，只有寥寥三个。 本地或者两广知青优先这一条件首先就把很多新知青挡在外面，再加上老知青又不是那么积极。 通知下去报名的一共就十二个人。 远远不够用。 至少得调出来二……不对，三十个知青才行。 这还差得远呢。 “你也别着急，我再去做做思想工作就是了。” “你就不怕越做思想工作，这些知青就跑得越远？” 越是没人报名这就越不会有人来，心里头犯嘀咕呀。 这报名的人一旦多了，大家就踊跃起来。 这些知青到底不是战士们也不是党员，做思想工作什么的得换个路子。 冯政委听到这话乐呵起来，“行啊老杨，往后我看我都不用给你当政委了，你自己就能干。” 杨团长白了一眼，“小隋那边怎么样？” “他现在北山村南山村两边跑，一边一晌，我去看了看，倒是跟村里人相处的还挺好，小林说的没错，他还真是好脾气。” 他做思想工作的最是耐心，然而看到一遍遍教不会时也会觉得耐心丧尽。 隋琛则不然，他脸上始终带着笑，语气始终如一的温和，耐心的不得了。 这将来要是为人父母，倒是不用担心孩子的教育工作，直接交给隋琛就好。 “他倒是……对了那些干校的怎么还没过来？” 隋琛不是因为父母调动才过来的吗？怎么他跟林颜都过来一星期了，隋燕平一行人还没到？ “你还知道关心呀？”冯政委白了一眼，“过几天就过来了，组织安排他们去雷州那边一趟。” “去那边做什么？” “我说老杨，你脖子上面这玩意儿就是个摆设是吧？雷州那边什么你还不知道？还不是为了这橡胶生产的事。” 杨团长面不改色，“有政委你在，哪还用得着我动脑子？新宿舍建好了是吧？” 冯政委点头，“好是好了，但还有点问题。” 新宿舍。 偏生要入住的是干校调过来的那批人。 让其他人怎么想？ 已经听到个别知青在讨论这事了，只怕伴随着那些干校人员的到来，这议论声会越来越大。 如果不做好控制的话，哪怕是有的闹腾。 “反了他们这帮兔崽子，我看谁敢闹。” “老杨！”冯政委直皱眉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脾气，生怕上面不来收拾你是吧？” 杨团长无所畏惧，“他们爱来来，我还能怕他们不成？”嗓门没之前那么大。 办公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当初就说不来，非要调我过来，在这里干的窝囊。” 他是个当兵打仗的，现在倒成了个做思想工作的。 烦死了！ 冯政委瞥了他一眼，“你去跟元芳说想要调回去呗。” 跟他媳妇儿说？那不是找打吗？ 杨团长瞪了老搭档一眼，“那你说咋办，我听你的还不成。” 他不就是抱怨两句，用得着这么噎他吗？ “这事我还没想好，你跟小林说了没？” “说了，她那张嘴倒是真会说，就是她一说咱这得开好几个加工厂，你这边跟上面联系的咋样了？” “师部那边倒是支持，就是过两天可能得来考察下，另外就是资金问题，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可能的自己克服困难。” “他娘的，这不就是不给钱？咱们农场哪有什么闲钱。” 没钱怎么起工厂，没工厂那帮老乡挣钱的话就是空话，回头又得闹腾起来。 “你冷静点。”冯政委揉着脑袋，“咱们遇到的困难多了去了，哪有像你这样的遇到点麻烦就骂骂咧咧的。” 真是让人头大。 杨团长气得直拍桌子，“啥事都是想办法克服困难，一跟上面要钱就是没有，来收东西时倒是利落得很，这算什么上级，我看是只拉不吃的貔貅吧。” 冯政委无力纠正，“貔貅只吃不拉，不是只拉不吃。” “管他什么吃呀拉呀的，就没这个道理！老冯这事你不能软，必须跟上面说清楚。” 怎么说？ 冯政委硬着呢，然而上面没钱就是没钱，变不出来有啥法子。 要是打嘴炮有用，能整来钱，他天天跟人哔哔去，看谁能说的时间长。 问题不是没用吗？ 问题困难年年有，今年真的是特别多。 “那你说咋办呀？” 杨团长何尝不知道老搭档的性格，如果不是真遇到麻烦，他压根不会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着小林当初提到了香港那边，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香港那边的投资商。” “那可不成，你这不是引狼入家门吗？”杨团长第一个拒绝，“老冯你可别乱来，这两年虽然消停了些，但是有些事情不能瞎弄，万一被人说了，你就算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 “可咱们这食品加工好可不就得由着香港那边出货，不然还能卖到哪里去？” 春季广交会已经结束了，等秋季广交会的话还得几个月，能等得及吗？ 最近他也有往周围村子里跑，有个别早熟的芒果已经能吃了，只怕再过半个月就有大片的芒果成熟，如果不处理那怎么办？ 失信于群众可不是什么好事。 冯政委想了想，“明天我跟小林一块去小芒村那边，你留在农场。” “你想找林颜商量？”疯了吧。 杨团长承认林颜很有本事，但这事找林颜商量能商量出来个所以然吗？ 冯政委自然有他的考虑，能靠读报听广播就能看透事情本质的人，不需要在乎她的年龄。 十八岁又如何？ 有志不在年高。 冯政委并不在乎这个。 他现在需要解决问题，只要能帮他解决副食品加工厂资金问题，那就是好同志。 显然杨东虎并没有这方面的远见卓识，他只好去寻找另一个人。 林颜很真是给出了他想要的反应，“咱们农场账面资金不够吗？” 冯政委摇头。 他也没瞒着林颜，“你来到农场这么多天，想必也知道咱们这农场建设的缘由。” 盛产热带水果的琼岛还是另一种战略物资的主要产地。 橡胶。 在垦荒搞发展方面，便是北大荒都要称呼当年的华南橡胶大会战为一声前辈。 “当初借助老胶园，在海外侨胞们的热情襄助下，才有了如今琼岛上的胶林，但有件事我们也得承认：咱们的橡胶产量低，品质也不够好。加上这些年来欧美对我国的经济封锁逐渐放宽了些，咱们从东南亚那边进口了不少橡胶。” 林颜多多少少知道这事，杨团长从来不是什么藏得住话的人，加上之前怀疑过林颜还透着点心虚，倒是主动说了不少事。 比如说现在国产橡胶积压的问题。 产量低、品质差，加上生产成本高，种种原因使然，国产的橡胶的生产单价远高于进口胶。 用杨团长的话，国内化工部门第一个“背叛”了他们。 大量购买进口橡胶，导致国产胶积压。 统购统销几乎成了空话。 这直接导致了琼岛上的几个农场经济状况都不太好。 “上级说要做出一些调整，可具体的调整措施是什么也没说。现在老杨真的烦得要死，他要是说话不中听你也别往心里去，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其实杨团长人挺好的。”农场的这俩领导人都挺好，林颜又不傻，当然知道，“上面不拨钱那咱就只能自己想办法，那咱们在香港那边的人能用吗？” 冯政委摇头，但他又告诉林颜一个好消息，“不过咱们可以去香港那边，上级说让咱们自己来，他在那边安排人可以招待下。”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真要是再拦着不让自己找出路，那才是想哭都没得哭呢。 “挺好的，那冯政委您的意思……” “我在香港那边没什么认识的人，但是咱们现在缺钱，没钱的话就没没法子弄加工厂，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先跟香港那边协商好，对方能够预付款，到时候咱们可以先用这个钱把加工厂弄起来，再交货。” 但这个计划存在着一个十分大的问题—— 时间。 厂房建设需要时间，生产需要时间，交货又得需要时间，这么一来人家那边等得及吗？ 就为了你那一口吃的，就等你两三个月？ 这世上有那么傻的人？ 或许有，但生意人中想要找到这么一个，可真难。 “其实政委，咱们不一定非要先弄加工厂，先把鲜果运输过去嘛。” 都是生意人，一切向钱看齐，哪有那么多慈善家？ 组织上不帮忙，那就得自己来。 林颜算了算时间，“撑死再过一个月，咱们这的芒果就得大规模上市，如果想要做副食品厂的话，那咱就得抓紧时间，芒果汁和芒果干做起来麻烦，需要机械加工，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先做芒果罐头，但是这得需要咱们这里有足够多的糖。” 林颜说完也挠头，“我忘了糖也属于稀缺品，这么一来……” “小林你这就犯糊涂了，你看那是什么。”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元芳指了指远处，林颜看得有点懵，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 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傻姑娘，那是甘蔗地。” 林颜这才反应过来，“南甘蔗北甜菜，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有甘蔗还能怕没糖？那这样的话咱们就能做罐头了，不过就是还得需要玻璃罐，不过这个不要紧，咱们可以跟玻璃瓶厂合作。” 这个合作方面的事情其实有很大的谈判空间。 “广东那边有没有什么化工品生产厂，生产雨衣、雨鞋或者避.孕.套之类的工厂。” 冯政委没想到林颜这么大咧咧的说起来，他都有点不太好意思起来，“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香港那边应该有。” “那就更好办了，咱们不是有橡胶积压嘛，可以稍微低价一些卖到香港那边，毕竟避.孕.套是消耗品又不能总重复利用，橡胶品质稍微差一点点倒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一来咱们有钱就可以直接找玻璃瓶厂采购玻璃瓶，做罐头这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甘蔗熬糖、贩卖积压的橡胶以及采购玻璃罐这些事情都可以解决。 冯政委忍不住拍了拍林颜的肩膀，“我就说你脑瓜子灵活，找你说一准有用。” 回头能不能谈成是一回事，起码林颜给了自己足够多的思路，自己不用再在这个死胡同里转不过弯来。 虽说冯政委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最近也相信一件事，有时候人是得迷信一些，林颜到来后自己的工作还挺顺利，和上级汇报工作之后，上级给出指示，把积压的橡胶卖个内地的几个胶鞋厂。 胶鞋厂也好，香港那边的避.孕.套生产厂家也罢，只要能有钱就行。 在这件事上冯政委十分灵活。 当然他也有不会妥协的一方面，比如说去香港这件事冯政委就十分坚持。 他必须亲自过去一趟，而且还要带着林颜一块过去。 林颜脑壳子灵活，这次去香港还有考察的意思在里面，所以必须带着林颜过去。 师部那边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再坚持，“但你必须保证安全问题。” 这个安全不止是两个人的性命安全，更关系到信息安全问题。 尽管冯政委一再保证林颜没有任何嫌疑，但师部这边依旧持有怀疑态度，总觉得这是一个潜藏着来搞破坏的间谍分子，总有暴露的一天。 挂断电话，冯政委松了口气。 想着正好林颜和隋琛已经从医务室那边搬出来，住到了新家里面，他作为上级干部应该关心下农场工作的同志才是。 抽屉里还有一小包糖果，冯政委拿出来看着花里胡哨的糖纸，到底没有像往常那样吃一颗，而是直接塞到外衣口袋里往宿舍那边去。 原本的宿舍的确老久，但凑合着也能再住个十来年没问题，现在拆掉未免有些浪费，不止浪费建材也浪费人力。 等着回头农场有钱了再说也不迟。 新宿舍跟老宿舍隔着一段距离，冯政委过去的时候远远看到隋琛在那里拿着一把剪刀乱比划。 “干什么呢？” 骤然间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隋琛手一抖，看到是冯政委后这才松了口气，“林颜想要我给她理发。”前几天就说要理发，不过隋琛一直没时间，而且他也没给人剪过头发，都没啥自信，索性拿着剪刀在这里比划。 “理发？”冯政委想了下，“我明天跟林颜去香港那边，到那边理发店去弄吧。” 不是不缺钱，只是他不清楚隋琛的手艺，哪敢让他在林颜头上乱动？ 要去跟香港人谈生意谈合作，总不能顶着一头狗啃的头发吧。 隋琛松了口气，“那真是麻烦您了。” “客气，在这住着还习惯？” 隋琛看着递过来的那包糖块愣了下。 “给你们乔迁新居的礼物，别嫌寒酸。”他一个单身汉送人礼物一贯随心所欲，也不会太费心准备。 “让您破费了，在这边还挺好。” 青砖房屋，屋里头铺着木地板，前面墙上开了大大的窗，后墙上有一个小木窗，天热的时候两边一打开通气，倒也不憋闷。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住着两人却也宽敞的很。 林颜说他现在是老师，得有书桌书柜什么的，回头请人帮忙打一张，另外有机会的话再买一台缝纫机。反正她兜里有钱，只要有货就能买。 隋琛觉得除了这些，还要给林颜打一个衣柜。 两人一合计，倒是要把这屋子塞得满满当当，有那么一瞬间，隋琛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这里扎根了。 这会儿林颜去了范援朝宿舍，人不在。 冯政委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先回去了。 隋琛看着他送来的贺礼，那是一包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 比起小时候在国外吃的各种糖块，糖纸略有些粗糙。 但这花里花哨的糖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个美梦。 等爸妈宝珠他们到来后，他们就可以一家子团圆了。 他写给家人的信只怕爸妈并没有收到，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结婚了，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隋琛拨弄着桌上的水果硬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 投桃报李，林颜过来给范援朝送吃的。 北山村那边弄到了一头野猪，老族长带着村里人把肉分了分。庄秧心里头惦记着林颜，特意把炼的猪油给了林颜一小罐，还有一大包的猪油渣。 托隋琛带回来的。 农场这边虽然吃饭管饱，但也没啥油水。 林颜把猪油留下，猪油渣留了一半，拎着半包猪油渣去看范援朝。 年轻的姑娘吃得不亦乐乎，“回头等我拿到工资，我去你家蹭饭。” 女孩子的友谊建立的十分迅速，范援朝恨不得都能跟林颜异父异母亲姊妹了。 倒是宿舍里其他女知青打趣，“你都拿了工资还去林颜家蹭饭，范援朝你好不要脸。” “脸这东西可以不要的嘛。”但好吃的一定要吃到嘴里。 其他女知青也都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零食，姑娘们交换零食过足了嘴瘾。 林颜离开的时候还拎着一小包各色零食，那是捎回去给隋琛吃的。 范援朝十分羡慕，“隋琛命真好，颜颜好看还体贴，他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吗？竟然能娶到颜颜。” 舍友们哈哈笑了起来。 林颜没听清楚，脚下轻快的往家里去。 范援朝给的药膏很好用，当然更重要的是过去一星期每天都在四处跑，林颜脚底都厚实了许多，现在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和实验室里截然不同，但又异常充实的生活。 新宿舍这边就入住了他们这一户，灯火有点孤零零的亮着，即便孤单却也是照耀人心的温暖。 林颜看了眼手里的零食包，“隋知……” 声音戛然而止，林颜眨了眨眼，看着那迅速从隋琛怀抱里躲闪开的年轻女孩。 “隋知青，该不会是你始乱终弃，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颜控个屁哟，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亏得自己吃到好吃的还想着给隋琛带回来。 她都吃光，一颗零食都不给隋琛留！ 林颜脸上笑容逐渐冰冷，隋琛见状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瞧着人转身要走当即喊道：“她是我妹妹。” 妹妹？林颜气得想笑，“我也是你妹妹，你还是我情哥哥呢。” 年轻女孩连连点头，“对，他就是我情哥哥。” 隋琛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眼看着林颜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几乎跨跳过去，“这是宝珠，我亲妹妹。” 林颜：“……” 这孩子前鼻音后鼻音分不清，谁教的？ 第017章 芒果西施 隋燕平两口子忙于工作, 家中女儿的教育大部分都交给隋琛这个哥哥来负责。 小姑娘撒个娇就糊弄过去，以至于基础没怎么打好。 跟外人说话倒也好些，在家里就开始出问题, 经常含糊不清。 而这个问题刚巧不巧出在这时候, 让林颜闹了个脸红。 隋琛也意识到什么, 抓住林颜的胳膊温声解释，“是我的不是，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林颜要生气也是生自己的气, 还真是色令智昏。 余光看到站在那里的隋宝珠怯生生的，本该流光溢彩朝气蓬勃的大眼睛此刻却像极了受惊恐慌的小兔子。 林颜也没力气生闷气了，只剩下无限怜爱。 隋宝珠比哥哥小了五岁，就连隋琛都会为家庭经历而忧郁迷茫不知前途何在, 何况隋宝珠这么个小姑娘？ 撇下隋琛，林颜走到隋宝珠身边，“宝珠是吧？我是林颜,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的？爸爸妈妈呢，饿不饿？姐姐这里有好多零食，我们一起来吃零食好不好？” 宝珠怯生生的看着林颜，“爸爸妈妈还在忙, 让我先过来找哥哥。” “那咱们先吃点东西，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我特意给你拿回来的零食, 你不来尝尝看？” 宝珠小心翼翼的打量, 看到哥哥乖乖过来, 由着那个漂亮姐姐把糖块塞到他嘴里, 她瞪大了眼。 哥哥不太喜欢外人的碰触, 可是现在温驯的像只猫。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傻姑娘, 你不爱吃糖吗？” 宝珠听到这话, 下一秒反应过来，嘴里头甜丝丝的，还有一点点桃子的味道。 “竟然没有芒果味的糖块，不过等回头就有了。” 林颜那一堆零食里面最多的就是糖块，饼干之类的只有零星几块。 都推到了隋宝珠面前，“现在食堂没饭了，家里头也没开火，宝珠先吃几块饼干垫垫肚子，明天一大早就能吃到热饭啦。” 下意识的林颜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说话，主要是这姑娘真的是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忍不住就把人当作小朋友看待。 宝珠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她低着头，林颜也只能看到这么个动作而已。 不用想就知道小妹妹在那里流眼泪，林颜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来到这一切都会好的，你跟哥哥说话，我去刷牙。” 林颜体贴的留给这兄妹俩说话的空间，只不过已经到了晚上休息时间，夜色静寂的很，兄妹俩的声音不时传到她耳中。 “……结婚，她是你嫂子。” “你都没跟爸爸妈……生气。” 隋琛爸妈会生气吗？ 大概吧。 换作是她也会怨念几句。 至于具体相处的如何，到时候再说呗。 反正她最近挺忙的，跟隋琛爸妈打交道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林颜正想着，忽的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谢谢。” “啊？你怎么过来了，好不容易见面，怎么不多跟宝珠说会儿话。” 听到这话，隋琛心里头有点酸软，他很想要将林颜拥入怀中，但想到她怕痒到底还是忍住这冲动劲头。 “宝珠这几年受到了些惊吓，有点怕人。她其实很喜欢你的。” “那是，我可是人见人爱。”林颜带着几分小嘚瑟，旋即又叹了口气，“隋知青，我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你不用担心我欺负宝珠。” 不至于，她还没那么闲得慌。 言外之意，你不信任我。 隋琛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颜看他有些慌乱，心里头乐呵起来，有意的打蛇随棍上，“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隋琛脸上带着微微的窘迫，但还是正视林颜道：“恩怨分明，不会欺负弱小。” “这么高的评价呀。”林颜嘟囔了一句，她是不会欺负弱小，因为有想要欺负的人嘛。 不过这种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知道啦，隋知青你是在给我戴高帽，是不是怕回头我跟你家里人相处不好？” 隋琛急道：“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父母其实也很好相处，就是我父亲可能严肃了点，但他对家里人很好，只是严肃了点。” 这情不自禁的重复……林颜忍不住轻笑出声，“好啦，知道你爸爸面冷心热，哪有你这么给家里人说话的，分明是趁机抹黑他们。” 林颜的调侃让隋琛松了口气，“你回头见到他们就知道了。对了之前冯政委过来，说明天让你跟他去一趟香港。” 去香港？ 冯政委这倒是行动派。 “这样啊，那走之前我问问看，看怎么安排宝珠。”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犹如惊弓之鸟，只怕吃不了那么多的苦头。 在这件事上林颜承认自己双标，虽说知青之中也不乏隋宝珠这样瘦瘦弱弱看起来吃不了苦的，但她顾不上那么多。 总是要给家里人做点安排才是。 “没事，回头我去场办那边问一下就是了，你不用担心这个。” 林颜撞了下他的胳膊，“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呢，我就是个乡下丫头，可不是得做点什么讨你家人喜欢，不然嫌弃我怎么办？” “那我还是反动学术权威的儿子呢。”刚洗了脸的隋琛捏了捏林颜的脸颊，“做你自己就好。” 他手上还有水，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里，溽热的皮肤让这凉丝丝的水滴都变得温热起来，异物的闯入让林颜轻轻颤抖了下，下意识地看向始作俑者。 他还浑然未觉，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底全然只有她一个人。 难怪原主也喜欢过隋琛呢，这么一个人看向你时，真的像是在跟他谈情说爱。 “隋知青，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嗯？” “别这样看别人，万一招惹到别的姑娘那可怎么办？” 隋琛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不会。” 她们不会看上他的，毕竟他的出身在那里。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颜这般不嫌弃他的出身。 “那就成，晚上我跟宝珠睡床上，隋知青你打地铺。” 较之于范援朝他们住的宿舍，新宿舍宽敞得多，也难怪她在那边说话时，好几个人都过来打听消息。 晚上睡觉的时候，宝珠依旧怯生生的，占据着小小的一角把自己蜷缩起来，生怕挤着林颜似的。 这让林颜哭笑不得，这兄妹俩倒是有点像。 “这边天气热是不是有点睡不着？” “不是。” 小姑娘的声音弱小无助犹如蚊蚋。 林颜又是一阵心疼，“那就早点睡，等明天让你哥哥带你去吃猪油渣拌饭，可香了。” 猪油渣拌饭吗？ 宝珠的确闻到了猪油渣的味道，她好久没吃过了。 小姑娘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回忆着上上个月吃到的美味，不知觉中睡了过去。 连梦里都是猪油渣！ 等她醒来时，不见林颜的踪影。 “姐姐呢？” “她要出去办点事，过些天才回来。” 隋琛看着跟上次见到时没什么区别的妹妹，心里有些难受。 毕竟都一年了，这孩子也没怎么长个头。 “快收拾下，我带你去吃早饭。” 宝珠连连点头，“那姐姐吃早饭了吗？” “应该吃过了。” 宝珠跟家里人十分亲近，但遇到生人就胆怯的很，如今能主动关心林颜有没有吃早饭，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其实林颜没吃早饭。 上次晕船晕海的经历让她有些后怕，这次索性没吃东西。 稍稍进步了些，没晕海。 但坐在船上还有几分晕乎，林颜试着看向大海，让自己视野开阔些，这样没那么难受了。 “其实我刚过来的时候也晕船。”冯政委笑了笑，“多坐几次就好了。老杨当时晕船晕的更厉害，上吐下泻的那种，你别看他整天粗咧咧的，其实就是个纸老虎，没啥好怕的。” 林颜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让杨团长知道了，回头怕不是要找您单挑？” “我还能怕他？” 冯政委的回答让林颜一愣，看着亮肌肉的人，林颜竖起大拇指。 这才是人不可貌相。 冯政委武德充沛，充沛得很呢。 两人带着几箱刚采摘的鲜芒果，有生有熟，上岸后直接坐上汽车，往深圳那边去。 上级虽然没有大力支持，但在通行方面给足了便利。 抵达香港时林颜看了下手表，四点十分。 手表的上一位主人是冯政委，愿赌服输把这表给了林颜。 林颜没想要，架不住杨团长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盯着她的手腕看。 “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四处看看。” 做芒果罐头需要不少时间，但卖鲜芒果就快得多。 只要这边能确定下来，他就可以打电话过去，让老杨发动农场的人和当地村民一起采摘芒果，走海运直接运过来的话，从采摘到装箱运达，说不定三天就可以搞定，甚至一天往这边一趟运输也没问题。 但前提是，得找到买家。 “我想先出去买身衣服，要不哥你跟着我一块去？” 到了这边一切都得改，比如说这一身穿着打扮。 他俩就不像是来谈生意的人。 冯政委倒是没想那么多，林颜这么一提醒才想起刚才办理入住手续时，这宾馆前台的服务员那眼神还挺古怪。 仿佛在看土包子。 入乡随俗，他是得换一身打扮。 “成。” 只不过冯政委没想到，林颜直接去了裁缝铺，挑选了一件旗袍，“师傅您帮我把这件的腰身改一下。” 连价钱都没讲。 冯政委挪开眼睛，他选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西装，价钱还挺贵，赶上他半个月的工资津贴了。 裁缝铺的师傅帮着林颜丈量一番去改衣服。 “怎么买这个？”其实他觉得林颜现在穿着的裙子就挺好看。 “入乡随俗嘛，我打算当芒果西施。等下咱们再去商店看看。” 林颜在想什么冯政委是真摸不清楚，什么芒果西…… “你是说效仿豆腐西施？” “对呀，哥你不觉得我穿上旗袍很好看吗？”当初同学结婚前挑选婚纱，特意飞了苏州那边，林颜陪着一块过去。 原本也想做一套旗袍，奈何师傅比较忙排期都到半年后，林颜计划落空。 现在多好，老裁缝手艺值得信赖，而且这一身也才三十来块钱，不贵。 钱都是林大伯家资助的，林颜花的时候一点不心疼。 冯政委被问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都没好意思仔细看。 两人正说着，那裁缝铺师傅喊林颜过去，“试试看。” 新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不一样，收拢了腰身之后，越发的腰身纤细。 至于胸那里略有些撑不起来，“师傅，您这里有胸衣吗？能塞海绵的那种。” 冯政委：“……”这妹子过于爽朗了些。 林颜才不管这些呢，她既然要当芒果西施那就得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没什么瑕疵。 现在总算是前凸后翘曲线优美，林颜十分满意，付钱的时候还央求老板抹去零头，“等会儿我就给您介绍生意过来。” 那老裁缝架了下老花镜，“你们是大陆来的吧？” 口音一下子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林颜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是啊，过来办点事情，老师傅您老家哪里的？” “余杭的。” “好地方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难怪老师傅您的手艺这么好。窝里相宁好伐？” 冯政委注意到，林颜语气变了，语调间都是吴侬软语，穿着那旗袍还真像是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子。 那老裁缝没想到能从这年轻姑娘这里听到久违的乡音，一时间情绪难以自持，竟是落下眼泪，“就当我送你的好了。” “哪能呀，总不能让人做赔本的生意。” “那就给我个本钱好了，二十块。” 单是那一套西装就要一百多，现在竟然只要二十块？ 冯政委离开裁缝铺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会苏州话？” 我能说我是语言大师，跟着朋友去苏州选婚纱的时候现学了几句吗？ 林颜轻咳了一声，“来的路上遇到了苏州籍的知青，觉得她说话好听就跟着学了几句，没想到帮咱们省下这么多钱。我这虚荣心还挺有用的，下次遇到再多学几句。” 冯政委倒也没怀疑太多，只是瞧着林颜去商店买了些辣椒粉盐巴和竹牙签，他有些奇怪，“买这个做什么？” “吃芒果啊，等下咱们摆个夜市摊。” 摆摊？ “反正来都来了，今天不做点小本生意还挺浪费，过会儿咱们找宾馆那边借点东西去夜市摆个摊，如果能把咱们的椒盐芒果卖出去，哥你还担心咱家里的芒果没人买？” 香港这边市场如何林颜不知道，上门给人做推销其实成功率并不见得有多高，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开辟市场。 卖椒盐芒果试试看。 如果能够卖得动，那这一切都好说。 冯政委觉得有点跟不上林颜的思路，等着跟人去了理发公司这才反应过来。 林颜指着墙上的女明星，“就比她的稍微短一些就行，搭配我这一身衣服。” 她转了个圈，散开黑色的长发都跟着飞扬起来。 “要染一下吗？染个颜色更好看。” “不用。”染了还得再染回黑色，没必要那么麻烦。 冯政委坐在那里等着，看着坦荡大方的林颜，觉得自己倒应该向林颜学习一番，没必要忸怩。 他也让理发师给自己理了个发。 等待的时候瞧着墙上的那些画报，觉得林颜刚才选的那个最好。 挺适合她。 等着从理发公司出来，六点一刻，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下班了，咱们也该去摆摊了。” 冯政委还有些担心，“咱们没工具。” “有的。” 工具是找宾馆前台这边借的，一套桌椅砧板两桶水外加两把刀。 半箱芒果过去，宾馆的前台热情的把桌子抬到十字路口拐角处，“这边人多，你在这摆摊就行。” 冯政委不得不佩服林颜跟人打交道的本领，只见她支起了桌子，拿起一颗芒果在水桶里洗了下，就在那里耍了起来。 年轻的姑娘不知道哪里学的一手刀工，竟是把这芒果雕刻成了一朵漂亮的花，有点像是花店门口的玫瑰。 若是个彪形大汉也就罢了，偏生是个穿着旗袍的窈窕人。 这路口的小摊儿瞬间吸引不少人围观。 雕刻完毕，林颜抬头带笑，将这黄玫瑰递给前排那位穿着旗袍搭配开司米披肩的旗袍女郎。 “给我的吗？”刚下班的年轻女郎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毕竟好多人都喜欢呢。 林颜笑着点头，“要不尝尝我做的椒盐芒果？” “椒盐芒果？” 林颜点头，“对，试试看。” 她手艺很好，手起刀落那半生不熟的芒果皮已经落在垃圾桶里，清水冲洗一番后在在砧板上切成均匀的片，放入塑料盒里。 刚买来的辣椒粉和盐巴各自挖了一勺后搅拌均匀，撒在那芒果片上。 芒果还没完全成熟，青黄色的果肉上沾染着一些辣椒粉，莫名就勾起了几分食欲。 取出两根竹签，林颜一并递了过去，“尝尝看。” 那旗袍女郎见状有些迟疑。 林颜拿起竹签插了一块吃，“有点酸，微辣，大家有想吃的话就跟我说声，这十分钟我请大家免费吃。” 说着林颜摘下手表递给冯政委，“哥你给我掐着时间。” 免费的从来受欢迎，君不见多少老头老太太退休工资一大把，为了商场里的便宜鸡蛋能排队两个小时，为了保健品公司发的免费米面粮油去听课最终掏出去银子一大把。 免费的有时候反倒是最贵的。 当然林颜倒不是要把芒果炒高价，开发新的吃法，能够把琼州的芒果卖出去就行。 冯政委被塞了个手表，然后就看到林颜忙活个不停。 一箱芒果很快见了底，而他也收了很多钱。 五毛钱一份的椒盐芒果，卖出去了一百多份。 这还不算免费送了好几十份呢！ “酸死了。”林颜揉捏着手腕，这么紧锣密鼓的工作让她想起自己高中毕业后去餐厅里当切菜工的艰苦岁月。 看冯政委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可怜巴巴，“哥，能请我吃点好吃的吗，咱赚钱了的。” 冯政委是孤儿，父母当年做地下工作者身份暴露，连带着哥哥妹妹都被杀害，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被部队收养，平日里跟这个是战友那个是同志，还没几个人会这么跟他说说笑笑。 上一个这样的人，已经死去多年。 不知道为什么，林颜让他想起了佟雪，那个在芳华正盛时凋零的年轻姑娘。 语气都温柔了几分，“想吃什么？” “我问了宾馆的前台，他说这边的华记叉烧特别好吃，我们去吃叉烧？” …… 杨团长接到香港那边打来的电话时手心都蓄着汗，“怎么样？” “你联系椰城那边，安排船只，这两天动员所有能动员的力量，把成熟了还有五分熟的芒果分开装，装满一艘船送来，我说的是货轮，不是小船。” 杨团长瞪大眼睛，“你们谈成了？” 还在谈，但冯政委觉得林颜那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他不妨大胆点。 说不定这边林颜谈成了买卖，那边正好芒果到港呢？ 怕老搭档担心，冯政委含糊了一句，这引得那边大笑一声，“成，真要能解决这问题，回头我给小林记个大功！” 这话让冯政委笑了起来，“小心她回头骄傲。” “骄傲就骄傲，要我我也骄傲呀。” 看谁往后再敢说她是个乡下土丫头！ “你就护短吧。”冯政委笑着摇头，挂断电话看向港城。 现在的香港是一个繁华的城市，有高楼大厦霓虹闪烁。 年轻靓丽的女同志从高楼大厦里出来，会呼朋引伴去百货公司、小饭店。 那是和他平日里所见截然不同的存在。 五颜六色的衣服，各种新颖的款式，比梦幻还梦幻。 饶是如此，林颜那微微蜷曲的烫发和剪裁得体的旗袍却也是耀眼的存在。 其实，他们的同志也不差。 只是没有这边条件好而已。 林颜落落大方，不管是站在街头削芒果还是与这商行谈判，她都落落大方，没有半点怯意。 “咱们这价钱已经够便宜了，总要给我们的果农一条活路嘛老板。” 商行的老板听到这话呵呵一笑，“你这么个靓女干什么要辛辛苦苦卖水果？不如留在这里，我给你介绍个工作？保证你日挣斗金。总比你风吹日晒卖芒果好。” 林颜假装听不懂，“这么好的工作，老板介绍给我，老板娘能同意？” 商行老板听到这话脸色不太好看，“别给脸不要……” 那咸猪手还没碰到林颜，就被冯政委一把抓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那手腕折断。 “老板，谈生意归谈生意，别欺负我是女子打不过你，我哥可是超级能打的，你不愿意跟我们谈就罢了。哥，买卖不成仁义在，放了他吧。” 冯政委瞥了一眼，跟着林颜离开这边商行，“怎么办？” “再去其他家问问看呗，多跑几家说不定就有跟咱们合作的，实在不行咱们就一家水果摊一家水果摊的问嘛。” 现在的林颜不是实验室里饲养小白兔解剖小白鼠，整日里观察写论文的人，她就是一个销售。 椒盐芒果卖得的确挺好，但还不够好。 “要不登报？” 林颜想了下，“报纸广告和电视广告哪个更划算些？其实如果是带……” 带货！ 如果是带货的话，那就会好得多。 “哥咱们回去，我想到法子了。” 冯政委怎么也没想到，林颜所谓的想到办法竟然是找到电视台。 “策划一档美食烹饪节目？” 丽的映声的台长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原本还以为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姐是毛遂自荐来当明星的，所以他才感兴趣让人进来亲自面试，结果竟然是想要做策划。 他的电视台，缺少节目策划吗？ “我听说现在无线电视抢走了您不少的观众。”林颜敢直接找上门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她本身就对香港电视电影圈十分熟悉。 邵氏电影公司几年前成立了无线电视，成为香港第二家电视台。 和老电视台丽的映声相比，无线电视有些年轻，但年轻却也有年轻的资本。 相较于收费的丽的映声，免费的无线电视也吸引了不少观众。 毕竟丽的映声一个月二十港元的费用并不便宜。 丽的映声虽然还是电视台中的老大，但再不是一家独大。 后面有无线电视追赶，不思变革进取只怕就要成为老二。 而伴随着邵氏进入电视台行业，你敢保证没有其他人对这一行业感兴趣？ 到时候别老二的地位都保不住。 林颜的一番话让台长脸色并不好看，“这件事我再想想。” “那我等您的消息。”转脸林颜就去了隔壁的无线电视。 无线电视台与丽的映声同位于广播道上，据说是港英政府为了便于管理特意安排的。 走几步路就到，倒省得四处跑。 完全摸不透林颜想法的冯政委忍不住问了句，“那你是想要跟谁合作？” “无线电视呀。” “可你……” “我先去了丽的映声，也是为了跟无线电视合作。”林颜笑了起来，“哥难道你没注意，刚才咱们去的电视台，好像不是香港本地企业。” 冯政委当然留意到，有很多英文。 相较而言，这边的无线电视台就没那么多。 当然林颜选择无线电视台的另一个原因倒也简单，国内哪所大学还没个邵逸夫楼呢？ 相较于英国分公司的丽的映声，林颜个人更倾向于无线电视台。 至于先去丽的映声一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到了丽的映声那边，他们的台长亲自招待了我，然而任凭我怎么剖析利弊，他却只把我当一个漂亮的金丝雀，想要用鸟笼将我困住。于先生您是电视台的总策划相信比我更清楚，台里的目标是什么。丽的映声每个月二十元的收费依旧有大批的忠实观众，对于无线电视台而言，仅仅依靠邵氏电影能否培养自己的忠实观众相信您比我更清楚。” 邵先生敢成立无线电视台，自然是有所依仗的，无疑是希望邵氏不要重蹈日本电影电视的覆辙。 无线电视台成立的根本原因是要给他留一条后路。 这条路自然是走的越宽越好。 但目前而言，无线电视台的节目质量还不如丽的映声，电视台的经营很大程度上还在依赖邵氏电影。 对于电视台而言，他们也需要开辟新的出路，否则这些策划还有什么脸面拿高薪？ “所以你这完全是为我们好？” “那也不完全是，我给电视台出谋划策，是因为需要在节目上帮我们卖芒果。” 林颜十分坦诚，甚至还让冯政委拿出那半箱芒果，当场表演了一个椒盐芒果的简单制作，让电视台的总策划傻了眼。 他一度怀疑，这个漂亮小姐之所以被丽的映声赶出去，是因为她太…… 太不靠谱。 “您可以跟邵先生汇报一下这件事嘛，说不定邵先生会感兴趣呢？” “你认识邵先生？” “不认识。”但看过邵氏电影，逸夫楼里上过课，也算有那么一点点缘分。 林颜的态度让于策划有些不确定，“稍等，我去给邵先生打电话。” “请便。”林颜索性拿了个芒果吃起来。 冯政委哭笑不得，跟着一起吃，“你有把握吗？” “还成。” 毕竟那么多逸夫楼并不是虚的。 老一代港人很多都是从大陆漂泊过来，到香港这边讨生计。他们对大陆有情怀，一直以来对大陆的回馈也诸多。 林颜现在就像是进了赌场的赌徒，在耐心的等待着对方亮出牌面。 芒果还没吃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送来一份甜品。 林颜眼睛都亮了几分，“哥你尝尝看。” 冯政委一度觉得自己来香港这一趟就是吃吃喝喝来了。 那个于策划回来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邵先生不在香港，但他说了林小姐的提议他很喜欢，如果林小姐方便的话能不能再把这个策划再丰富下？后天邵先生就回来，到时候不管策划案如何，那些芒果邵先生都会帮忙处理。” 对于不差钱的邵氏而言，处理一些水果而已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好，我后天上午再过来。” 大佬嘛，猜到她的想法正常的很，林颜一点不觉得奇怪。 至于这策划案，自己顶多算是抛砖引玉。 大概有个方案就行，能要多详尽呢？她又不是专业人士，做的还能比电视台的策划好？ 那她干脆来当策划好了。 “哥你有啥想法？” “那双皮奶挺好吃的。” 林颜点头，“回头我请你，咱们先说策划的事情，咱得跟人交差。” “你打算怎么交差？” 原本还谈吃吃喝喝的人一下子神色严肃起来，林颜多少有点心虚，甚至于她觉得冯政委会重启对自己的调查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她在香港暴露的还挺多。 实际上，在这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要是冯政委没一点怀疑那才叫奇怪。 “我又不是专业人士，兵法里面也不教这个。回头可以去问问宾馆的前台，要不政委你教我点？” 冯政委看着一脸笑意的年轻姑娘，有那么一瞬间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之前不是调查了林颜吗？ 长河公社的杨书记都能拿脑袋担保，林颜绝不是潜藏的敌特分子。 何况哪有这么年轻的敌特呢？人民群众是汪洋大海，怎么可能潜藏十多年教一个年轻女孩做特务？ 只是在林颜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简单的天才一词远远不够。 “我哪懂得这个，可以问问那些阿嬷。” 冯政委到底保留一点点怀疑，借着买烟的时候打电话，让这边的联络点帮忙调查一下无线电视台。 余光所及，是林颜在那里兴奋的采买牙膏和牙刷，甚至还拿了好几条毛巾，恨不得把脸都埋藏在毛巾里面。 还是个孩子。 冯政委笑着挂断电话，去那边买了点零食，有巧克力还有果冻。 “哥你喜欢吃这些呀。” 他一个男人哪会喜欢这些个零食？ “给你买的。” “谢谢哥。”林颜笑了起来，“小隋就不知道哄我开心。” 隋琛么？ “我看他教小孩子读书倒是挺有耐心，将来应该能照顾好孩子。” 孩子？ 我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呢。 想到这林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买点橡胶制品。 就是不知道该买什么尺寸的合适，要不均码？ 她是个行动派，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就往那堆日用品里塞避.孕.套，这让原本打算结账的冯政委老脸一红。 林颜笑眯眯的抢过去结账，“明天你请我吃早饭就行了。” 哪能让人请自己吃零食呢，这机会得留给隋知青。 林颜嘴上说着糊弄人，但还是很认真的在宾馆看电视节目，甚至买了电视报认真的研究现在两家电视台的节目单。 果然，缺一个美食烹饪节目。 再度来到广播道的无线电视台，林颜看到于策划格外亲切。 “邵先生的行程耽误了，要不林小姐先跟我们讨论讨论？” 和大佬无缘见面呀，不过也没关系。 林颜来到这边会议室，看到几个相对年轻的面孔时，她一点都不慌张。 简单陈述了自己的思路后，林颜补充了一点，“我更希望主持人是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男士，除此之外如果能够定期邀请一些明星来到节目做客，甚至带来一些美食的话，我想这么一个互动对节目的传播非常有用。” 被喊过来开会的电视台策划鼻孔里冷哼一声，“男主持人？他做饭吗？林小姐是否知道，在香港，绝大部分家庭中都是女人在做饭。” “知道呀，所以这才需要一个男主持人，亲和力十足的那种，如果是爱家顾家长得好看那就更好了，毕竟做饭好吃脸又长得好看，试问哪个主妇会不喜欢呢？” 美色从来都具备绝对的吸引力。 要知道人设立的好，收视率绝对跑不了。 隋琛：明白了，这就做饭。 作者有话说： 睡觉去啦，晚安 第018章 让他跟你离婚 一档美食烹饪节目针对的受众是谁？ 这是电视台必须明确的一件事。 在确定受众后, 那么针对受众喜好遴选主持人就成了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我倒是觉得，我们能不能用男女搭配呢？帅气的男主持，然后再来一个女主持,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厨房到底是谁的？一山不容二虎, 一个厨房里怎么可能有两名厨师。”于策划简直想骂人。 两个主持人是什么馊主意, 以为这是主持晚会吗？还要男女搭配。 发言的人顿时低下头去，恨不得从未发声。 相较于被否了的电视台策划，林颜就从容的多, “当然这也是从我个人角度出发，其实可以调查一下，看看更受欢迎的是谁，不是一直都有进行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吗？其实你们可以试着来搞一下, 由主妇们选出来的人选，她们肯定会大力支持。” 原本林颜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头脑风暴起来她自己都怕。 这提议多少有些不靠谱, 为了一个烹饪节目的主持人这么大张旗鼓，值得吗？ 正打算再给自己找补一句，于策划一拍桌子，“这主意好。” 他觉得值！ 无线电视台现在要的就是观众, 只要能够吸引观众的目光，花点钱耗费点人力物力那都无所谓。 谁说一个烹饪美食节目就不能大张旗鼓了？ 这档节目的走向早已经不在林颜的控制之中, 具体如何发展那得看无线电视台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一档节目落地不可能在三两天内完成, 所以这椒盐芒果怕是暂时还没办法在电视节目上推出。 好在邵氏从来不是缺钱的人, 当天下午邵先生的秘书就找到林颜, 签订了采购合同。 除了这次即将到港的芒果, 未来的两个月每周都会采购一货船的芒果。 这次采购的所有费用, 以及未来两个月采购订金都先支付。 看着那张大额支票, 冯政委心情复杂，复杂的很。 他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就进展到这一步，当然和邵氏合作也没什么要紧的，对方虽然是资本家，但属于可团结的那一类。 组织上也鼓励他们在香港这边发展，大概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关键时刻推动香港回归上出出力。 毕竟香港岛落在英国人手中一个多世纪，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国土也是中央的心愿。 但他们就是小打小闹而已，哪有这个泼天的本领呢？ 冯政委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在码头那边盯着人把成箱成箱的芒果卸下来之后，这才踏上回琼岛的归程。 琼岛隶属于广州生产建设兵团统辖，从香港回到内地时，冯政委第一时间去了军区汇报情况。 “那你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 林颜古怪的地方多着呢，倒像是故意做给自己看。 冯政委当然知道军区这话什么意思，他摇头，“比寻常人更机灵一些，如果生在几十年前，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 “那现在呢？” 冯政委看向首长，“她只是想要农场的日子好过些，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办公室里一阵沉寂，好一会儿冯政委才听到首长的声音，“组织自然相信你，这次辛苦了，回去吧。” 冯政委并没有着急离开，“杨东虎同志说，要给林颜记功……” “知道。”首长笑了声，“我看你是近墨者黑，给那刺头当政委当的自己都混账了。” 记功没什么问题。 冯政委松了口气，这样能让林颜的日子好过一些。 他又说道：“往后可能还要去香港那边，所以这能不能别太大张旗鼓？” 其实他们的身份也没瞒住人，那个于策划肯定猜到了。 但只要对方没揭穿，工作就还得继续。 只不过一些保密工作该做的还是得做。 “行了，你们看着来就是。” 冯政委彻底松下这口气，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到首长喊他名字，“平川，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小佟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你一个人也不是法子，不然我回头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该来的总会来，冯政委深呼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离开的时候，脚下都快了几分。 正在外面吃冰棍的林颜瞧着快步出来的人挥了挥手，“政委你要吃冰棍吗？” 刚才她拿了两根，好东西要分享嘛。 冯政委看着吃得正欢的人，“你吃吧。” 林颜敏锐的察觉到冯政委有心事，不过她也没问，坐在副驾驶上愉快的吃冰棍，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么一件事要解决。 “这么喜欢吃？” “也不是，就是天热呀，吃这个心里头凉荫荫甜丝丝的。” 冯政委笑了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哥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林颜脸上笑眯眯，心里头也敲起了小鼓。 冯政委肯定会再调查，那她该怎么做，坦白一切把自己交给国家？ 其实这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但问题在于林颜对这接下来一二十年的发展并非那么一清二楚，毕竟课本上也只是用短短的篇章来概括这一段时间。 她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个人说错一小句，那国家很可能跑偏一大步。 林颜正纠结着，忽的听到冯政委说，“我曾经与一个同志谈婚论嫁，但她后来不幸牺牲。” 跟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 林颜一时间都忘了吃冰棍，“政委您节哀。” “其实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冯政委笑了笑，“当时我出去开会，没能见到佟雪最后一面，老杨跟我说，佟雪死之前一直希望能见我一面。” 可他不知道佟雪出了事，她也没能等到自己。 就此两人天人永隔。 “她已经走了七年。”冯政委看着无限蔓延着的道路，“我有时候在想，人死后会是什么样子？我本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奉鬼神，可又希望佟雪能有来世。” 来世她不用吃那么多苦头，可以生活的更幸福一些。 林颜做一个倾听者，她不需要出谋划策，毕竟那是一个牺牲多年的人。 她也不会招魂。 “今天首长跟我说，我应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只是心里头还存着对佟雪的愧疚，林颜你觉得我如果随便找一个人结婚，这样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那是对另一个人的不负责任。 “老杨也跟我说，小佟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何况当年那事也不怪你，你又何必这么自我折磨呢。可我总想着，我当时不在，让她一辈子都那么遗憾，如果我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忘记了她，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记着她呢？” 冯政委笑了起来，“你说我平日里给别人做思想工作一套套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就死活都说不通了呢？” “医者不能自医。”林颜看着纠结的人，“坚守自己和全世界做抗争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不管输赢其实都很累。” 这个全世界并非敌人，而是你的上级、亲友，那些关心你的人。 赢了他们你就真的开心吗？ 输了自己心里那一关能过得去吗？ 这就是一个双输的死局，注定没有最终的胜利者。 “那要是你呢？”冯政委侧目看向林颜，年轻的姑娘脸上没有之前的欢快，她吃冰棍的欢乐被他无情的带走了。 “我？”林颜想了想，“政委您的意思是，如果隋琛没了，我还会守着他吗？” 不等冯政委解释，林颜说道：“或许会吧。”找不到合适的那倒不如一个人单着，毕竟前一个的颜值这么高，想要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也不容易。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隋琛的父母，或许他们是开明的人并不希望我为了隋琛耽误青春。政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跟着隋琛来这边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得选？” “难道不是？我记得你们俩结婚了。” “结婚也能离婚啊，隋琛其实并不是很希望我来这里，总觉得我过来会吃很多苦头。何况确定来之前我俩还没去扯结婚证呢。可能对他来说，我只是责任的一部分，他需要对我负责，但也不想让我跟着受罪就是了。” 林颜吃完最后一口冰棍，声音都透着几分凉意，却又是那般坚决，“我过来是因为我想来呀，如果我不想来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把我弄来，可如果我想来没人也能拦得住我。” “我就是我，为什么要被别人左右呢？” 林颜明确自己的态度，她就是她，隋琛也好家人也罢，都不能阻拦她的选择。 如果她是冯平川，要不要处对象结婚只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关心他的领导、战友以及死去了的佟雪都没有关系。 车子里一阵静寂，目光所及是窗外热浪滚滚。 “小林你真的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劝他的说辞那么多，但没有人像林颜这么直白。 似乎大家都喜欢兜圈子。 首长总是用他死去的父母来劝他，“你早点成家，你父母九泉之下也能安心。”言语间忘了他们是党员，不信鬼神来世。 老杨带着些内疚，“早知道你会因为这个迟迟不结婚，当年说啥我都不会跟你说小佟的事。”可如果他不说，那还是他杨东虎吗？ 还真没几个像林颜似的，这么直白不带任何人的立场，只为自己。 林颜脸上带着几分嘚瑟，“要不我们家隋知青怎么会喜欢我呢。政委你不知道，村里好多人都喜欢他，毕竟隋知青长得好看又有文化。” “那你跟他结婚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然呢，我还能一眼看穿他那害羞的灵魂不成？”林颜擦了擦嘴角，把圆圆的小木棍收在手心，“隋知青长得就是好嘛。” 虽说是事实，但冯政委依旧哭笑不得，尤其是结合林颜那理所当然的态度而言。 “首长问我，你这次去香港有没有什么异样。” 正在把玩着的小木棍被林颜撅断了。 咔嚓一声响的有些刺耳。 “政委我……” “能不能跟我保证一件事？” 林颜愣了下，“什么？” “你不会做任何损害农场和国家利益的事。”车子忽的停了下来，林颜转过头去，迎上冯政委那锐利的犹如上刺刀的眼眸，“只要你能跟我保证，我不会再刨根问底，也会能力范围内的保护你。” 这些年来他也见到过一些荒唐事，哪怕林颜没有任何问题，也可能“怀璧其罪”，被有心人利用。 这承诺是他冯平川能给出的最大的承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食言。 手里的小木棍又被林颜折断，脆弱的不堪一击。 年轻的姑娘忽的笑了起来，“我不会，如果哪天您发现我背叛了国家，那您直接枪毙我就成。” “好，我信你。”车子再度发动起来，冯政委没再说什么。 适才的对话仿佛就是一场梦，要不是低头就能看到手里断成三截的小木棍，林颜都觉得压根不存在这么一段对话。 回程漫长，她倚在副驾驶位置上昏昏欲睡，直到惊雷声仿佛在耳边炸裂，这才惊醒过来。 “快到了。” 从广州到徐闻有五百多公里的路程，出发点和终点是截然不同的天气。 那边阳光灿烂，这里电闪雷鸣，明明是下午三点来钟，天却是黑成一片，仿佛进入深夜。 远远的甚至能够听到惊涛骇浪声，林颜想起了她跟隋琛刚来到琼岛的那个晚上。 “我跟这雷雨天气可真有缘分。” 冯政委听她说起那日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瘦瘦弱弱的没什么事，怎么隋知青病倒了？” 林颜想了想，“估摸着是照顾我太累了。” 这雷雨天来得突然，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在结束之前他们只怕就要待在这边了。 现在哪能坐船回去呀。 车子来到码头附近的招待所这边停下，冯政委让林颜在车里呆着，“我去给你找件雨衣来。” 年轻姑娘就穿了条裙子，这一出去就被淋成落汤鸡，这里可没有隋知青来照顾。 只是刚打开车门，冯政委就看到远远跑来的人，担架上还抬着几个人，“这是怎么了？” “海上起了风浪，去椰城的船翻了，我们赶过去救援。” 担架上的人刚从海里捞出来身上凉嗖嗖的，冯政委连忙让路，“快进去。” 风雨无情，尤其是在这海上，想要救援更是困难重重，能把人救回来可真是老天爷保佑。 冯政委一回头发现林颜也从车上下了来，“需要我去帮忙吗？” “没事，都救回来了。”冯政委连忙拽着人往屋里去，找到这边主事的于连长问了起来，“这天气怎么还要过去，艄公没提醒？” “提醒了的，但那边下了通知，让人必须今天赶到，这些又是干校过来的，您也知道他们身份特殊，哪敢违背上级的命令？” “干校？”冯政委意识到什么，“是前段时间去雷州的那些干校的同志？” 同志这个词可不能乱用，于连长也不好纠正，“是他们。” 冯政委下意识地看向林颜，如果是这批人的话，和林颜还有一些关系。 隋琛的父母，就在这批干校人员当中。 “好在都救回来了。” 冯政委松了口气，正想要跟林颜说去找一下隋琛的父母先认认亲，余光看到于连长低下头，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是不是还有人没救回来了？” 于连长浑身上下都在淌水，“我们尽力了，但就剩下一个人死活找不到，现在海浪三米高，我们这边都是小船压根没办法。” “没办法那也不能见死不救，不知道跟岛上联系吗？岛上不是有货轮吗？” 于连长抹去脸上的雨水，“联系了的，但您也知道那边的船忙得很，唯一一艘备用的货轮好像还被调走运水果去了，压根不在椰城港口这边。” 运水果。 那是往香港运输芒果去了！ 因为芒果赚了钱的缘故，兵团要求在香港那边再采购些物质，所以那艘船如今只怕还在香港那边没出港。 这干校里的人要是因为货轮不在而丧生，那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冯政委心头一凛，转过看到林颜那没了血色的脸，“出事地点大概距离这边码头有多远？” 于连长看着要往外去的人连忙跟上去，“差不多三里路，可现在这天气不能再去了。我们刚才去救援的同志就险些没回来，而且干校的同志应该也不希望我们为了救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干校的人都什么出身？阶级成分有问题需要接受再教育的人，为了他们做出牺牲值得吗？ 冯政委蓦的回头看了于连长一眼，锋利的视线犹如刀刃那边闪着冷光，“我去看看。” 于连长急忙喊了一声，“政委！” 这么做值得吗？ 冯政委却压根不管，“你去帮我看看刚才被搭救上来的其他干校同志。”他这话是交代给林颜的，“等回头这边风平浪静了再回去，你放心老杨不会跟你过不去的。” 林颜觉得这人是在跟自己交代遗言，他认定了这次有来无回。 “政委。” 冯政委看着跟着自己跑出来的人，这大雨像劈头盖脸的往人身上泼水，视线都被模糊了许多，“忘了跟你说了，佟雪是一名战地医生，当初为了救治受灾群众，牺牲了。” 军区医院支援的众多医生里唯一的牺牲者。 值得吗？ 如果再来一次，佟雪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穿上这身衣服，他们是人民子弟兵，二十年前因为唇亡齿寒之虞能够义无反顾的跨过鸭绿江去对抗地表最强的美军。 如今该他站出来的时候，自然也不能退缩。 哪怕那失踪的人前不久还在干校接受再教育。 “我跟您一块去。”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冯政委勃然色变，“林颜你胡闹什么？” “我怎么胡闹了？”林颜小跑着追过去，“您自己一个人去能成吗？万一真的找到人，一个人压根忙不过来，我要是不去那不是眼睁睁看着您去送死？” “两个人过去总比你一个人去好些，政委我喊了你那么多天的哥，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妹妹死在海上泡成一大坨，咱们肯定能回来的对不对？” 冯政委听到这话忽的笑了起来，“成，要是死了，黄泉路上我给你当垫背的。你也不亏，我好歹是团政委呢。” “就是。” 林颜跟着他快步往码头那边去。 招待所大院里，于连长看着离开的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错了吗？ 可现在这雨越来越大，惊涛拍岸的声音让人心肝都在颤抖，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个落单的干校同志？ 几近力竭的战士声音都透着虚弱，“连长……” 于连长看着那些刚回来的战士们，正想要安抚，忽的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 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 悠扬的女声似乎让暴风雨都产生了退意。 战士们粗犷的回应着那远远飘来的歌声，人也快速的往码头跑去。 他们是人民子弟兵，怎么能抛弃自己的人民呢？ 于连长跺了下脚，“你们几个赶紧生火找来干衣服给他们换上，我再去一趟。” 说着也消失在那茫茫雨幕之中。 到了海边那可真是应了诗里说的“黑云压城城欲摧”，乌云蔽日又有狂风骇浪，让这大海都变得森然恐怖。 林颜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 毕竟此时此刻的海面就像巨兽一般，张着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能把他们吞噬掉。 尤其是浪头拍打在海岸上，恨不得把这堤坝冲垮击碎。 可那歌声却又是如此的嘹亮，像茫茫大海中的灯塔，带给迷途的渔民无限的希望。 也带给林颜无限的勇气。 在这一瞬间林颜真正意义上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敢教日月换新天。 没有私心、无所畏惧，所以才能从一无所有到一呼百应。 暗潮涌动的海面上，歌声几乎将风浪声甚至雷鸣声压了下去，守望相助的几艘渔船迅速的往里划去，寻找那落单的干校同志。 身后的码头已经看不清了，于连长不免有些慌张，离码头越远越是危险，“冯政委，我们在……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他竖起耳朵，恨不得能变成顺风耳听八方来声。 船上的小战士指着不远处飘荡的红色上衣，“那边是不是有人？” 几艘小船迅速地调转方向往那红色划去。 远处是闪电划开苍穹，露出九重天上的一抹真相。 漂浮在甲板上的杨明君没了力气，一口海水灌进嘴里，现在的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已经竭尽所能的自救，可她真的没力气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拼命保护的资料能不能漂到海岸边。 浑浑噩噩中，杨明君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在冲自己笑，她肯定是被海水泡到了脑子，都开始各种幻觉了。 垂下眼皮，杨明君彻底昏睡过去。 …… “明君，你醒了？先喝口水，刚才医生过来给你打了退烧针，说你最近要好好休息。” 医生。 所以她还活着？ “多亏了那几位同志，非要去找你，说是看到你趴在甲板上，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外衣。” 海水深沉，若是换了别的颜色，怕是很难注意到。 放了蜂蜜的白开水带着久违的甜，温润了干涸的嗓子，“其他人还好吗？” “都好，你放心好了。你先好好休息，咱们这次碰巧遇到了西泉农场的政委，回头跟着他一块去那边农场就行，不着急了。” 杨明君闻言点头，“等下我去谢谢这位同志。” “还有林颜同志和于连长他们，多亏了他们。”不然他可真不敢想，这些年来若非妻子做他的精神支柱，他怕是早就倒下了。 两人正说着，敲门声响起。 “林颜同志熬了姜汤，说你们也多喝点驱驱寒气。” 做好事的林颜这会儿正在那里喝姜汤，饶是放了不少的红糖，也止不住的辛辣。 要不是怕感冒，她才不会喝这要命的东西。 “你不过去看看？” 林颜看着脸上丝毫不掩饰打趣意味的人，“政委你变了。” 冯政委拒绝这指控，“你怎么确定是我变了，说不定这就是我本来面目呢。” 林颜：“……那也挺好，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嘛，一个政委应有的基本素养。” “你倒是会跟我贫嘴，怎么不敢去跟你公公婆婆认亲？” 他也没想到，那落单的干校同志竟然是隋琛的母亲杨明君。 根据其他干校同志的说法，杨明君负责保护那些要带到西泉农场的宝贵资料，当时海浪将小船掀翻后，他们本来凑在一起等待救援。 但一阵海浪把资料给卷走了，为了完成使命，杨明君松开了那救命的甲板。 正因为这举动落了单，其他人获救时，她不知所踪。 要不是刚巧冯政委带着林颜回来，只怕真就要命丧这茫茫大海了。 林颜想起了那个趴在甲板上的人，没了血色的面孔，被她护在身下的一个包裹。 于连长带着人把她挪到船上时还费了不少劲，因为人死死抓着甲板，生怕那包裹再被冲走。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林颜瞪了一眼，“人说不定还没醒来呢，我……” “政委，杨明君同志醒了，说要过来感谢您。” 冯政委笑了起来，“醒了，诶诶诶小林你跑什么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个姑娘不是一贯林大胆吗？怎么这会儿又别扭起来了。 冯政委搞不清年轻姑娘的心思，林颜也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有点乱。 遇到隋宝珠也还好说，年轻的小姑娘嘛，林颜当初在实验室里当大姐头，和师弟师妹们相处的都很好。 实际上她跟老板、小老板相处的也都不错。 但隋燕平杨明君两口子跟老板他们又不一样。 牵扯到隋琛。 她跟隋琛的婚姻到目前为止还有几分瞎胡闹的成分在里面。 当然结婚证是真的，他们的婚姻关系受到国家保护也是事实。 可…… 怎么面对为了保护资料而不怕牺牲的杨明君呢？ 这是个难题。 林颜还没想好怎么来解答。 没曾想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林颜同志是吧？” 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的杨明君身材娇小，一张脸上挂满了笑容，“今天真的是多谢你了。” 杨明君当时听到歌声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才打听了下才知道并不是。 要不是这年轻姑娘带着其他战士一起唱歌，只怕她还真不会留意到有人来搭救她。 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应该的，您身体消耗挺大的，先回去休息就好，政委说了咱们明天回去，今晚暂且在这里住一晚上。” 林颜迟疑了下，主动上前，“我听其他干校的同志说丢了些行李，等下我看能不能凑一些票去附近买点东西，您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善意让杨明君觉得这次调动虽然一开始遇到了麻烦，但这个世界到底热心人居多，“还好，对了林颜同志，你也在西泉农场吗？我想跟你打听个人吗？你认不认识隋琛？” 他们这边调动慢了些，再加上在雷州又耽误了点时间。 也不知道隋琛是不是早就到了农场那边，如果他不在农场的话，那先一步去了农场的宝珠这些天又是怎么过活的？杨明君不免有些担心，女儿这些年来担惊受怕性格略有些怯懦，她实在不放心。 “认识的。”林颜看着瞬时间目光灼热的两人，“隋知青最近在给农场周围的生产队扫盲，很受当地村民欢迎。” “那他瘦了吗？” 隋燕平看着情不自禁的爱人连忙拦住这话头，“小林同志之前又没见过隋琛，哪知道他胖了瘦了，你也是糊涂了。” 杨明君反应过来，“也是。”她倒是糊涂了。 林颜看着两口子这般心底叹息，“还好，他跟去年没什么变化。” “那就……林颜同志你认识我们家隋琛？”杨明君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听你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之前小隋知青在平安县插队，就是在小林他们村。”冯政委从没想到林颜还有这么忸怩的一天，既然这个妹子害羞了，他这个应了哥的总要帮一把才是，“她来琼岛前，刚跟隋知青领了结婚证，隋知青没有跟两位说吗？” 隋燕平杨明君听到这话都傻了眼。 隋琛结婚了？ “就他那性子，不是孤独终老的命吗？谁这么眼瞎竟然会嫁给他？”杨明君意识到林颜就是那个眼瞎的人。 “哦不好意思，林颜同志我不是说你眼瞎，只是隋琛那性格实在太闷了点，我一直觉得没人会喜欢他。” 倒不是这个做母亲的相不中儿子，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孩子好好的呢？ 可隋琛的性格实在太闷了，再加上他早早参加工作，年纪轻轻又遭逢这么多劫难，杨明君一度怀疑这孩子会想不开。 一路太过顺遂的人突逢大难很可能钻牛角尖，只是彼时他们都无暇自顾，也没办法阻拦隋琛下乡。 好在他在乡下虽然辛苦了些，却也还算安稳。 但杨明君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不声不响的结了婚。 结婚的对象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定是他欺负你逼迫你的对不对？林颜同志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做主的，等回头我见到他就一定让他向你道歉、跟你离婚。” 林颜：“……” 冯政委：“……”或许他不该贸然开口，毕竟他不是很熟悉隋燕平和杨明君两口子的脾气。 “其实小隋知青也挺好的，起码长得好。” “男人家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林颜同志你不用怕……” 林颜怕得要死！ 她怎么知道隋琛的母亲竟然是这么个性格。 “我不怕，结婚的事是我要求的，要不嫁给隋琛我就得嫁给一个二婚的老男人了。” 杨明君愣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愤怒道：“每个公民都有自由，婚姻嫁娶的自由，你的父母怎么能够这么强迫你结婚呢？” 是啊。 可林二田李彩霞两口子一点不觉得嫁给赵程前有什么不好。 那么一瞬间，林颜知道所谓的婆媳关系紧张并不会发生在自己和杨明君之间。 这是一位极其开明的母亲，除了对自家儿子有些误会以外。 “其实隋琛也挺好的，起码长得好。” 长得好有什么用？ 林爱芬最近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那天跟海岛那边通电话后，她一度以为赵程前会杀了自己。 事实上并没有。 赵程前抓着她的手说，“回家去，饭菜都凉了。” 只是略有些用力，她手腕上的红痕都过了两天才消失。 不过赵程前也是个体贴的人，大概是觉得她手腕上那痕迹太明显，特意给她弄了块手表。 比起如今自己得到的这些实惠来，隋琛也就剩下一张脸了。 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整天一张严肃面孔的公公隋燕平，比男人还要好狠斗勇的婆婆杨明君，还有那个总是可怜兮兮缠着隋琛的小姑子隋宝珠，简直一家子神经病。 林颜打小被娇惯着长大，能应付得来隋琛的家里人？ 不被扒掉一层皮才怪呢。 说起来自己也应该跟林颜打个电话关心关心一下她亲爱的堂妹才是，看着那略有些笨拙的腕表，林爱芬觉得回头得让赵程前给自己买个女士腕表才行。 这个戴着不舒服。 电话接到西泉农场那边，林爱芬还没自报家门呢就听到那边的声音，“我们这边出了点事，同志你回头再打电话过来。” “什么事？是跟林颜有关吗？” “同志你怎么知道的，听说林颜……” 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林爱芬听到语焉不详的说了句“船翻了”。 她整个人都绷直了身体，几乎没忍住笑声。 船翻了，林颜要被淹死了吗？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更啦 隋琛：你是亲妈吗？ 第019章 改口费 农场这边的干事挂断电话又觉得哪里不对。 自己怎么就没问一句到底是哪个军区呢。 可别是敌特分子才好。 算了自己也没说什么, 管她呢。 “码头那边咋样？人都救起来了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惊雷炸裂，吓得办公室里几个干事都哆嗦了下，“这鬼天气, 最近怎么老阴天下雨的。” “刚才说是已经回去了, 不过得等明天再过来, 政委也回来了。” “政委？！”年轻的干事面露喜色，“他老人家可算回来了。” 并不算多老的冯政委打了个喷嚏，惹得屋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干校这边调过来二十多人, 半数以上都是家属。 相关方面的研究人员一共九人，这其中包括隋燕平和杨明君两口子。 九名相关研究人员此刻正在这间屋子里开会，会议的主持是冯政委，除此之外就是林颜旁听, 还有一个身份则是客串书记员。 于连长对这类会议没什么兴趣，帮着人去附近弄了几身衣服过来后就在屋檐下坐着。 “连长你在这傻坐着干什么？” 这风一吹过来带着一阵雨，衣服又得…… 得, 不用等一会儿了，现在就湿透了。 “你说……”于连长看着远处那压顶的乌云，“我是不是做错了？” 战士听到这话盘腿席地而坐，“您得为我们负责, 冯政委也没强求我们跟着过去，咱们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冯政委不管不顾去找人, 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于连长不再去寻找, 是对自己的战士负责。 至于他们跟着过去找人, 是为了对得起这一身军装。 谁都没做错什么。 “是吗？”暴风雨又至, 于连长低笑出声, “可我对不起那个杨同志。” 她是为了保护那些资料才落单的, 要真是出了事, 那他就是杀人凶手。 明明当兵是保家卫国保护人民，可什么时候这人民在他心中也有三六九等了？ 于连长觉得不太对，他这台机器好像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自己却又检查不出来到底哪里有了故障。 “我……” 一声政委让于连长忽的站起身来，看着从那临时会议室里出来的人，他敬礼，“政委。” 冯政委回了个礼，“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作为主抓思政工作的人，冯政委刚才跟干校调派过来的人开会，一来是安抚这些同志们的情绪，二来则是摸个底。 会议结束时，杨明君找到他特意表示感谢，除此之外还想要对搭救她的连队指战员们表示谢意。 “我也没想着能活着回来，要不是有这些同志们搭救，指不定我们都丧生大海了，现在我们是身无长物，但一句谢谢总是得说的。” 这是一个格外明事理的人，不管是之前恼怒之下指控林颜的父母，还是现在想要表达谢意。 冯政委看着还有些虚弱的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先去休息，谢意由我转达就行。” 杨明君也不是什么太过执拗的人，表达感谢后就先回去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对她而言也需要好好休息来缓和情绪。 至于开会结束后就跑得没影的林颜，冯政委也没再管，他得跟于连长好好谈谈才是。 林颜倒也不是跑得没影，她去找人聊天了。 调派过来的干校人员有两个是化工出身，这让林颜迅速意识到这批人过来的目的。 是为了橡胶。 橡胶、石油、煤炭、钢铁是四大工业原料，没有橡胶意味着没有汽车轮子、飞机轮子，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不能正常作业。 显然，国家如今想要把国产橡胶发展起来。 国产橡胶的产量、品质甚至单价都远不如进口胶合算，然而总依赖进口胶算什么回事？ 万一哪天西方再度封锁，东南亚那边不肯出口了怎么办？ 如今的中央奉行的可不是“造不如买买不如租”那一套，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基础工业建设。 事情一步步来，比如现在就开始在橡胶种植、生产上小试牛刀。 隋燕平是测绘方面的专家，他的到来让林颜想起当初实验室老板和外国合作想要让橡胶北上的研究。 不过这又不是大.跃.进那会儿，应该不是要橡胶去东北生根发芽。 或许是吸取当年盲目种植的经验，想要让隋燕平这个在测绘地质方面有所研究的专家给与一些建设性意见呢？ 又或者是为了建设琼岛？ 林颜胡思乱想着，找到那个在化工方面有所研究的夏教授时，人正在跟隋燕平说话。 夏教授眼尖，“小林同志呀，你过来有什么事？” 林颜冲着两人笑了笑，“我就是听夏教授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烯，就想过来问问看。” “你说的是那个乙烯利吧？其实用乙烯利催熟也不是啥稀罕事，我在干校的时候没事就试着弄了下，也是刚才听冯政委说咱们这的橡胶产量低，我在思考能不能用乙烯利试试看。” 但提出使用到真的投入应用，这中间还差着一个试验过程。 夏教授瞧着林颜一脸的求知欲，便是拉着人说了起来，倒是把隋燕平给晾在了一边。 隋燕平还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骤然间冒出来的小同志。 妻子的救命恩人，又是儿子的爱人。 而且跟那位冯政委关系很好，刚才开会的时候冯政委直接让她在那里旁听做会议记录。 这种待遇不能说多独一无二，但足以表明她深受信赖，政治地位十分的高，这是他们这些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看着一脸求知好奇的林颜，隋燕平想起了隋琛，隋琛小时候也总是很多的问题。 后来孩子越长大越是沉默，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你读了初中呀，那能听明白我说的也很了不起了，我刚才听说你跟小隋结了婚，回头可以让小隋给你补补功课嘛，他毕业后就留校当了老师，要不是……” 隋琛。 隋琛竟然已经参加工作，而且还是大学老师！ 林颜觉得自己的格局没打开。 不过联系到隋琛的家庭，也不难解释。 随同父母一起被下放到干校，后来又被安排到乡下劳动。 那个身上带着浅浅的忧伤的青年，其实也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不然哪能活到现在呢？ 只不过还有点当局者迷，不管是隋琛父母还是隋琛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小隋知青忙得很，都没怎么有空搭理我，等回头到了农场那边，我能不能来找夏教授您请教？” “请教可不敢当，相互学习相互学习。” “那就相互学习，谢谢夏老师，您也早点休息。”林颜离开的时候又跟隋燕平说了声，“隋叔叔也早点休息。” 夏教授看着离开的人，心情倒是有几分复杂，“这孩子挺好的。” 可能没接受那么好的教育，和隋琛没那么多共同话题，但她好学呀。 脑袋瓜灵活，自己说的东西她一听就懂，问了几个问题也都很有针对性，要是能正常读书也能上大学。 关键是出身好，不好说到底是谁高攀了谁。 “是挺好的。”隋燕平叹气，“就怕隋琛耽误了人家。” “哪能呀？不都说了嘛，隋琛长得好，人家小林就喜欢这个。” 招待所大院里的一点风吹草动迅速传播开，隋燕平一贯严肃的脸上都挂着几分无奈，“长得好……” 长得好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当初也是因为这张脸招惹了人，只要隋琛应下，那就可以留下继续工作。 但隋琛不肯，宁愿舍弃一切跟着他们去干校。 没想到现在娶了媳妇，也是相中他的脸。 唉。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长得好总比长得丑好吧？”夏教授哈哈笑起来，“你呀，得跟你家老杨学学，乐观点。” …… 翌日还有些阴天，海面上倒是平静了许多。 艄公们摇动着小船将人送到岛上去，那边大卡车已经在等待。 差不多十点多钟到达农场，还没从车上下来就听到杨团长的声音，“老冯，人呢？还有小林，在哪儿。” 赶紧滚出来。 吓死他了。 要不是接到报平安的电话他这一晚上就甭想安生。 饶是如此，没看到人也心中惴惴不安。 “叫唤什么？”冯政委没好气，刚从车上跳下来就被人给了一拳头，胸口闷疼了一下。 正准备往下跳的林颜看到冯政委脸色一白，忽然间觉得还是待在车上凉快。 她可没冯政委那么结实，这一拳头下去不得断几根肋骨？ 想归想，但该下车还得下来。 只要躲得快，杨团长就打不到自己。 杨团长浑然不觉，“你跑什么？” “可能是怕你一拳头让她英年早逝吧。” 杨团长：“……小林你这不行，你得锻炼，回头我教你军体拳，强身健体。” 林颜笑容勉强，“谢谢团长，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隋琛挺能打的，保护自己不在话下。 看着林颜在老搭档这里吃瘪，冯政委觉得有些好笑，“行了，说正经的。昨天那天气，你怎么能让人强行坐船过来？” 亏得于连长第一时间去救人，不然那可是二十多条性命呀。 提到这事杨团长也直挠头，“我压根不知道，这是师部来的命令。” 师部。 冯政委意识到什么，“知道了，回头再说，先把人安置下吧。” 这件事昨晚打电话的时候老搭档特意交代过，杨团长自然不会懈怠，看着陆续从车上下来的人，也表达了自己的欢迎，“大家辛苦了，往后在咱们西泉农场那就是一家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大家伙先去家里安置下，有什么事情等到晚上开会再说。” 大卡车就停在新宿舍前面，拎行李走几步就到。 前段时间刚落成的新宿舍宽敞明亮，倒是比干校那边的条件还要好上几分。 杨明君看着收拾妥当的房子十分满意，“看样子宝珠在这边待得还挺开心。” 一看就知道这房子是女儿收拾的，尤其是墙上还贴了一张她那略有些拙劣的画，那是隋宝珠的领地宣言。 “刚才问了下，她跟着隋琛去附近老乡家教人读书认字了，得傍晚才回来。” 杨明君轻笑了声，“倒是出息了，她自己都念不清楚。” 林颜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人在调侃隋宝珠，显然隋家小妹前鼻音后鼻音分不清由来已久，都怪隋琛没好好教。 敲门进来，林颜送来了一些吃的东西，“叔叔阿姨你们先吃着垫垫肚子，过会儿咱们去食堂吃点东西。” 一大早就往这边赶，因为晕车的缘故，杨明君都没吃东西。 瞧着林颜送来的饼干只觉得久旱逢甘霖，“谢谢，你要不一起吃点？” “不用了，我得去找杨团长汇报下工作，您看这边家里还缺了什么先统计下，回头跟我说就行，到时候找后勤的一块弄。” 林颜约好了时间先去团部办公室那边，刚过去就被丢了一包糖块，“行呀小林同志，我听老冯说了，你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不止长得好看，关键还一身能耐，把那些香港人忽悠的团团转。 “主要是有冯政委给我撑腰，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林颜这恭维让冯政委忍不住摇头，这姑娘除了面对隋燕平两口子还带着几分拘谨，其他时候倒是活泼得很。 “这次香港之行十分顺利，起码这些芒果暂时不用愁销路了，不过咱们的副食品厂也得抓紧时间弄起来。” “厂房已经在建设了，我干事你还不放心？” 放心？冯政委能放心才怪，“那其他生产队谈得怎么样？” “老冯你这是那壶不开提。”杨团长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工作得慢慢来……” “跟人打架了？” “怎么可能。”杨团长叹了口气，“还剩下两个村子没谈好，一个是什么畲族村，还有一个村子正内斗着呢，压根进不去。” 他觉得自己进去后怕不是斗的更厉害，只能暂时搁浅争议。 等老搭档回来后再处理这事。 “行了回头我去处理。” 杨团长觉得这事也不一定要追求十全十美，“咱们统战大部分的生产队就是，个别的真要是冥顽不灵那就不搭理他们，其实没必要非得做通所有人的工作。” 这话不对。 林颜觉得杨团长得挨骂了，果然—— “老杨你这就不行了，什么叫追求十全十美，我们追求的是要和周围的老乡军民鱼水一家亲，能够和和美美的打成一片，不是动刀动枪的那种。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你不懂是吗？为什么能处理不处理好呢，留下隐患算什么回事，你难道不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 杨团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扯着耳朵吼，尤其是当着林颜的面，自己这个团长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偏生老搭档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你现在这想法就不对。不抛弃不放弃，对可以团结的对象加以团结，不能团结的那就打到他们心服口服，什么时候要直接忽略不计了？” 林颜抬眸看向冯政委，打服吗？ 不愧是政委，武德服人。 “……我在徐闻那边就遇到了这个问题，咱们全军都要好好上上政治课。就拿驻守的那个小于来说，他的权衡利弊我当然明白，但有些事情是能用利弊权衡的吗？你还打电话吼我，要是那个杨明君同志真的葬身大海，那就是我的罪过，一个佟雪还不够，你还想要我多背一条人命吗？” 杨团长不服气，“这怎么还能跟小佟牵扯到一起，老冯你说归说别借题发挥，你要不让小林评评理，小林你说……你人呢？” 林颜看着苗头不对，生怕自己被武德服人，刚才就抱着那包糖跑路了。 政委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时候自己能躲多远躲多远，她那点政治水平也就能忽悠忽悠隋琛，跟冯政委抬杠？ 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至于这一包糖，林颜都想好了去处。 给范援朝一小半，再给隋家小妹一小半，剩下的她留着，回头指不定就能派上用场了呢。 从团部出来，林颜碰到了熟人。 “你这是怎么了？” 刘虎生也没想到这个点遇到林颜，“不小心摔着了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了。听说你们回来的时候遇到风浪，没事吧？”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要是有事估计就看不到你了。” “那可不是。”林颜抓了几块糖塞到刘虎生手里，“好好养着，别着急上工，不然养不好回头一个腿长一个腿短，走路可不美观。” 正打算明天就上工的刘虎生忽然间觉得左腿是有点疼，好像还没恢复好的样子。 那要不再缓缓？ 缺他一个天也塌不下来。 “那行，听你的再休息几天。”刘虎生剥了颗糖吃，真甜啊。 他家里头兄弟姐妹多，一大家子十来口人，就靠俩工人，日子也没比乡下好到哪里去。 也就是到了这边才能填饱肚子，能吃到点好的。 农场的日子比在家还好过些，刘虎生感激的很，总想着多干点，结果一个着急把自己弄工伤了。 林颜说得对，他还年轻来日方长，哪能急在这一时呢？ 好好养着，把腿养好了再说。 青年攥着糖块回到宿舍，看到粟海军时有些奇怪，“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他们都忙去了，没人上课我就回来了呗。” 刘虎生听到这话一愣，“小孩也都去农忙了？” 粟海军如愿以偿当了老师，谁让报名的知青数量不够呢。 在周边村子里当老师不算多累的活，比起在农场里干活轻松的多，毕竟每天大家伙回来后都抬不动胳膊腿，粟海军还精神劲十足。 谁都不是瞎子。 当然去周边当老师的知青大部分也勤快，有的觉得路途远，中午便在那边吃饭，吃老乡的饭总归不好意思，所以除了常规的上课帮助老乡认字之外，还会帮着干农活。 有个别几个没那么勤快，只尽了老师的责任，其余一概不管不问，到点下课也不会多忙活。 老乡都没说什么，刘虎生自然不会多言，但现在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觉得粟海军有点过分。 “农场派知青过去是要团结和村民的关系，你这样不负责任，万一村里人来闹怎么办？” 粟海军听到这话嗤之以鼻，“闹什么？笨得不开窍，我怎么都教不会，什么时候学会我教的我再去也不迟。我现在去村子里上课，那才是激化农场跟周遭的矛盾啊。 刘虎生一阵无语，“那你就躲在这偷懒？” “什么叫偷懒？我这不是在备课吗？”粟海军坐起身来，“行了你也别眼馋，当初我可是提醒过你的，你自己不好意思怨谁？再说了不就摔了下，你不也在这里装病吗？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好吗？” “你别血口喷人！” “咋的我冤枉你了？要不咱到杨团长那说理去。” “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他刘虎生的名字也不是白取的！ 刘虎生一强势，倒是把粟海军给吓着了，“咱有话好好说，没事去烦杨团长干什么？” 到底是自己偷奸耍滑头，粟海军心虚拿出珍藏的巧克力来，“尝尝。” 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拄着拐杖腿脚不方便，刘虎生早就出去了。 “不吃，牙疼。” “巧克力你都不吃？行呀老刘，你这是攀上哪家高枝了？” 刘虎生不待见他这黏黏糊糊的态度，“咱们是老乡，那我也再提醒一遍，你现在的身份是老师，可别拿着工资不干活，再这样下去早晚出事。” 到那时候闹大了还有脸在农场待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去还不成？”粟海军烦得要死，早知道遇到这么个刘唐僧，他说什么都不会待在宿舍被人抓个现行。 “我刚才瞧见你跟林颜说话呢，聊啥呢有说有笑的。” 比起农场里那些穿着一身灰黑蓝绿的人，林颜那身红色波点的裙子可真好看，跟整个农场都格格不入。 只不过想起自己在林颜那里吃过瘪，粟海军心底就剩下冷笑声了。 “没什么。”刘虎生不愿多说，拿出枕头下压着的书继续看。 粟海军呵呵一笑，走到窗边再去看时，只看到那苗条纤细的红色长裙正往那边新宿舍去，跟人有说有笑。 新宿舍。 粟海军忽然间想起来什么，“老刘，你听说了没，有老知青对这宿舍安排不是很满意。” 刘虎生正在专注的看书，压根没听见。 个别知青的确对宿舍安排不是很满意。 凭什么干校过来的人能住在宽敞明亮的新宿舍，甚至两人一间，而他们就得挤在老宿舍里面，别说两人一间了，四人间都算好的，大部分都是六人间甚至八人间，连个空闲的地方都没有。 粟海军没得到回应有些烦，他有些不甘心，决定中午跟人打听打听，总不能吃这哑巴亏吧？ 到了饭点，粟海军看到了打饭的林颜，正想要上前说两句话，不曾想林颜直接端着饭菜离开了。 一副假装没看见自己的样子。 “嘚瑟什么！”粟海军撇了撇嘴，回头别栽到他手里。 这厢林颜打饭回去吃，刚回来就看到隋燕平和杨明君正在商量什么，“今天食堂里有沙虫汤，叔叔阿姨你们尝尝看，这可是咱们儋城的特色吃食。” 沙虫小名海肠子，长得有点像半截蚯蚓，煮了之后类似于海鲜菇。肉质肥厚富含蛋白质易吸收，是补充营养的不二选择。 农场这边有炊事班，隔三差五会去滩涂地捡这玩意儿，不过农场到底人多，做菜哪能够吃啊，一般都是用来炖汤。 因为供不应求的缘故，一份汤需要一两肉票，想要买两份那就得三两肉票。 林颜最近在香港吃的挺好，倒是不馋这个，瞧到今天食堂有这等美味，帮着杨明君隋燕平两口子带来了两份。 两人偏清瘦，瞧着脸上也没什么肉，不用想也知道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多好。 不过往后在这边，她罩着应该没啥问题。 杨明君仔细打量着年轻的姑娘，脸蛋胳膊都白莹莹的让她想起了剥壳的荔枝肉，杏眼澄澈熠熠生辉，仿佛有星辰落入其中。 极其漂亮的姑娘，而且还很有能耐，年纪轻轻就跟着农场的政委东奔西走，说不定未来还有大好前程呢。 配他家隋琛，多少有些委屈。 “小林，你先坐下我想跟你说个事。” 隋燕平是地质测绘方面的专家，杨明君所学颇杂。 当初留学时学的是园林建筑学，后来回国后做了一段时间翻译工作，在干校期间则是又开始了农业方面的研究。 倒是个活到老学到老的要强之人。 林颜对两人十分敬重，实际上这些从干校调配过来的她都挺敬重。 都是有学问的人，学问还很扎实。 林颜摆好碗筷，“您说。” 杨明君还没见到儿子，但她要说的这番话跟隋琛关系也没那么大，他同意与否都不影响什么，“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你家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只是你和隋琛的事情有些仓促，我觉得你有更多的选择。当然我绝不是瞧不上你非要逼着你离婚，但你还年轻，如果你当初只是为了逃脱那桩婚姻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再慎重思考下，你们是独立的个体，有选择爱情婚姻的权利，起码在这里你是自由的，对吧？” 林颜忍不住笑了起来，“隋琛是您亲生的吗？” “我也好奇，要不是当时产房就我一个亚洲面孔的孕妇，我可真觉得抱错了孩子。”她从小就是个活泼性子，可隋琛一点不像她。 说是像老隋吧也不尽然，到底像谁呢，想不出来。 “我暂时还挺满意这段婚姻的，当然隋知青满意不满意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林颜看重隋琛长得好脾气好，隋琛对她有些责任在，感情什么的估计也没有。 杨明君听到这话看了丈夫一眼，“那行，要是哪天你们过不下去了你就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说话间杨明君从隋燕平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封来，“隋琛这孩子没怎么经过事，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和他爸说一声，倒是委屈你了，这是我俩给你的见面礼，你收着。” 那是好些个存折。 金钱的诱惑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但林颜可不想在这两位面前留下个掉进钱眼里的印象。 杨明君觉得这孩子可爱，明明瞪大了眼睛却还是推了回来，“按照咱们那边的规矩，是该给你喜钱的，拿着就是了，你们俩过日子总是要添置些东西。我和你隋叔叔也都是有工资的人，也不缺这些。” 林颜愣了下，这才想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知识分子还有干部去干校接受再教育学习，但保留着原本的工资待遇不变。 “那好吧，谢谢……”林颜想了想，自己收的或许是改口费？ 她利落的改口，“谢谢爸爸妈妈。” 早些时候还是叔叔呢，现在就成了爸爸。 隋燕平看着一脸笑意的年轻姑娘，觉得这孩子像极了妻子年轻那会儿，不过隋琛可不如自己年轻那会儿招人待见。 他想了想，“就算你回头跟隋琛过不下去要离婚，我们也把你当自家孩子看。” 隋燕平面色稍微严肃了些，说这话时神色远不如说出来的内容软和，倒是让林颜嘴角弯弯，“谢谢爸，我记下了。” 她回头得问问隋琛，到底咋回事，怎么他爹妈就这么不看好他这个儿子呢。 杨明君看着低头吃饭的人，有些不赞成的捣了丈夫的胳膊一下，眼神示意——干嘛黑着一张脸，你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隋燕平也不知道啊，他已经尽力让自己慈眉善目了。 连忙把那沙虫汤端过去，“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颜小心打量，觉得隋琛某些方面倒像是他父亲，希望能够保持。 …… 下午的时候林颜原本打算去其他几位教授专家家里一趟，统计好大家的需求跟后勤处那边商量下，没想到才吃过午饭就被冯政委拎走去干活。 原本还以为是去处理剩下两个村庄的事情，谁知道竟是被拽着去周边转了一圈看芒果林的情况。 “咱们这的芒果个头是不是偏小了些？”冯政委在香港这几天也不是白混的，他有认真观察那边的情况。 虽说琼岛的芒果口味挺好，但个头偏小了些，视觉冲击力远不如那些个头大的进口芒果。 林颜想了想，“您是想着进行品种改良？我记得平教授好像是这方面的专家。” “对，他之前研究玉米的。” 研究玉米。林颜有些奇怪，“那他怎么……” 农作物研究方面的专家，即便是在政治方面审核严格，但也应该在试验田里进行育种研究才对，要知道杂交水稻和青蒿素就是七十年代的成果，科研工作并没有停滞不前。 本该在做研究的人，却一直在干校…… 林颜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冯政委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得罪人了。” “不过到了这边倒是帮了咱们的忙，咱们这边也缺这方面的专家。” “政委，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平教授应该是过来进行橡胶种植方面的研究吧？” 冯政委恍惚了下，“对，哦你说这个啊，他是得研究橡胶树，不过也顺带着研究下芒果树嘛。” 这个“顺带”很有灵性。 “那光研究芒果哪够呀，我觉得你得给平教授调拨几个人，最好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跟着一块研究呗，这边热带水果多得是，还有什么火龙果、菠萝荔枝椰子之类的应有尽有，都顺带着研究下呗。咱们农场不一直强调什么多种经营综合发展嘛，结合着农场的条件还有周围的情况，把果园搞起来。你也看到了，香港那边的水果还蛮值钱的。” 冯政委觉得林颜这话说的很是合自己心意，“对，咱们多搞点钱。” 回来后看到农场账面上的款项，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头在滴血。 怎么就那么穷呢。 还是得搞钱。 他这个政委现在就是个账房，想法子搞钱，带动周围老乡挣点小钱的那种。 林颜觉得冯政委你要说这个我可有的说，香港那边没有基础资源，水电都是由大陆供应，水果更多的是依托于东南亚那边。 七十年代是香港经济腾飞的年代，要是能抓住这个“金主”，琼岛这边不说能发家致富奔小康，但卖水果挣点小钱钱没什么问题。 两人往回走，边说边聊，倒是让冯政委觉得自己之前考虑还不够周全，果然林颜这脑子是好使，难怪香港人都喜欢她的策划呢。 “那就先……” 跑过来的干事打断了冯政委的话，“政委您可回来了，快过去看看吧，宿舍那边闹起来了。” 冯政委脸上笑容消失不见，神色都严肃了几分，“怎么了？” “是宿舍那边，不知道怎么的，有几个知青带头闹事，说凭什么让干校来的人住在新宿舍里，老知青还有农场老职工都没这个待遇，他们不服气，现在都堵在新宿舍那边讨说法呢。” 林颜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不患寡而患不均，但农场这边半军事化管理，知青们怎么会闹事？ 她能抓住的重点，冯政委也一下子揪住了，“谁闹事，知道闹事的那几个知青都是谁吗？老杨人呢，他不在？” “是几个新知青，在那里嚷嚷的厉害，杨团长半下午的时候接到师部的电话去师部那边开会，还没回来。这会子大家伙下工，一群人就闹腾起来。” “那营长连长们呢？” 他们难道都是死人不成，连这点事都管不了？ 不用那干事回答冯政委也知道这事为什么会闹腾起来。 只怕那几个营长连长也被新知青们的慷慨陈词说动了心。 作者有话说： 更啦 杂交水稻是73年，青蒿素是72年啦 第020章 甩了两巴掌 农场这边的住宿条件不算多好。 除了新宿舍外, 房舍多是五十年代中后期修建的。 就连杨团长和他爱人元芳也都是住在宿舍里，非要说特殊之处，那大概就是和其他成家的农场职工一样不住在集体宿舍, 而是搬到了家庭宿舍区, 一户人家一个大开间。 他甚至连干部楼都没住。 干部楼是早几年修建的, 前几任场长留下的“遗产”，一栋三层的红色建筑物，房间宽敞明亮还配备了家用电器。 字农场改为兵团建制后, 红色的干部楼被收拾出来，一楼留给农场职工子弟做教室，二楼则是用来做农场职工的进修班，三楼重修一番折腾出了个图书馆, 除此之外还修建了个室内乒乓球室。 造福了广大职工，但某种意义上也“牺牲”了干部们的权益。 他们是干部当然有资格享受更好的待遇。 现在都挤在宿舍里算什么回事？ 当时安排新宿舍时，冯政委就有过这方面的顾虑, 也的确又几个人反映了这个问题。 冯政委做工作安抚了一番，没想到现在竟是又被几个知青给忽悠瘸了腿。 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等处理完这档子事。冯政委越走越快，他回头得抓好农场的思想工作。 林颜看着大踏步过去的人倒也没太着急，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事。 有冯政委在倒是这小泥鳅翻起大风浪。 只不过这闹事的人还真够聪明的, 选在干校的人刚来到农场人生地不熟这个时机，再加上杨团长又不在。 这是看准了没人会为了一群干校来的人说话吗？ 还是觉得他冯平川好欺负？这个政委就是个摆设, 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林颜没想通这闹事的人怎么选在这个时候。要是她肯定选冯政委不在, 杨团长当家的时候。 毕竟闹腾新宿舍的事情, 不外乎就是利益二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涉及到“利益”时江湖纷争从来少不了。 从庙堂之高的争权夺利到小老百姓家的鸡毛蒜皮兄弟阋于墙, 概莫如是。 既然有了纷争那就得解决, 不能解决了农场与周边生产队的关系却又留下农场内部的隐患。 只是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直接强势镇压下去？治标不治本, 指不定哪天就又开始闹腾起来。 还得从根源处处理这个问题。 解决利益分配不公问题，那很简单，许之以利。 大家都住在新宿舍里，那自然没人会拿来比较说三道四。 但平均主义能行吗？ 农场没钱，要是有钱冯政委压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是大家和和美美都住进新宿舍不好吗？ 还不是因为没钱。 新宿舍暂时不会有，那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摆平不满的职工呢？ 林颜正想着，忽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得了粟海军，你别为了自己那点子私心就想着把大家伙都拉下水，什么为大家争一口气，你为大家争什么？之前怎么没人觉得不合适，还不是你巧舌如簧忽悠大家，回头好住到新宿舍去。” 是范援朝！ 林颜看到掐腰站在那里的女知青，范援朝脸上带着几分嘲弄，眼底眉梢都是讥诮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粟海军不遑多让，“范援朝你少诬陷好人。我说了我要住到那新宿舍去了吗？那新宿舍本该给农场的老职工住，再不济也是让营长连长他们住，凭什么要这些干校来的住进去，他们来到农场后有什么贡献吗？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我敢说，范援朝你凭什么说我是为了一己私利，我敢对天发誓要是我是为了私心，就让天打五雷轰，我死后下地狱！”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议论纷纷。 都发毒誓了，显然不是为了自己那鸡毛蒜皮的利益呀。 范援朝听到周围的嘀咕声瞥了一眼，她来农场前就见识了粟海军的不要脸，没想到现在还闹腾，竟然还指天为誓，“粟海军同志，你要是脑子有病那就去医务室，别在这里耽误时间省得回头再说我耽误你的治疗。” 脑子有病绝对是羞辱。 粟海军当即红了脸，“你说什么！” “说你呢，脑子有病。我是党员，你对一个党员说死后下地狱，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思想没觉悟吗？” 就在方才，还被粟海军的誓言所打动的众人听到这话齐齐呆住。 是啊，他们有的是党员有的是团员，再不济也做过少先队员，怎么能信鬼神之说呢？ 刚才竟然被那男知青的一番话给带跑偏了，真的是太可恶了。 范援朝十分清楚粟海军的为人，“粟海军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省的回头你连这点便宜都拿不到。” 粟海军脸红脖子粗，“我占什么便宜了？” “占了什么便宜你自己不清楚吗？非得要我说出来然你难堪你才高兴是吧？” 范援朝不说，那就是在吓唬自己。 粟海军才不怕，“你少在这里捣乱，我是为了西泉农场所有职工不是为了我自己，倒是范援朝你帮他们说什么是何居心，你认识他们？” 粟海军几个人在这边大吵大嚷，赶上下工的时间大家都过来看热闹。 就在新宿舍这边，新搬来的住户们能龟缩着不出来？ 范援朝看着这些个上了年纪的人，比她爸妈还要年长，有个别的头发花白一片让她想起了外公外婆。 原本在干校学习的知识分子被安排到农场，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组织就是为了折腾人？ 依照范援朝一贯的了解，自然不是。 “你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要不要我提醒一句，你跟那个林颜关系很好对吧？该不会是收了林颜什么好处来帮这些人说话吧？我记得刚搬过来的好像还有林颜的公婆他们是吧？听说之前是大教授呢，在干校学……” 范援朝不耐烦的打断了粟海军的话，“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张口好处闭口利益，整个就一投机分子？” 投机分子。 这是个很严重的指控，粟海军当即不干了，“范援朝你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是吧？” 他忽然间动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连范援朝本人都有些懵。 林颜也没想到粟海军竟然说动手就动手，正要上前阻拦，不曾想有人比她还要快。 冯政委一把抓住了粟海军的胳膊。 有那么一瞬间，林颜几乎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冯政委是想要撅断粟海军的胳膊？ 不是错觉！ 粟海军十分肯定自己刚才真的命悬一线。 而更为无情的声音又把他从后怕拉入更深的恐惧之中，“打女同志，可真有本事。” 之前跟着我冯政委打交道，粟海军觉得他格外的好说话，脾气也软。 但人到底是政委，农场的二把手，他潜意识中有些害怕，所以趁着杨团长和冯政委两人都不在这才开始闹腾。 只要先把这事闹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就行。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冯政委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了来。 不过也不要紧，只要杨团长不在就行，那就是个不讲理的，说不过自己肯定动手。 可冯政委不一样，他是政委，得讲道理。 “我也是被范援朝的态度激怒，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范援朝同志大可以打我一巴掌出气。” 粟海军这话说的极为敞亮，他自信范援朝不会打人，毕竟打人给人观感不好。 听说范援朝家兄妹众多，她在家要是受待见还能被发配到这边农场？肯定在家不招父母疼爱才得了这么个待遇。 要是在农场这边再动手打人不给人留下好印象，往后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粟海军如是安慰自己。 “这话可是你说的。” 看到范援朝忽的朝自己走来，粟海军有点慌，“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呀，你不是说我可以打你一巴掌出气压惊吗？怎么，在说大话是吧。你要是说场面话的话，那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滋味粟海军可算领会到了。 他死活没想到范援朝竟然真的要打自己。 看着那女人一步步走过来，他心砰砰的想要从胸口蹦出来。 “怕了？我就一个女同志，这一巴掌下去能有多疼？你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同志打我的时候瞧着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现在倒是怕了？还是不是个男人呀粟海军？” 范援朝呵呵的笑，“亏得你还毛遂自荐去给周边的老乡当老师帮人扫盲识字，你说就你这道德水平你配为人师表吗？” 女孩子略有些粗糙的手轻轻在那张脸上拍了两下，所用之力道甚至连拍蚊子都及不上。 粟海军却觉得这比一记响亮的耳光还要来的凶残。 “咱们好歹是坐一条船上来琼岛，我还不至于要对你下死手，让你脸上挂着个巴掌印四处丢人现眼，我可不是你一点不顾惜革命战友之间的情谊。” 我可不是你，一点不顾惜革命战友之间的情谊。 范援朝可真是会说。 真要是打了这一巴掌，只怕不少人会觉得她是个泼妇不讲理，毕竟粟海军想打到底没打到。 可如果轻轻放过，大家又会觉得这就是个玩闹事，没人会把这么一件事放在心上，粟海军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就逃过一劫。 想要粟海军付出代价，那就得出手。 就像是刚才，说足了狠话吓得粟海军脸色苍白，再给他一巴掌，留下那么一句话。 轻轻一巴掌出气压惊，但这事没完。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到底是斤斤计较严重还是破坏革命战友情谊这事更过分，大家一清二楚！ 原本支持粟海军的人顿时减少大半。 破坏革命战友情谊这个罪名从来不小，谁愿意跟这么一个人同一战壕呢？ 林颜看着神色平和的范援朝，只觉得这个朋友交的可真不亏，谁不想跟聪明又讲义气的人处朋友呢？ 关二爷的威名流传千古，香火庙甚至发展到海外黑白通吃，靠得不就是忠义二字？ 下次再去香港，一定要给范援朝带个礼物回来才是，得是独一无二的礼物。 跟其他人的不一样的那种。 林颜看着第一回 合斗争失败的粟海军，心里头已经拿定了主意。 有范援朝帮忙冲锋陷阵，其实今天这事想要解决到也不麻烦。 粟海军看着面色严肃的范援朝，只觉得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了哑巴亏，他气得牙痒痒却还只是赔礼道歉，“是我气急了头，回头我请小范同志吃饭赔礼道歉。” “我可吃不起，粟海军同志你是大忙人，还要教村民们读书认字呢，就是教人读书认字的时候可别这么赤红了脸，省得破坏咱们农场和周围老乡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真要那样的话你粟海军可就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 这罪名极为沉重，犹如泰山一般直直落下，砸的粟海军愣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 “咿，我忽然间想起来一回事，粟海军你中午不都是在老乡家吃饭吗？我怎么记得你今天中午是在食堂吃的饭，难不成跟老乡吵架了？这可不是小事，政委你得好好处理。” 粟海军愣是被人从陨石坑里拔了出来，他听到这话慌了神。 下意识的看向刘虎生，那眼神分明在说“是不是你出卖了我”。 刘虎生不躲不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心虚的。 两人的目光交锋落在冯政委眼中，当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人生大半时间都是在部队生活，从来都是纪律严明，来到农场这边半军事化管理，遇到的也多是奋勇争先的同志，没想到今天倒是遇到了个磨洋工的。 这都多少年没见过的事了。 冯政委正了正神色，“粟海军同志，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村民闹矛盾了？” “没，没有的事。”粟海军连连解释，“真没有这事，我就是有点身体不舒服，所以跟老乡告了个假，就早早回来了。” “身体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怎么还有力气在这里兴风作浪呀，我看这身体不舒服是假，不想干活又不想跟老乡打交道帮他们扫盲是真。” 熟悉的声音让粟海军蓦的扭过头去，看到朝自己走来的林颜，他一双牛眼如铜铃，“林颜你别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那去耿庄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农场和周围生产队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些，为了调和这关系，咱们兵团想法子安排知青当老师去团结周围村民，难怪当初粟知青你报名那么积极，怕不是想着躲避劳动啊。现在还在这里借着干校同志住在新宿舍来闹事掩盖自己偷懒这一事实，你问干校来的同志为什么能住在新宿舍？那我告诉你，他们是中央调派过来协助农场发展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那就打电话到中央，，别在这里扯着大旗装腔作势，一副为大家谋公道的大公无私样儿。你口口声声为老职工考虑，那我倒是想要问一句，你不想劳动去当老师结果还偷懒不好好教村民们读书认字，这不就是在侵害农场其他人的利益吗？你哪来的脸竟然敢站在这里说什么为大家寻求公道，粟海军你害不害臊！” 林颜的长篇大论让粟海军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一股子火气直接冲上脑门，粟海军冲着老乡刘虎生大吼起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往后改正你就不跟人说，刘虎生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跟林颜有一腿，不然她怎么知道我没去村里的事！” 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粟海军看着甩了自己一巴掌的人，一张脸赤红一片，“林颜！” 这女人竟然打他，真当他不敢动手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知青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倒是你把自个儿卖了个干净。红口白牙就在这里诬陷我，当我是乡下姑娘好欺负是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又一巴掌甩在粟海军脸上，带着十足的狠劲儿，倒是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林颜这个随着知青隋琛来农场的乡下姑娘大家都印象深刻，毕竟刚来到就在杨团长那一阵忽悠，谁能不记得？ 至于后来跟着杨团长冯政委他们出去，帮着两位首长调和与周围老乡的关系。 人家可不止长得好，脾气也好。 然而再温柔的姑娘也有老虎发威的时候。 这两巴掌下去，有不少人觉得这巴掌简直是落在自己脸上。 疼得要命。 原来这是个泼辣女子。 难怪那个隋知青性格这么闷，竟是家中有母老虎呀。 林颜还要再打，但被冯政委给拦住了，“小林，这件事我会处理。” 年轻姑娘闻言啜泣一声潸然泪下，“我知道了。”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看得农场众人都心酸不已。 人家林颜同志来到农场后虽说没有干什么农活，但人工作责任不同啊。 人就相当于农场的外交部，负责处理农场与外界的关系。 你能说她不干活没功劳吗？ 负责去给周边村子扫盲的知青们第一个不同意，村里人可没少跟他们提起林颜。 真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人家村民会一个个的这么惦记？ 肯定不是啊。 结果这认真做事的反倒是要被那偷奸耍滑的诬陷清白，这谁受得了？ 也就是林颜女同志长得瘦瘦弱弱没什么力气，要是换了他们早就把这个粟海军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找不到北了。 新宿舍前的闹剧因为林颜的两巴掌落下帷幕，冯政委在夕阳西下的灿然余晖中环视众人，“几位干校来的专家是来农场援助我们的生产建设，这是中央的调派，军区都没有资格多说什么。谁要是有意见那就去给主席给总理写信去，别再让我听到私底下议论。” “另外，咱们农场与周围生产队的关系缓和，往后要跟周围的老乡们搞好团结一起种水果，供应咱们新建的副食品厂，等这些副食品售卖出去咱们场里的经济也能宽绰些，到时候自然会重新修建新宿舍，让大家都能住得舒心些。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我相信我们的同志都有这方面的思想觉悟。” “这件事我跟杨团长已经拟定了章程，如果有疑问那就回头去办公室找我跟老杨去问个清楚明白。还有就是我今天去走访周边村子，落实咱们农场知青教师的工作态度，村民们的意见我都记在心里头。回头我会找你们谈话聊一聊这事，如果真的不能胜任那就回来，农场有的是工作能让你们做。” 到底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专业人士，三言两语就把这事给说清楚—— 林颜知道粟海军耍滑头那是因为村民们提了意见，跟受工伤的刘虎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个偷奸耍滑头的人拿着跟他们一样的福利待遇，还说什么要给大家争取权益。 放他娘的狗臭屁！ 分明是挑事。 看着被几个干事牢牢控制住的粟海军，一干人等恨不得唾其面。 “政委，我看这小子搬弄是非生怕咱们这不出问题，可别是敌特分子！” 粟海军听到这话彻底慌了神，忍不住的挣扎一番却被控制的动弹不得，“我不是，老刘你是知道我的，你给我说句话呀。” 刘虎生看着狼狈不堪的粟海军，就在前不久他还耀武扬威，犹如戴着红袖章的卫士，现在却活脱脱一个落败的丧家之犬。 惶惶不可终日。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这可真是得不偿失。 “政委，他应该不是敌特分子，只是思想上不积极需要接受教育。”刘虎生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天有劝说过他，但粟海军同志没听进去。” 如果真的听进去了，也不会有今天傍晚这一出。 冯政委点头，“知道了，具体的我会调查清楚，不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思想落后的同志我们带着一起进步。” 他目光落在干校来的一行人身上，“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让各位受惊了，既然来了农场那就是农场的一员，往后我们就是同志了，要是在工作生活上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去找我，我尽可能的为大家处理。” 闹剧总有落下帷幕的时候，冯政委让干事松开手，瞥了眼几个没说话的营长连长，到底给他们留下了几分颜面，“粟海军同志，咱们两个谈谈。” “粟海军完蛋了。” 范援朝自来熟的来到林颜家，看着林颜递过来的糖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呀，林颜你可真好。” 她手指灵动的一撮，就是把糖纸剥开，将奶白色的糖块塞到嘴里。 奶香的甜味让人忍不住的闭眼回味，“真好吃，之前我牙疼我妈不让我吃糖，我来到这里总算有吃糖的自……唉林颜你别抢我的糖呀，我现在牙不疼了，真的。” 林颜才不信呢，“你小心回头牙坏掉，年纪轻轻一口坏牙，等到老了还怎么吃东西？” 范援朝手里的小半包糖块被抢了去，如今只能珍惜嘴里这块，“你怎么年纪轻轻的跟我妈似的。” 只是说这话时她又忍不住抓住林颜的胳膊，“那王八蛋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知道。”她又不是傻子，什么人的话都往心里去，那心里头净存着事了，累得慌。 范援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不说这糟心玩意了，你出去这一趟怎么样，是不是干成什么大事了？” 林颜跟着冯政委出去，具体做什么不知道。 很少有人会把最近采摘芒果的事和冯政委林颜出去这一趟联系起来，但范援朝觉得肯定跟他们有关系，而且这关系还大着呢。 “不算什么大事，你不能吃甜的那我下次不能给你带巧克力糖果吃了，援朝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没？” “送我礼物呀。”范援朝一点都不客气，凑到林颜耳边小声提要求，“颜颜你回头能不能给我弄一瓶可乐。” 可乐？ 范援朝眨眼，“就是可乐，就一瓶就行。” 国内引进可乐生产线是改开之后的事情了，如果范援朝之前喝过可乐的话，那只能是国外带来的。 寻常人哪能邮递可乐过来呀。 范援朝倒是给出了解释，“之前一个亲戚出差弄到的，颜颜你回头要是有机会，也尝尝看呀。有种嘴巴里面在爆炸的感觉，很好玩的。” “那不炸的血肉横飞？” “哪能呀，就是碳酸气泡嘛。” 两人正说着，杨明君敲了敲半敞着的房门，“颜颜你跟范范说话呢，要不先吃点东西？” 到了晚饭点。 范援朝哪能在这吃，人这边兵荒马乱刚来到，家里头不说一贫如洗但东西还没收拾齐全呢，哪有什么丰盛的晚餐招待他们？ 杨明君拦住了人，“老隋下午的时候去附近的林子弄到了一只兔子，炖了半锅肉，尝尝你隋叔叔的手艺。” 兔子肉！ “杨阿姨你们炖了肉，我怎么一点都没闻到，难不成我这狗鼻子失灵了？” 哪有骂自己是小狗的？ 林颜哭笑不得，“是食堂大师傅做的饭菜飘香，混在里面没闻到。” “我就说嘛。不过隋叔叔真厉害，随便进个林子都能捞到一只兔子，我咋就没这运气呢。” 有范援朝活泼气氛，林颜觉得跟杨明君两口子相处起来轻松多了，“你的运气就是能吃炖好的肉，这还不行呀？” “颜颜你说得对，对了隋知青和小隋妹妹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去迎迎他们？” 范援朝拉着林颜一块过去，说起了朋友间的悄悄话，“杨阿姨人挺好的呢，你们相处还好吧？” 上来就让她儿子跟自己离婚。 如果林颜发帖的话标题党一句大概能引来不少点击，至于后续评价嘛…… “挺好的，很通情达理的人。” “那就好，我之前打听了下，他们迟迟没回能回到原本的工作岗位，也不是态度不行思想不端正，主要是得罪了人。” 这事林颜知道，冯政委跟她说过嘛，研究玉米育种的平教授就是得罪了人，要不是因为琼岛这边条件略艰苦些，大概也不会被调派过来。 平教授是得罪了人，那隋燕平和杨明君两口子呢？ 他们两个都是实干派的研究人员，怎么也没调回到原本的工作岗位？ 要知道现在大学都在陆续恢复上课秩序，又从工农兵招生补充生源，需要弥补教师队伍的空缺。 范援朝刚才说什么，得罪了人。 这其中也包括隋燕平和杨明君两口子吗？ “隋琛没跟你说呀？”范援朝想了想，“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隋琛，他估计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颜略有些奇怪，“和隋琛有关系吗？” 在看到范援朝点头后，她当即反应过来，“该不会是隋琛被人看上了吧？” 瞧着小范同志那一副“恭喜你答对了”的模样，林颜哭笑不得，“他倒成蓝颜祸水了。” “长得好也不是小隋知青的错嘛，不过你也别担心，那人在首都呢也不可能找过来，你们安生过你们的日子就好。” “我知道。”林颜是真没想到隋琛长得好也成了过错。 美丽但没有自保能力的美丽，那不是稀缺的顶级资源，而是恶魔砧板上的鱼肉、盘中的美味。 所以往后她还要时刻准备武装着，随时随地准备打隋琛保卫战吗？ 林颜正胡思乱想着，转眸一看，落到那踏着夕阳归来的人身上。 青年身材高挺，被夕阳拉出长长的影。 夕阳慷慨的于这个年轻人满身金光，仿佛披着一身战甲。 “林颜姐姐你回来了。”隋宝珠从兄长身后钻了出来，小跑到林颜面前，脸上挂着兴奋，“我可想你了。” 她倒是比上次见到时活泼了几分，或许这才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 林颜正要告诉兄妹两人好消息，隋宝珠踮脚凑到她耳边，“哥哥也想你。” 声音不大不小，身披金色碎光的青年从耳垂起染上薄薄的红，眉眼间有少许的无奈以及更多的窘迫，“别听宝珠胡说八道。” 被范援朝牵着往家去的隋宝珠小声反驳，“哪有？” 她才不是胡乱告状的小孩子，她都十五了好吗？不是小姑娘了。 两人走在前面，贴心的留给这对年轻人一些独处的空间。 “隋知青你的意思是没想我呀？” 这话让隋琛心底那根弦顿时绷直，“不是！” 他匆忙辩驳，迎上林颜那打趣的眼眸，匆忙间想要遮掩住自己的慌乱，但手指被林颜抓住，缠绕在他的指缝间，一时间天地之大，竟是无处躲藏。 “那就是有想我对不对？”两人十指相扣，林颜笑靥如花，“我也有想你，晚上尤其想。” 作者有话说： 林颜：我十八了。 嘿，今天包粽子了，准备端午节！ 第021章 隋木头自己会动 杨明君再见到儿子不免有些激动, 尤其是看到儿子激动的红了脸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忍不住落了些眼泪。 “先来吃饭。” 半锅兔子肉给范援朝、林颜和宝珠三个姑娘家小半碗，剩下的则是分给了其他家, 让大家都沾沾肉味。 各地干校条件不均, 虽说保留着他们的这些高校老师研究员的工资待遇, 但有些东西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尤其在有人刻意刁难时。 甚至连基础的供应都能给撤掉。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话半点没错。 好在那位冯政委处事公道，在这里倒是不用担心被抓小辫子。 那位仗义帮忙的小范同志也是个活泼性格, 说起了农场这边的趣事，倒是让他们这个略有些古怪的家庭这顿晚饭吃的很活泼。 晚饭后林颜去送小范回宿舍。 实际上哪用得着特意去送，就是为了留给他们一家人说话的空间而已。 杨明君看着儿子，“瘦了。” 比离开干校时又瘦了许多。 “还好, 在乡下倒也没吃多少苦。”倒是看着父亲又憔悴了些，母亲虽然一如既往的强硬。 这几日宝珠跟他说了些事，大概也知道他的家人过去这段时间日子依旧不好过。父亲在信中所言, 不过是掩饰太平。 好在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他们一家人又得以团聚。 隋琛看着母亲，“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杨明君点头，看了眼门外, “那你跟我说说你结婚是怎么一回事？下了乡没人管你你就敢乱来了是吧？” 只一瞬间，慈母变严母。 隋琛下意识地挺直腰背, “这件事是我的错。” 宝珠看到一脸严肃的母亲连忙凑过来, “妈妈别骂哥哥好不好？林颜姐姐很好的。” 杨明君当然知道林颜很好。 不管是救了她的性命, 还是为人处世。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 但她一把年纪的人什么人没见过。 林颜什么样的人她还能看不出来？ 当然, 她也看得出儿子对林颜很是体贴照顾, 刚才吃饭时, 碗里就那么几块肉都分给了宝珠和林颜，他自己就沾了点肉汤吃。 然而体贴归体贴，照顾归照顾。 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就像是当初他们不肯屈从于人一般，现在也不能随便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你有把事情交代清楚与她吗？仗着自己长得好些便恣意妄为，与那逼迫咱们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就是自家儿子仰仗一张脸，人家依仗的是权势之分罢了。 隋燕平看着沉默不言的儿子，试图缓和气氛，“这件事慢慢说嘛，隋琛你也是的，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呢，就不怕误了人？” 两口子一贯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若是两个都白脸起来，这教育工作也进行不下去。 加上听到林颜在外面跟老夏打招呼，杨明君放儿子回去，“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到底做什么选择由她来，听清楚了没？” 隋琛望着一贯严肃的母亲，他记得儿幼时母亲是再温柔不过的人。 但不知何时起那温柔没了踪影，仿佛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末了也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正在院子里跟老师说话的林颜，“那回头我可得跟政委申请，您这个学生的名额说什么都要留给我一个。” 老师一贯是乐观主义者，这会儿笑容更是爽朗，“那你得赶紧去找小隋补课，我可是高要求的人，赶不上进度可是会骂人的。” 两人都往这边看过来，迎上林颜那灯火中星光灿烂的眼眸，隋琛掐了下手心，“老师。” 夏教授瞧着过来的学生笑容更盛，“这是来护短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是打不过你们年轻人，逃了逃了。” 还真就是转身就走。 林颜看的目瞪口呆，旋即想起了什么，“隋知青，或者我该喊你一声隋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交代？” “你……” 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冯政委派人过来请大家去开会，与会人员是刚过来的干校一行人林颜和隋琛并不在被邀请行列。 原本还算热闹的院落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仿佛之前的灯火都是幻觉。 “那要不，隋老师你跟我说说看，到底都骗了我什么？” 隋琛今年才二十岁，林颜在这件事上先入为主，觉得他跟其他知青没什么差别。 直到隋琛说自己读的是化工专业，林颜这才意识到这人竟然是大学生。 而后来夏教授说他毕业后留校工作…… 隋琛是毕了业的大学生！ 问题是他还在干校乡下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所以隋琛不止是长得好，智商还贼高吗？ 当时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大言不惭的说要帮隋琛学习。 林颜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是隋琛隐瞒了真相，这不怪她。 色令智昏这话是半点不作假，但现在林颜人间清醒着呢，“咱们俩什么关系隋知青你知道的是吧？你这么瞒着我不合适对不对？” 是不对。 尤其是迎上对方那赤诚的眼眸时。 “我之前已经拒绝了她。” “他？”还是她。 林颜愣了下，想起范援朝跟自己八卦来的消息，她发现两人现在牛唇不对马嘴。 她问的是读书的事。 “之前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甚至于现在隋琛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是独立的个体，却被人要挟，甚至拿家人来要挟。 而他所有的对抗也不过是不屈服，为此也牵连到家人。 父母和宝珠从未怪过他，只是要求他坚持原则。 他有这世上最好的父母，但他却并不是最好的子女。 “我毕业留校担当老师的助手，因为工作的缘故结识了一个人，她当时很热情的来上课，我以为是对化工感兴趣……” 只是人家感兴趣的并非课程，而是他本人。 “她提出要跟我结婚，这样可以保全我父母不用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去干校。”一段十分糟糕的回忆，说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启齿，隋琛笑了笑，“我拒绝了，一家人都去了干校，后来我又被安排去了你们那里。” 看着神色平和的述说着一切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林颜有些心疼，她想要给过去那个隋琛一个拥抱，无关其他，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拥抱而已。 她也这么做了，“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往后我会罩着你的。” 涌到心口的那点酸涩因为后面这句话如同泡沫一般被雨打风吹去。 林颜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位女同志要强取豪夺，自己呢？ 他俩都是被林爱芬算计，但真要说个明白的话，这桩婚事里面强势的是她。 她与那个女同志有什么区别呢？ 有那么一瞬间林颜觉得没办法面对杨明君，她是那么开明的一位母亲，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儿子不对，为了这事还跟她一再道歉。 林颜觉得对她不住。 “隋知青，我是不是勾起了你不太好的回忆？” 曾经的逼迫，一个仰仗权势，一个则是利用自己的名声。 隋琛看着骤然间神色黯淡的人，愣了下，很快就明白林颜说的是什么，“没有。”他伸出手去，抓住林颜的右手，想起回来时她说的话，手指与她交织在一起。 “别乱想。” 他又不是眼瞎心盲，怎么能看不出这个年轻姑娘那小心掩藏着的心思？ 只是他这么个处境，又怎么敢耽误她呢。 林颜的低落就像是六月天，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是不是说，其实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这个年代是含蓄的，喜欢与爱都是深藏在心底，即便是他的父母也不会说这些，尽管隋琛知道父母感情甚笃。 但林颜不一样，她一改当初的含蓄，现在的林颜大胆又热烈，犹如玫瑰一般在他心口绽放。 和之前一样，林颜没得到言语上的回应，但看隋琛垂下眼皮不敢看她，傻子都能猜到答案。 “好啦，那咱们现在说正事。” 林颜端正神色，“我要跟夏教授学习，但是基础课程需要隋知青你来帮我补习，隋老师你该不会嫌我这个学生蠢笨，不想教我吧？” 没见过这样的学生，嘴上可怜巴巴满是求知，然而一双手不安分的抓着他晃来晃去，一颗心都像是在荡秋千。 “这里没什么课本。” “隋老师你那么厉害，十八就大学毕业留学校当老师，还能记不住课本上的内容？”林颜才不信呢，“你是不是不想教我，你要不想教我的话，那我就再去找……” 隋琛抓住那要脱离的手。 她最近也不知道跟着冯政委去忙活什么了，手一如既往的光滑，如同诗里写的那样，“我想想从哪里开始。” 林颜也不为难人，“夏教授跟我说什么乙烯、乙烯利，要不你跟我讲讲这个？” “乙烯？”隋琛很快就进入教学状态，“如果单纯说乙烯的话还好，涉及到乙烯利那就是催化原理这门课程，想要学习这么课程那就得熟悉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分析化学和物理化学，那咱们今天先从无机化学开始……” 隋琛一向被夸赞聪明，回国后迅速适应了国内的学习环境，接连跳级参加高考，甚至于大学课程都被他压缩了一年提前毕业。 留校工作时，他甚至比那些学生还要年轻一些，经常被人错认。 但今天他发现了比他还要聪明的人。 “……你之前学过？” “只接触过一点点。”林颜撒谎不带脸红的，毕竟她现在就是个初中毕业生嘛，高深的化学知识只能接触到皮毛。 “隋老师真厉害，你讲的东西很简单，我一听就懂，隋知青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隋琛有些不确定了，“是吗？” “当然，我们隋老师是最厉害的！”林颜吹起了彩虹屁，她磨着人把无机化学的课程学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也困了、倦了。 就想睡觉。 “我先睡觉了，隋老师晚安。” 隋琛没想到有人上一秒还精神奕奕，下一秒就能倒头睡去，他有些哭笑不得，“穿着衣服睡不难受吗？” “那你帮我脱掉嘛。”林颜伸出胳膊，就这么个动作都懒得做。 “我好累。”林颜半睁着眼，她是真的好累。 昨天下午到徐闻就在暴风雨中去找人，今天回来后又跟着冯政委去周边村子里跑，回到农场还要跟那个粟海军勾心斗角。 她还打了人，那人脸皮那么厚，硌得她手心疼。 更别提还要学习，小心的提问不能露出马脚。 真的好累，一动都不想动。 迷迷糊糊中，胳膊被人捉住，便是身体都被人轻轻抬了起来。 原本罩在外面的外套被褪了去，好像的确舒服了些。 “隋知青你记得进我梦里头哦，我跟你说悄悄话。” 隋琛想，这肯定是在梦呓，回头他也拿这事来笑话她。 看着转过身去趴在床上睡着的人，有那么一瞬间隋琛恍惚了下，这睡觉习惯倒是有些奇怪。 舒服吗？ …… 林颜这几日着实有些忙碌。 她每日里的安排都十分紧凑，白天跟着冯政委又去周围生产队跑，一来是检查过去援助教育的知青们的教课情况，二来则是再确定本地村民栽种的果木有哪些，产量如何，做出最粗略的统计好统筹副食品厂的规模。 等到晚上又要跟着隋琛学习化工相关课程。 宝珠有跟着她一块学习几天说什么都不要再学了，“我听不懂，总给林颜姐姐拖后腿。” 小姑娘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可怜兮兮，隋琛一度怀疑是自家妹子太过懒散，明明林颜都说了他讲的课十分轻松有趣易懂。 怎么就听不懂呢？ 肯定是在偷懒。 之前学拼音时宝珠就总是耍滑头，那时候自己不忍心说重话结果她到现在前鼻音后鼻音都分不清。 那会儿还小也就无所谓了，现在怎么还能偷懒？ 隋琛去找母亲杨明君说这事。 杨明君这段时间也挺忙的，冯政委态度温和，那位杨团长虽然大大咧咧了些，但对他们这批人都十分尊重。 这段时间让他们了解农场的基本情况，倒是一副要打好基础的模样。 只不过农场这边管理有些不太好，杨明君主动请缨想要给这些橡胶树做档案，每一株橡胶树是哪一年种下的，如今处于什么阶段，年产胶水多少，一一确定下来。 这个工作量十分庞大，意味着杨明君不止要跟农场的老职工详谈、查阅所有的数据资料，甚至还要走遍农场每一处，把这些数据落实。 来到农场后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早出晚归，说是现在的日子比在干校还要辛苦几分一点都不为过。 只不过她甘之若饴。 就是对儿子今天来告状这件事，杨明君有些头疼，“隋琛，你有没有想过，宝珠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我们不正常？” “你觉得你正常吗？” 杨明君的反问让隋琛愣了下，“林颜也不正常吗？” “一个一晚上能学一本书的人，你觉得她正常嘛？”杨明君当然不是贬低林颜，这个不正常是夸赞。 隋琛的天才那多少有她与燕平的基因在里面，而且他们很早就给隋琛打下了基础。 林颜只是一个乡下姑娘，能有这样的学习能力，杨明君想，除了天才没有第二个词能够来形容。 偏生遇到隋琛这么个愣头青，连这都想不明白。 “乖儿子，别为难宝珠了，把你妹妹逼疯对你有什么好处？” 隋琛茫然地离去，所以不是宝珠的问题。 是他和林颜不对劲？ “可是我教其他孩子读书认字的时候，他们……” “你教的是普通的孩子，让一个社区大学的学生和哈佛的学生一块上课，你觉得这合适吗？” 当然宝珠也没那么笨，只是这孩子的基础教育的确没做好，在理科方面也没那么多的天赋。 跟林颜一块上课，那真的是自找苦吃。 “我知道了。”隋琛去寻找能够帮自己的人，母亲虽然博学广识，但研究领域到底与化工有着不小的出入。 想要再给林颜重新制定课程计划，自然得问专业人士，夏教授是最好的人选。 隋琛没有找到夏教授，“他说要捣鼓个实验室，小隋你媳妇儿不是一块在那里折腾嘛。” 隋琛这才注意到，不止林颜，便是宝珠都在那里帮忙搬木头。 远远就听到宝珠在抱怨，“哥哥肯定觉得我是个小笨蛋。” “哪有，老夫子都说了要因材施教，分明是隋琛太笨了竟然都不知道多准备一套教学大纲。” 宝珠连连点头，“就是，木头木脑的大笨蛋。” “大笨蛋。” 隋琛：“……”他隐约记得，前些天有人夸他是天才。 天才。 原来天才和笨蛋就这么点距离。 夏教授瞧着俩孩子在那里嘀嘀咕咕忍俊不禁，“行了，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咱们周末再来……隋琛呀，过来接小林回家？” 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林颜愣了下，所以肯定没听到对吧？ “还要弄些什么，我周末应该没什么事，可以来做这些。” 宝珠嘴快，“可是你周末不是说要陪着我们去买东西，给我们做衣服吗？” 隋琛神色微微窘迫，父母一直不乐意让他当个裁缝，觉得就算不能在所学领域发挥所长，却也不能玩物丧志。 这原本是悄悄跟林颜宝珠许诺的，如今被夏教授听到…… “你倒是像极了你父亲，当初为了追你母亲，又是学着做蛋糕又是捣鼓甜点。”夏教授笑了起来，“你爸妈呀，当年自己浪漫够了半点不管子女的想法，这人有时候也是老糊涂了。” 拍了拍得意门生的肩膀，夏教授乐呵呵的往家去，他和隋燕平两口子邻居，顺带着把宝珠一块带回去。 留下隋琛和林颜在这边。 “林颜姐姐，你回去后用热水泡泡手，这样睡觉舒服。” 小姑娘把自己学到的小窍门告诉林颜，笑嘻嘻的跟着夏教授往家去。 林颜应了下来，看着傻站在那里的人，“隋知青你也变成木头了？要我把你抬回去吗？” 她手上脸上都脏兮兮的，隋木头伸手擦去脸颊上的灰迹，“你抬得动吗？” “抬不动啊，那可怎么办。”男人的指腹略有些粗糙，下乡的时候干农活，来到这边也不止是教书，还会帮村里人做农具什么的，隋琛这双手比她的粗糙多了。 也正是这粗粝让林颜体内的多巴胺含量暴涨。 等听到隋琛那句“隋木头自己会动”时，她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都绷断了。 林颜：“……”我怀疑你在开车尽管我没有任何的证据。 不过不要紧，林颜是多年驾龄老司机，尽管从没上过路。 年轻的姑娘踮起脚，在隋琛的嘴角轻轻试探了下，看着霎时间呆若木鸡的人，打趣道：“你不是会自己动吗？” 紧绷着的神经被这话点燃，轰炸的脑海都不能消停。 喉结滚了两下，隋琛发出声音，“嗯，回去吧。” 林颜：“？？？” 回、去、吧！ 这三个字的杀伤力极大，林颜一点都不想动弹，她想钻进地洞冷静下。 牡丹不知道该如何撩拨人，结合自己早年看的书频频出招，奈何隋知青压根不接招啊。 总不能生扑吧。 她这张脸挺好看的呀，晒都晒不黑的白皮，眉眼也省得俊秀，除了胸…… 小也有小的好处呀，跑起来一点不累赘，是吧？ 当初体测时，她可是健步如飞。 但在隋琛的审美里，这是不是就…… “隋知青，你是不是觉得我胸太小了点？” 盆里的热水不小心迸溅到隋琛手上，留下微微的红痕。 “忙活一天，先洗脚。” “隋知青你别转移……唔。” 脸上捂着一个热毛巾，林颜有口难言，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这才发现隋琛那张脸就在自己面前，距离不过寸余。 脸上热气腾腾，是热毛巾留下的温度。 “隋知青，你……” “怕了吗？” 怕？ 林颜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无所畏惧。 她又是在那嘴角处啄了下，蜻蜓点水而过，只留下一句话，“胆小鬼。” 隋琛怔在那里，待反应过来却有那么一些无奈，“是有点小。” 林颜想打人。 “林颜你还小。” 林颜又不想打人了。 “我父母结婚时，父亲三十一岁，母亲那年二十七岁。他们虽是自小就定下了婚约，但最终结婚却并非为这婚约所约束。你今年才十八岁……” 在此之前为父母兄长所疼爱，见过最恶劣的大概就是村里人的唇舌之争。 “你还小，等再过两年或许你会遇到喜欢的人。” 林颜没想到，隋琛年纪轻轻倒是学会了和尚念经。 “我希望……” “好哒，我听你的。”林颜打断了他的话，“等我二十岁再说，到时候是离婚还是继续跟你过，到时候再说成了吧？在此之前咱们楚河汉界分明，谁要是敢越界谁就是小狗。” 隋琛点头，这是他想要的结果，只是看到林颜端着一张脸在那里泡脚时，又想起了她啄自己那两下。 晚上的时候林颜特意找出一床薄被隆在两人之间，只是第二天醒来时她就发现那被子不知道被踹到哪里去，自己现在就扒拉在隋琛身上。 后者似乎想要小心挣脱开。 毕竟外面已经有窸窣声音，该起床了。 林颜睡觉不老实这事隋琛还挺有感触，他本来就浅眠，半夜被人缠上有许久都没睡着，娇小的乳明明贴在后背上，却仿佛粘连在心口。 原本以为会睁眼到天明，但没多大会儿竟是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只是醒来后该如何不惊动林颜的前提下起床是个麻烦事。 隋琛正小心挪动，那环在他腰间的手忽的动了下，下一秒背后传来“汪汪”两声。 “我是小狗。” 隋琛：“……” “我保证今天晚上不当小狗。” 林颜的保证没半点用，晚上该不老实还是不老实，隋琛拿她没法子，被她扒拉着倒也逐渐习惯，以至于林颜跟着冯政委离开儋城去开会，他晚上一个人睡觉没人缠着，明明不那么闷热了，反倒是觉得心里头有些失落。 也不知道林颜去那边汇报工作顺利与否。 林颜也没想到师部的命令来的这么突然。说是要明天一早开会汇报工作，今天晚上先过去。 林颜身份略有些特殊，冯政委思来想去给她安排了个团部宣传干事的工作，当然除了做宣传外，也要兼任组织干事、档案室资料员的工作。 范援朝总结一番，“下地劳动的咱都不干，动脑子的都要你四处乱窜。” 怎么能说四处乱窜呢。 她这顶多算是人尽其用，让她干活也不是不能干，但累死累活创造的价值微薄的很，远不如现在的安排。 何况这次去师部，是上面点名要她过去。 从农场到师部一共不到百里的距离，去的路上林颜还有些好奇，“师部这是要给我发奖章吗？” 之前杨团长说她立了功，要奖励她呢。 但目前为止都是嘴上说说，林颜都没看到具体的奖励—— 连个奖状都没有。 她想要个奖章啊，多少是个荣誉，对吧？ 冯政委也不清楚师部这次怎么点名要林颜过来，“那你想好怎么汇报了吗？” “扎根农场，辐射周边，再联系兄弟农场团结一心搞出一片新天地。” 看着手舞足蹈的人，冯政委乐呵起来，“严肃点。” “严肃活泼嘛。”林颜拿出小本本，“我知道，汇报工作的时候要稳扎稳打，不能犯冒进主义和机会主义的错误。” 机会主义。 冯政委叹了口气，“首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到时候该说的说，我会帮你做补充的。” “谢谢政委。” 到了这边办理了入住后，林颜早早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刚收拾妥当师部招待所出来，就看到了一个打扮的颇是靓丽的女同志。 耀眼的红色长裙让人犹如一团火，林颜莫名觉得有些热。 “长得不怎么样嘛，你就是隋琛的老婆？” 哦吼，挑衅的来了。 如果林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那个逼迫隋琛的女人。 竟然追到琼岛来了，还真挺有耐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追求，没有什么权势压迫林颜要赞一句勇气可嘉。 现在嘛…… 什么垃圾玩意儿。 林颜没搭理，径直走了过去。 何志红什么时候被这么无视过，这人简直跟隋琛一模一样的臭脾气。 可她能忍隋琛，想磋磨他屈服于自己，这个女人，她绝不能忍！ 林颜在会上又看到了那个红裙子。 在一众绿色中，红裙子犹如被衬托的那朵花，格外的与众不同。 大概是先入为主了，林颜觉得那鼓掌声都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小林同志的汇报很精彩嘛，钟叔叔我能提几个问题嘛？” 钟师长迟疑了下，“小何你有什么问题？” “就随便问几句嘛，钟叔叔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母老虎不会吃了这位小同志。”何志红笑了笑，“还是说，我没资格提意见呢？” 钟师长有些作难，老首长打电话交代说了这事，他也不好推脱，毕竟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上级。 只是何志红突然过来他总得调查下才是，一查才知道是为了一个男同志。 而那男同志刚巧就是林颜的爱人。 这提问不是有意刁难又是什么？ 但老领导特意说了，他要是为难这孩子，不知道回去又该怎么闹腾呢。小何这孩子脾气乖张，说起来也是因为老领导当年犯了错误，停妻再娶妻让这个原配生下来的孩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头些年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能耐，从乡下坐火车串联到首都结交了一帮大院子弟闹了一番，竟是耍的一番好威风。 这般脾气别说她老子，怕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住。 如今来到这边，无非就是要给这个小同志一些难堪。眼下他就算拦住了那日后呢？总是要让何志红发了这通脾气才是，不然只怕后果更严重。 权衡利弊后，钟师长叹了口气，“那你就……” “何同志说得对没错，你的确没这个资格。” 冯政委打断了钟师长的话，他说过，能力所及保护林颜。 一言既出，决不食言。 作者有话说： 更啦 林颜：谁先动手谁是狗 林颜：汪汪 第022章 林颜有些刺头 瞬时间何志红的脸色和身上的长裙一般无二。 这几年来她春风得意, 还没人敢这么给她没脸！ 冯政委却压根不在乎，“这是我们兵团的会议，小何同志你并非兵团编制, 本就没有资格与会。” 这话一说, 其他与会人员脸色也都不好看。 谁还看不出何志红是来找茬的？ 可打狗也得看主人, 这是他们第五师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了？ 军区原本就不待见这群红小兵，前两年闹腾那么厉害的时候也没被这群兔崽子抢了指挥部。 现在局势稳定了, 她还敢来这里兴风作浪，是真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呀。 这些政委团长，哪个不是靠本事豁出性命博来的前程。 如今竟是被一个臭丫头这么骑脸输出，谁乐意？ 冯政委这一番话让与会众人都蓄了火气。 偏生何志红还没察觉, 她这几年得意惯了，顺风顺水到压根不把其他人的心情看在眼中，“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我是共和国的公民, 有义务监督你。” “这种屁话跟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在这里说？”冯政委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你以为你能吓到谁？” 他一贯是个再好脾气不过的人, 然而能说出“不能团结的那就打到他们心服口服”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政委呢。 在座的与会众人, 四五十岁的不在少数, 又有哪个不是上过战场跟敌人厮杀过。 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年轻姑娘？ 钟师长看在这是老首长女儿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他们可不吃这哑巴亏。 齐刷刷的, 第五师的十六个团的一把手二把手全都站了起来。 这下子何志红的脸色可不是人如其名了。 威压之下, 脸上哪还有半分血色。 改名叫何志白更合适。 “你, 你们等着瞧！” 何志红丢下狠话就战术性逃跑, 倒是让会议室里热闹起来。 “老子连美帝都不怕，会怕这臭丫头？”第六团的徐团长说这话时还瞥了眼钟师长，要不是他把人放进来，会闹这么一出？ 钟师长老脸一红不免有几分挂不住，这可不就是在说他吗？ 他有他的顾虑，想着回头再补偿林颜便是，谁知道冯平川倒是个强硬的。也不知道回头怎么闹腾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行了不说她的事情了，继续开会。刚才小林同志说了第四团的规划，你们其他人也谈谈都有什么想法。” 会议迈入正常的流程。 林颜还是第一次跟其他兵团接触，一直留心其他兵团领导的意见。 广州生产建设兵团一共十个师将近一百五十个团，其中分布在琼岛上的有七个师辖近一百个团。 当然这些兵团并非战时编制，指战员数量相对较少。 以驻扎在西泉农场的第五师第四团而言，农场有现役指战员不足百人，更多的还是知青和复员军人及其家属，这些人员占据农场职工的绝大多数。 兵团制的农场半军事化管理，其目的无非是要提高农场的生产效率。 只是在橡胶和热带水果种植方面，军事化作风其实并不好使，毕竟不是常规粮食作物，部队在这方面也经验匮乏。 这也就导致一个最直接的结果—— 会议变成了答疑会。 各兵团的领导有太多的疑问，原本拟定一个小时结束的会议愣是持续到半下午，要不是冯政委看林颜脸如菜色强行结束了这场会议，只怕这群人不把会开到第二天都不罢休。 之前说钟师长风凉话的徐团长跟着冯政委一起出去，顺带着打趣林颜一句，“小林你这小身板可不行，跟着你们政委好好练练。” 这才开了多大会儿，就撑不住了。 要是上战场的话，能行？ 战场上可没人看你身体不适喊停让你休息。 林颜连连点头，只是一张脸越发的苍白。 徐团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这小同志这是咋了，我也没说啥重话呀。” “没事，我就是身体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 冯政委还有些不明白，倒是徐团长听到这话很快明白到底咋回事，“女人的毛病，你这没成家的可不就是不懂这个？” 他就不一样了，他有媳妇，知道这是咋回事。 冯政委看着面带得意之色的人，“……有本事你让她不难受。” 徐团长被为难住了，“这本事我可没有，行了你别光跟我逞嘴皮子功夫了，给人弄点热乎的汤喝喝暖暖身子。” 他婆娘就是这样，喝点热汤就好了。 非要说一劳永逸那是没法子的，顶多怀了孩子消停一年，但孩子生下来那就得折腾一辈子。 嗨。 这话跟人女同志说也不合适啊，跟耍流氓似的，他不可能干这事。 冯政委带着林颜回招待所，搞来红糖给她弄了杯红糖水喝。 没有止痛药的眼下，红糖无疑是最好的安慰剂。 林颜脸上有了点血色，瞧着一旁的冯政委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事的，政委你不用担心。” “那成，咱们先回去。”在这边呆着也不舒坦，还不如回农场呢，让人躺下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好使，他之前受伤的时候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林颜现在这情况，跟他当时差不多吧？ 应该差不多吧。 想到刚才去找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要红糖的时候，那位女同志给自己推荐的东西，冯政委又去了师部这边的供销社。 东西种类还挺丰富。 女人家专门用的草纸，还有月经带什么的。 冯政委也不知道女人家到底需要什么，索性都买了一些。 拎着一包东西回去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何志红。 “行啊林颜，你挺有本事的，我倒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没你这邪门歪道的本事多，不过你大可以试试看，反正我就一乡下姑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可就不一样了，真要是一败涂地，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人最怕什么？从不曾得到什么也就无所谓失去。 可一旦拥有，失去后那就无异于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何志红为什么这么嚣张？会上没人说，但林颜大概能猜得到，不就是戴了个红袖章开始兴风作浪吗？ 可这红袖章在军区不好使。 冯政委护着她，兵团这边的首长们对这些红小兵也没什么好印象。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他们也不怕动干戈。 既然背后的靠山们都无所畏惧，自己这个打先锋的小兵自然是要挺直腰杆子做人。 她就一寻常人，对眼前这种欺男霸女的混账玩意儿没什么好感。 却也不怕他们。 “有本事你就试试，怂了的是孙子。” 林颜的狠话让何志红气得牙痒痒，“你，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可别不来呀，不然下次见到我记得喊爷爷。” 看着冲何志红背影喊话的人，冯政委哭笑不得。 林颜的嚣张没持续多久，冯政委还没过去呢，她就倚在车门上，捂着肚子再度没了血色。 怎么就痛经呢。 林颜快哭了，老天给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总要她付出些代价才是。 冯政委把人架到车上，“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您一身虎胆，我总不能怂包一个给您丢人现眼吧。” 嘴里咀嚼着冯政委刚才塞的糖块，林颜觉得自己又回血了，“政委，咱们农场回头能不能养些奶牛，养一些山羊也行，给咱们场的职工补充补充营养。” “那你去养？” “我养的话也不是不行，可林颜就一个又要写材料又要整理档案，忙不过来啊，要不你再给我找俩助手？” 林颜躺在后排让自己稍微舒坦些，她讨价还价的时候倒是挺有精神，一点看不出来身体不舒服。 冯政委呵呵一笑，“你是想要范援朝去帮你？” “别人也行，不一定非要小范同志。”林颜十分好说话，“主要是得吃苦耐劳脾气好，要是粟海军那种偷奸耍滑的肯定不行。您眼光毒辣，给我拨几个人呗。” 提到粟海军，冯政委沉默了些许。 好不容易和周遭村子缓和了关系，结果以粟海军为首的几个知青做事敷衍险些坏了大事，他已经把这几人重新安排了工作。 磋磨人的手段有许多，他不屑的用，但必要时却也不是不会用。 “职工子弟里面有些半大的孩子，让他们去干农活太累，要不回头调拨给你帮你来养牛养羊。” 农场职工子弟呀。 林颜眼睛一亮，这些子弟将来大半都是要子承父业的那种，而且跟这些毛头小子相处好了，自己也就能团结到这些老职工。 一举多得。 分明是在给自己铺路嘛。 “成，那我就带着他们来搞这个。” 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排的人，“丑话说在前面，这些孩子有些刺头，你想要让他们听话也得费费心。” “知道知道，我最擅长搞定刺头了，您放心就是了。” 擅长搞定刺头？ 冯政委笑着摇头，他可没看出来。 他倒是觉得林颜就有些刺头，还在这些锐利的刺不扎自己人。 …… 隋琛没想到林颜回来后就躺在家里，脸上没了血色，娇艳的红玫瑰瞬时间被漂白了颜色，恹恹的让人心疼。 “我给你炖了个鸡蛋羹，要不要吃点？” 林颜昏昏中醒来，看着坐在小马扎上的人，她有些没力气，“隋知青你回来了呀。” 外面天都黑了，也是该回来了。 眼看着林颜又要睡觉，隋琛连忙将人拉了起来，让她倚在自己身前，“颜颜，吃点东西再睡，听话。” 林颜的那点困意被这句“颜颜”给打的云消雨散。 脸上还是蔫蔫的，“我没力气，不想吃。” 隋琛看着神色恹恹的人，“那我喂你，多少吃点不然饿着肚子更不舒服。” 背后的胸膛离开片刻后又重新变成她的支撑，林颜看着碗里的鸡蛋羹，里面飘着两滴香油，掩去了所有的腥味儿。 入嘴带着几分甜丝丝。 还挺好吃的。 由着隋琛把这一碗鸡蛋羹喂下，林颜依旧赖在他胸口不愿意动弹。 “隋知青，当女人好累啊。” 隋琛听到这话愣了下，他早前与林颜也不过点头之交，最多就是小村花借书时与他说几句话。往往没说两句就转身跑了，直到最近一个月两人彻底的捆绑在一起。 平日里林颜总是斗志昂扬，鲜少有这种没精打采的时刻。 “累了那就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就又有精神了。” 一句没什么营养的鸡汤，鉴于说这话的人是隋琛，林颜也就没反驳什么，“那你让我靠靠，你怀里舒服，我这样就没那么难受了。” 隋琛这次没有迟疑，左手将碗勺放在一旁，由着林颜赖在他怀里，“那你先躺会儿。” 等睡着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显然是隋琛的一厢情愿。 饶是听杨明君的话给林颜准备了装满热水的玻璃瓶，又怕瓶子直接与皮肤接触烫着人，隋琛贴心的裹了一层毛巾。 然而没多大用处。 压着睡硌得慌，可要是平躺着不多时这小瓶子也要滚落下来。 林颜还得这么拿着，胳膊累得慌。 “你等下。” 林颜原本以为这人要动手帮她拿着又或者帮她揉揉肚子，当看着被拿走的玻璃瓶被宽布条束缚着时，她心头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毁灭吧。 “隋知青你可真行。” 隋琛压根没留意到林颜语气里的那微妙的不满，特意问了句，“你觉得怎么样，布条长度够吗？” “挺、好、的！” 隋琛依旧没听出来林颜语气里的那几分咬牙切齿，甚至还觉得之前虚弱无比的人现在声音倒是带了几分力气，想来是这改良后的小玻璃瓶起了作用。 “那就好，等明天我给你缝一个小布兜，这样就可以把这装了热水的瓶子放在里面，再加个盖子不用担心掉出来，这样应该比布条舒服些。” 虽说特意选了宽布条，但毕竟还是打了个结，再加上林颜睡觉不老实，大概晚上都会搓成一道细细的绳。 那样硌得慌。 林颜：“……隋知青你可真体贴。” 毁灭吧，再见吧。 林颜翻身朝里背对着隋琛，她现在一点不想搭理这个臭男人。 没错，臭男人。 隋琛以为她困顿至极不想多说话，也没将这举动放在心里。 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早已经被林颜碾压没了，只是人明明就睡在身边，一大早醒来时发现林颜没有像往常那样缠在他背后，反倒是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 隋琛见状眉眼愣怔在那里，轻声唤了句，“林颜？” 没有任何回应。 显然还在熟睡。 隋琛去弄早饭。 他们这边有炉灶可以自己做饭，但农场里的工作颇是辛苦，大家都想要多睡一会儿，宁可赖床到时候去吃食堂，也不想着一大早就起来忙活。 何况煤块也得要钱不是？哪有吃食堂合算呢。 与父母妹妹团聚后，其实一家人一块吃饭的机会也没那么多，有点像是没出事前，父母总是忙碌得很，而隋琛也有他的事情要忙。 但住的不远，知道家人都平平安安，这比什么都好。 想起林颜昨天吃了一碗鸡蛋羹，隋琛打算再做一份，毕竟她现在气血不足，多吃点鸡蛋是好的。 瓷碗里的鸡蛋嫩黄浅白牵连交织，隋琛又多放了两滴香油将那腥味压下去，等着碗没那么烫了这才端进来喊醒林颜，“早饭做好了你趁热吃，中午别忘了去吃饭，晚上等我回来做饭，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林颜迷糊揉了下眼，看着离开的人目光又落在床头的小柜子上，鸡蛋羹温度刚好。不过人跑得是真快。 隋琛离开后又不安起来，林颜昨天那模样显然不舒服的很，自己应该盯着她吃了早饭才是，别回头他一走人就又倒下睡觉，到时候饿着肚子难过的不还是她自己吗？ 他这一想不免有些走神，被学生喊了好几声后，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庄秧其实没什么问题，就是想林颜了，“她什么时候再来我们这，要是没空过来的话我去找她也行呀。” 反正他跑得快，来回一趟也就半个多钟头。 隋琛看着眼里跳跃着期待的学生，“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得过些天才能过来，不过我会跟她说这事的。” “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是和水牛他娘一样要给水牛生妹妹了吗？” 隋琛险些被这话呛到，“没有，就是身体发出的一个信号，村里其他女孩子长大后也会定期发出这个信号。” “发出信号？好酷！男孩子就不会吗？” 这个信号可一点都不酷，对绝大部分女人来说是一种生理上的折磨，隋琛给学生解释，“不会。” 隋琛其实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一群求知欲旺盛的孩子解释生理期这个名词，但看到那些小脸蛋上透露出的好奇，他到底还是客串当了一把生物老师。 晚上回去后，隋琛在锅里放了小米任由着炉灶熬着粥说起了这事。 林颜没想到隋琛会教这个，但还是多提醒了句，“那你可得跟他们说好，别回头再去搞乱七八糟的事情，闹出事来。” 生理课该说的是得说，但一定要小心教育别让弄出人命官司。 少年少女偷尝禁.果的从来不在少数，荷尔蒙所带来的冲动也好，对异性身体的好奇也罢，这些往往带来不好的结果。 在这件事上国人内敛的性格可以说体现的淋漓尽致，面上谈性色变的国人不会和孩子们说这些，全靠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摸索，毕竟林颜读初中那会儿，生物课上老师都还跳过这一节不讲呢。 传业授道的老师都这样，你能指望家长说？ 再者说现在什么年头，父母更不会教这个。 隋琛教孩子们这个是好意，但就怕他们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到时候再影响农场和村里的关系。 “我知道。”看着一本正经的人，隋琛觉得心中天地宽广，“我回头会跟他们说清楚的，你今天好些了吗？” 锅里头煮着粥，隋琛在那里见缝插针的缝制布口袋，一副想要林颜今天就能用上的模样。 好歹是关心人，就是这关心也忒直男了些。 林颜把那玻璃瓶递过来，“你缝的紧一点，不然乱动效果不好。” 作为使用者当然有资格提出意见，隋琛从谏如流。 他真的有做裁缝的天赋，针脚细细密密的结实，林颜觉得这应该是个做千层底鞋子的好手。 “回头给宝珠做一个，我看她身子也怪弱的。” 这关切让隋琛抬头看了眼，笑着应了下来，“好。” 院子里炉灶上是小米粥咕咕的冒着泡，屋里头一片静寂，似乎将这夏日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林颜看着忙活的人，想起了自己这次师部之行，“隋知青，我在师部遇到何志红了。” 隋琛没跟她提过何志红的名字，范援朝当时也只是说有这么个人。 但瞧着隋琛的反应就知道，何志红就是那人，给了顺风顺水的隋琛迎头一棒槌的人。 人生事业顺遂的人遇到挫折往往会钻牛角尖进入死胡同，而一座大山似的挫折从心理上予以的压迫更是致命。 因为他甚至无法反抗。 若是孤身一人也就罢了，遇上疯比的何志红，若是牵连到父母家人怎么办？ 尽管隋琛与父母的关系淡淡，远不如宝珠会哄隋燕平杨明君开心，但是自从这一家人在这农场团聚，林颜瞧着他眼底的忧郁都淡了不少。 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父母呢。 因为爱而被人挟持，那可真是再倒霉不过。 “她为难你了？” “是想为难我来着，不过被冯政委打回去啦。”林颜说起冯政委那日的壮举，“你都不知道她脸色多难看，其实我也不怕她。她这人属于得意就猖狂的那种，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她有点脑子也不敢插手军区的事情，没事的。” 话到了最后，倒是有了几分安慰的意思。 该来的总会来，这也是隋琛过去所恐惧的一件事。 何志红就是个疯子，得不到的就毁掉，在他之前她还斗死了他们系里的一位教授。 为的是得到那位教授的一些研究资料。 后来那些研究资料何志红都送给了他，说是帮他出了气，这是聘礼。 沾血的聘礼。 那就是个疯子。 旧事蓦的涌上心头，隋琛惶恐不安起来，他与系里的那位教授无冤无仇，虽然有一些争执却也只是在研究上的常规意见不一而已，隋琛十分敬重那位教授，然而何志红却打着为他出气的旗号把人弄死。 如今林颜是他的妻子，法律上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 那个疯子又怎么会放过？ 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他当初没办法保护那位教授，现在又…… “没事的。”林颜拿过青年手里的针，“我们不用怕她，她也没那个能耐收拾我，你放心好了。” 捧着隋琛的脸，林颜正视他，“隋琛你听我说，我们问心无愧就不需要害怕，不用担心什么，知道了吗？” 依旧是那双杏眼明眸，往日里的娇憨不见踪影，此时此刻透着坚决，让隋琛想起了母亲。 当初何志红逼迫时，母亲也曾说过，“不过性命几条罢了，她若是想要尽管拿去，可是别想要我屈服。”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惶恐不安被雨打风吹去，隋琛听到这话的声音都安稳许多，“我知道，你会罩着我的。” “就是，你是我男人，我肯定罩着你呀，快点缝好，我饿了咱们吃饭。” 年轻姑娘脸上的笑容是最动人的画卷，春风袭来一般带动几分涟漪。 他心头情绪交杂，却又十分感恩，感谢当初林颜坚定的要与他在一起，不然真要是再遇到何志红，他可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 林爱芬怎么都没想到何志红竟然会吃了瘪，甚至于自己打电话过去打听时还被那个女人骂了一通。 怎么可能！ 其实知道何志红的存在那已经是前世她跟隋琛结婚好几年后的事情了，那会儿国家发生变化，高考恢复，原本被下放到各地的老同志先后回去工作。 但隋琛的父母却迟迟没有被调回去。 也是无意中，林爱芬看到了一个打扮的十分时髦摩登的女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何志红对隋琛求而不得，所以想法子打压他。 林爱芬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嫁错了人，她回去找隋琛算账，“你当初为什么骗我，你明知道那个女人对你势在必得，你怎么敢坑我！是不是看中我农民身份，想要用这个身份来保护你？” 隋琛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眼神分明是说“我跟你说过，我不能娶你”。林爱芬哪管当初是自己设计了要嫁给隋琛，她闹，隋琛耶由着她闹。 闹得次数多了，林爱芬也没了力气。 她想着跟隋琛离婚，可又不甘心。 想法子联系上何志红，原本林爱芬是想要找何志红要一笔钱，让何志红给自己安排一个工作，她离开隋琛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何志红却发生意外死了。 林爱芬想着既然何志红死了，那就没人会难为隋琛一家，指不定改天就能回首都呢，她就先不离婚了。 谁知道隋燕平两口子的调令迟迟没有回来。 她只能另寻出路，让隋琛去参加高考。 读大学总行吧。他的档案资料好像都没了，重新再考大学开始新的生活总行吧？ 可隋琛总也考不上，就那么蹉跎着，蹉跎的林爱芬从一个妙龄女子到了半老徐娘。 这才离开琼岛那个鬼地方。 那个鬼地方，简直是何志红留给她的噩梦。 这噩梦自然要让林颜重温一遍才是。 一个有权有势的大院子弟，肯定会把林颜吓破胆。 知道林颜没有淹死之后林爱芬很遗憾，总觉得自己得送给林颜什么礼物才是。 何志红就是最好的礼物。 可何志红怎么这么不争气！ 林爱芬气得要死。 她就不明白，何志红怎么就吃了瘪。 她不是很有能耐的吗？ “妈妈，妹妹拉臭臭了。” 赵老二的声音让林爱芬惊醒过来，闻到一阵臭味的人气得跺脚，“怎么那么能拉，她整天都吃了些什么。” 就没见过比赵晓丹还能拉屎的小孩儿。 不行从明天起她就少喂这孩子一些吃的，看她还怎么有那么多屎尿屁。 林爱芬骂咧咧的去给继女换尿布，看着丢在盆里的一片恶心的黄，她拿着木棍捣了几下，看着颜色没那么恶心才伸手去处理。 说起来赵程前不算多体贴人，每天操练后一身汗臭的衣服，家里三个孩子还有一堆堆尿布，她是干不完的活。 对比来说隋琛倒是不错，起码他会洗衣服，而且也不会挑剔自己做的饭难吃。 当然尿布隋琛是不会洗的，他俩上辈子压根没孩子。 林爱芬曾经也想过要个孩子，为此还特意去医院检查了下。 自己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问题就出在隋琛身上。 不过他好像并不知道。 不能生孩子。 林爱芬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隋琛不能要孩子，那回头可以把这个事栽到林颜身上呀，林颜瘦不拉几的连个屁股都没有，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 要是不能给隋家传宗接代，隋琛父母能乐意？ 林爱芬想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她跟隋琛没孩子，隋琛爸妈虽然没说什么，但外人一直问，隋琛每每都说没缘分。 是没缘分，这孩子跟林颜也注定了没缘分。 何志红没收拾林颜不要紧，再等等，等回头林颜肚子不见动静，自己找个机会去琼岛看看林颜。 到时候管保让这个堂妹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哟，爱芬在洗尿布呢，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柳大姐笑着过来，她过来时就看到林爱芬在那里乐呵着洗尿布，好像这是天底下最爽快的工作。 洗尿布倒是洗出兴奋劲来了，真是少见。 林爱芬回过神来，“柳大姐您怎么来了。” 她看着手上沾染的小孩子的排泄物，在围裙上狠狠抹了几下这才觉得舒坦些。 柳大姐将这小动作纳入眼底，“就是过来跟你说个事，你们家老赵立功了，这次怕是要往上升一升。” 这么快？ 林爱芬没想到赵程前这么快就要升官，所以说她这个营长夫人很快就可以像柳大姐似的当一个每天喝茶看报拿工资的团长夫人？ 虽说赵程前会把工资上交，但他只给自己一半不到的工资，这事林爱芬还挺有意见的。 她当初打听过，赵程前可是把所有工资都上交给林颜。 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变了样呢。 只是她上次提了一嘴，赵程前脸色很不好看，林爱芬有不敢多说什么，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时来运转，赵程前竟然早早就立了功。 做了团长夫人回头自己也能弄个清闲工作，甚至家里还可以请个保姆，她可再也不想洗尿布了。 就那么几秒钟，林爱芬甚至想好了回头这钱怎么花。 瞧着柳大姐正看着自己，林爱芬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柳大姐您该不是拿我寻开心吧？老赵出任务这么多天，都没给我来个信，不管我也就罢了，连孩子也不问一句，就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柳大姐呵呵一笑，“我骗你做什么。” 她也没想到赵程前这次倒是本事了，这事还是老杨跟她说的呢，“我家老杨亲口跟我说的，让我跟你说一声，省得你不放心。不过当兵的嘛就这样，在外打拼给女人孩子挣个安生日子过，等小赵回来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就说是我说的。” 林爱芬笑着应下，陪着柳大姐说了好一会话把人送走，看着盆里的尿布她恨不得一脚踢开。 往后自己是团长夫人，才不干这粗活。 记得赵程前应该是七月份立了功被提拔，没想到竟然提前到六月中。 这么说来，岂不是自己比林颜还能带给他福气？ 回头得跟赵程前好好说说才是，珍惜自己这个能给他带来福气的人，不然到时候她就不伺候了！ 赵程前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 男人负了点伤，眉眼间越发添了几分冷峻。 林爱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她哪敢说什么。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应该的，你这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怎么脸上都落了疤，看着还怪瘆人的。 活像个阎王。 “没事。”赵程前看了眼熟睡的小女儿，“这次军区要把我往上提一提，只不过咱们军区再往上走也就到头了，老首长找我谈了谈话，说让我去南边，到那边就是团长，不用再在副职上熬资历。” 他没什么家世，或许熬上几年运气好能转正，或许这辈子都不见得能转正。 林爱芬听明白了，“这是工作调动呀，好事。我肯定支持你。” 赵程前听到这话还算满意，“那行你收拾下，我们后天就出发，去琼岛。” “行，那我赶紧……你说去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夜色，把昏睡过去的赵晓丹都吵醒哇哇哭了起来。 赵程前看着妻子，幽深的眼眸看不到底，“去琼岛。” 作者有话说： 更啦 嘿 第023章 孝心 琼岛。 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每天风吹日晒, 日头毒辣的能够把人晒成一坨水。 她本来就黑，到了那边后整天忙里忙外，硬是晒成了一块炭！ 而现在, 她又要去琼岛过那样的日子。 昨日噩梦重现, 林爱芬浑身冰冷, 用尽全身力气反抗这一提议，“我不去！” 赵程前的声音比她还大，“晚了, 我已经跟上级提交了申请。” 林爱芬大声吼起来，“那就拿回来！” 她不要去琼岛，死都不要去！ 两口子声音都拔高几分，全然不顾正在哇哇哭的赵晓丹。 赵家俩大点的心疼小妹妹又不敢说话, 赵老二想了想跑出去喊救兵。 柳大姐被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口子背对着生闷气，床上的赵晓丹哇哇直哭也没人管。 孩子哭得那叫一个惨烈，这要是亲妈听到不得心疼死？ 到底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一个个的都不管，倒是可怜死了的晓梅和这仨孩子。 “吵什么呢，小赵你也真是的，不就立了个功还就吆五喝六起来了, 看你把孩子吓成啥样了。”柳大姐抱着孩子哄了起来。 赵程前没想到家务事惹得柳大姐这个热心肠来过问，他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到底是死要面子也没说什么。 林爱芬可管不了那么多, 柳大姐的工作好像就是负责安置她们这些军属, 自己不找她诉苦找谁诉苦？ “柳……” “这孩子, 怎么还啜起我的手来了。”柳大姐笑着问了句, “是饿了吧？咋看着比前几天还瘦了点呢。” 就这么两三天时间, 小孩子哪能看得出什么胖瘦。 柳大姐就是随口一说, 奈何林爱芬心虚，她这两天还真给赵晓丹减少了喂奶粉次数，“我今天忙得昏了头，兴许忘了喂孩子奶粉。” 柳大姐皱了下眉头，这也能忘？ 瞧着林爱芬那样，她顿时反应过来，敢情这是一门心思的当后妈呀，竟然还克扣起孩子了。 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戳穿，不然两口子真失了和气那还不是苦了孩子？赵程前跟林爱芬才结婚几天，总不能离婚吧？柳大姐遇到了麻烦事，好在她处理这种事情驾轻就熟，知道该怎么说，“不是我说你小赵，有你这样的吗？小林在家里伺候孩子还要担心你容易吗？好不容易回来就跟人吵架，你这就算是说遍天下也不占理呀。” 林爱芬也哭委屈，“柳大姐真不是我不懂事，可我们家老赵也太欺负人了，回来就跟我说要调走去什么琼岛，这大热天的去那南边的岛上，大人能受得了这罪，孩子能受得住吗？他不为我考虑也就算了，总不能也不想想孩子吧。万一这孩子出了点什么事，外人不会说他这个亲爹，反倒会编排我这个当后妈的。” 她说着还真哭了起来。 柳大姐看的目瞪口呆，你这当后妈的人咋样你心里还没点数？ 克扣奶娃子的吃食现在倒是又一副慈母模样，骗谁呢。 说是担心孩子，实际上如何…… 柳大姐心里头转了一圈明白过来，是林爱芬不想去琼岛，拿孩子说事呢。 这是老杨跟她提了一句，她对于赵程前的离开无所谓，可要是能带走林爱芬那真是求之不得。 给那么多军属做工作，就没遇到过这么好吃懒做的。 要不是工作责任所在，她都懒得搭理。 柳大姐心思溜了一圈，虎着脸道：“小赵，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也跟小林商量商量，既然结了婚两口子那就得有商有量的过日子，哪能像你这样一言堂？” 这话说到了林爱芬的心口里。 只是高兴没两秒钟，柳大姐又说起了她，“咱们做军属的，可不是就得有着思想觉悟？这种事情也不是小赵一个人的决定，孩子虽然小，不过有你这么照顾，肯定没什么事。没想到小林你刚搬过来这才不到俩月就要走，什么时候走呀，到时候我组织下给你弄个欢送会。” 这不是她想要的！ 林爱芬一点都不想走！ 偏生柳大姐火上浇油，“咱们这边也很难给你安排合适的工作，兴许到了琼岛，就能有个合你心意的工作呢？” 说着又把矛头指向赵程前，“小林跟着你也不少遭罪，小赵你也对人好点，可不能再吵吵了，再让我听见，我让你们团长来收拾你。”赵程前都要调走了她男人怎么收拾？这也就是嘴上说一句罢了。 柳大姐把奶粉给弄好，喂着赵晓丹吃了几口，让俩哥哥看着妹妹喝奶这才离开。 回到家里忍不住跟她男人说了这事。 杨团长倒也不奇怪，“这去琼岛是他自己坚持的，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你也少操心。” 柳大姐叹气，她是巴不得人离开，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一想到晓梅扔下的那三个孩子要跟着去琼岛不定吃什么苦头呢，她心里头又难受。 可她能咋办。 人家有正儿八经的后妈，面上做足了功夫，自己能说啥？ 她男人是赵程前的上级不假，但平白无故查插手到人家房里去的事情哪能做呀。 没办法管，偏生死了的晓梅也没娘家，这仨孩子没舅家撑腰。 自己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隔壁院子里林爱芬还不死心，她不要去琼岛，决计不要去那里。 但赵程前心意已决，压根没有半点松动的样子。 “你要不想去的话也不是不行。”赵程前直直看着妻子，这张他厌恶了的面孔，“咱们离婚，你回娘家。” 离婚？ 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婚姻，现在赵程前跟她离婚？离了婚她还当什么团长夫人，二婚能找到比赵程前更好的男人吗？ 林爱芬一下子傻了眼，“你，你为什么非要去琼岛，哪里有什么好！” 没什么好，但那里有一个原本该成为他妻子的人。 赵程前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么天长地远的隔着绝不是他的作风。 既然有机会，他就一定要去琼岛。 再给林颜一个机会。 至于林爱芬，她压根吃不了那苦头，离婚是早晚的事情，或许现在就会答应他的提议，离婚。 倒是如了他的愿。 赵程前的沉默让林爱芬慌了神，她还是不能接受要去琼岛这个事实，哪怕到了那里可以就近看林颜的热闹。 对，可以看林颜的热闹。 “你是说，到了琼岛你就是团长？” “嗯。” 团长。 那自己就是团长夫人，而林颜就是个普通人。 她只需要用一点手段就能收拾林颜，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爱芬又多问了句，“那要在岛上待多久？” “不一定，回头找到机会会再回来。”那边条件更艰苦一些，林颜那么娇滴滴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苦。 等回头结了婚，他就想法子再调回来就是。 林爱芬哪知道自己的丈夫此时此刻正想着别人。 她还以为赵程前执意去那边是为了镀金，为她和孩子考虑。 “那行，我跟你去琼岛。” 她去就是了，哪怕是为了收拾林颜呢！ 上辈子的仇，她可都记着呢。 林颜浑然不知道她亲爱的堂姐即将莅临上辈子的噩梦之地，她最近忙活得很。 冯政委许诺她养可以奶牛和鸡鸭之后，林颜就一直在折腾这件事。 首先给自己找左右手，到底还是把范援朝调了过来。 “养牛？可是我不会啊。” 没关系，不会可以学习嘛。 再说了，林颜也不会，她会养兔子养小白鼠。 解剖兔子也是一把好手，说是庖林解兔也不过分。 但养牛这种事，林颜不算多明白，她的实验小动物还折腾不到奶牛那里，真没到这个档次。 只不过啥时候都不能泄底。 不能动摇军心。 现在林颜的助手就范援朝一个人，顶多再加上半个宝珠。之所以说是半个，那是因为小姑娘还得上课学习，不能总跟着林颜跑。 也没把宝珠可劲使唤，最近都是林颜跟范援朝忙活。两人跑了周边的村子，看老乡们养牛羊，做出搞饲养场的第一个决定—— 修建牛棚。 奶牛是寒温带动物，极为怕热。 在这里养奶牛那是违背奶牛生活习性的。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所以就得在外因上下点功夫。 比如说牛棚的修建。 偌大的琼岛目前本地只有两个奶牛场，牛奶产量不高品质也不好，关键是每年还总死牛。 品种、饲养、环境，这些统统都有问题。 典型的失败案例。 林颜从中吸取教训，想到刚来琼岛时那个只睡了半晌就在暴风雨中倒塌的房屋，“咱们可以找几个黎族老乡帮咱们建牛棚。” 那船形屋起码能夏凉，依照这个标准建设的牛棚应该不错。 范援朝眼前一亮，“那咱们去找政委？” 虽说是给林颜打下手，但俩人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并没有上下级关系，说话也十分随意。 敲定主意后两人去找冯政委。 “你倒是一肚子主意。” 林颜全当这是夸奖，“咱们周围没黎族村落，政委你给开个介绍信，我们自己去找老乡就成。” 这事也不麻烦，第六团徐团长所在的农场就有几个职工是黎族人，找他们问一下就成。 有线索还怕找不到人？ “那我去第六团一趟，这样诚意比较足。” 冯政委没意见，“奶牛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办？” 林颜的意思，养奶牛以及鸡鸭鹅，奶牛是为了供应农场里的职工及其子弟喝牛奶，鸡鸭鹅同样道理，吃肉嘛。这些禽类的蛋还是很有营养的，他们可以搞一个大点的饲养场专门来弄这个。 鸡鸭鹅倒是没那么麻烦，只要有蛋能孵化出鸡鸭鹅苗就成。 但牛奶的品种是个大问题。 琼岛现在的奶牛品种都不是很好，产奶量低不说而且牛奶腥味重，喝着味道也不好。 别看林颜啥都没有，她还挺挑剔，压根看不上现在的奶牛源。 但这就跟种橡胶似的，本地饲养的奶牛多少也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如果这里的奶牛都不成，你从外地引进的奶牛能行？ “先把饲养棚修建起来嘛。”牛奶品种的确是一个大问题，先天条件不足那就后天来补，通过饲养棚来调整一二。 冯政委看她成竹在胸的模样也没再刨根问底，“成，那我跟老徐打个电话，你去那边一趟。” 林颜是个行动派，打算立马过去。 最近同进同出习惯了，范援朝想要跟着一起过去，但是被冯政委喊住了，“小范你留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 冲着范援朝眨了眨眼，林颜借用冯政委的自行车，往第六团那边去。 办公室里，范援朝看着坐在那里的冯政委，多少有些不自在。 “在这边还算适应？” “啊？”范援朝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挺好的，大家都很有干劲，对我都挺好。” 她挺喜欢这边的生活，能够认识林颜更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那就行，有什么问题的话及时跟我说。”冯政委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同志，整天跟着林颜跑愣是把自己晒黑了好几层。 不过人家压根不在乎，瞧瞧那双眼睛就知道，打心眼里透着欢喜。 能够苦中作乐却也是不容易。 再加上有何志红做对比，更显得范援朝的可贵之处。 “谢谢政委，我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离开这边办公室，范援朝回头望了眼。 不用说就知道是她妈担心又特意嘱托冯政委对自己特殊照顾，特殊照顾个屁呀，她现在好得很。 年轻的姑娘心里头多少还有些气不过，想了想折到办公室里打电话到首都去。 这是冯政委拨给林颜的办公室，有一部电话能往外打。 范援朝之前也有想过跟家里打电话，但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落泪，最后还是选择写信往家里去报信。 来到琼岛后第一次跟家里通话，没多大会儿就联系上了她妈范新英。 范新英这边刚开完会，接到女儿电话眼泪没忍住，“你说你好好的书不念，家不待着非要去那边，圆圆，听妈妈的话回来好不好？” 圆圆是范援朝的小名，出生的时候圆滚滚的，加上当时正抗美援朝呢，随母姓取了范援朝的大名后又起了这么个小名。 只不过女大十八变，现在的范援朝再不见幼时圆滚滚的模样。 母亲的话也让范援朝一万个不乐意，“我在这边好着呢，回去后干嘛？被你塞到机关还是去工厂？” 不管哪个这都不是她个人的选择。 “咱去读书不行吗？回头我安排你，你去念书还不成？”她生了五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最小的那个，如今却跟她天南地北，就算一向刚毅的人想到这事也心里头难受的要死。 “这名额还是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吧，我可不稀罕。”范援朝看着窗外，这里是真的热，十点半后就下工吃午饭准备午休，下午三点半之后再上工，相对应的下工时间也推后了许多。 有农场的职工陆陆续续的回来，手打蒲扇试图送来一丝阴凉。 范援朝甚至还看到了老熟人—— 粟海军瘦了一圈，尖嘴猴腮的越发不讨人待见。 “妈，你是老革命，又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现在让我当逃兵，你觉得合适吗？” 范新英听到这话心里头越发堵得慌，她当然知道并不合适。 可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呀。 “不是逃兵，现在不是大学也在招生嘛，你可以在其他地方发挥所长，一样能建设国家当主席的好孩子。” “我觉得在这就挺好的，您要是真想帮我的话，妈你认不认识畜牧院的专家，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我们这边想要养奶牛，范新英同志你帮个忙好不好？回头过年我回家给你捶胳膊腿保证你舒舒服服的。” 范新英被闺女的话惊着了，“养奶牛，你会养吗？” “不会可以学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能不能的你说句话，我后面好多人排着队等着打电话呢。”她还像模像样的压低了声音。 范新英哪敢不应下，“行行行，我这就给你联系人。圆圆你听妈妈的话，要是受不了就回来，咱不委屈自个儿。” “我知道。”范援朝挂断电话。 她妈可真是的，明明再杀伐果决不过的人，遇到自己的事就失了分寸。 亏得自己当初来琼岛的时候找爸爸还有哥哥他们瞒着，不然肯定来不了。 来不了琼岛，哪能见识到这不一样的生活呢。 …… 林颜到第六团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徐团长二话不说拉着人去食堂吃饭，“老冯欺负你了是吧？我就说他跟杨东虎处久了就成了个粗人，小林你来咱们第六团，咋样？” 这么光明正大的挖墙脚，林颜一度觉得自己是不世出的谋士，被各路诸侯三顾茅庐中。 “没有，徐团长您别误会，政委过来让我找几个黎族老乡。” 徐团长当然知道林颜过来是为了啥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人小姑娘逗个乐子。 “先吃饭，吃过饭再说也不吃。” 人都这么说了林颜也没法子，一边说一边吃。 徐团长是个脑子灵活的，对于售卖水果这事还挺感兴趣，“……你们那加工厂怎么样了？” “工厂已经建设好了，最近正在弄第一批芒果罐头，我今天过来的急没顾得上，徐团长你有空可以去我们那看看，我请你吃芒果罐头。” 徐团长听到这话乐呵起来，“那就算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这一吃芒果就浑身起疹子，痒的要死，是真一口都吃不得。” 过敏？ 林颜想了想，“那回头请您吃别的。” “吃不吃的无所谓，小林你看咱们两个团距离也挺近的，中间就是隔着几个村子，其实咱们也可以搞合作，是吧？” 徐团长是个脑瓜子极为灵活的，虽然杨东虎和老冯嘴巴紧实一句话都不往外说，但他知道第四团肯定赚了钱。 这种好事怎么能落下他？ 麻溜的跟上好吗？ 这段时间他仔细研究了西泉农场那边的政策，发现就是团结周围的生产队，隐隐有搞果树经济的意思。 既然是要搞事情，那怎么能少得了他？ 就算林颜不找过来，他也打算去那边一趟。 当然先跟林颜说了也不迟，这小同志现在俨然是老冯的发言人，跟她说甚至可能更快一些。 这送上门……不对，自己送上门才对。 总之这么一个现成的合作者不要白不要啊，本来嘛林颜的意思就是先以第四团所在的西泉农场为中心，慢慢向外辐射。 毕竟想要带着大家一起玩，你得有点东西是吧？ 做出点成绩总需要时间，好在林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想着慢慢来就是，没曾想徐团长倒是个爽快人。 “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徐团长听到这话乐呵了，夹了块肥肉给林颜，“吃肉吃肉。” 肥肉有油水，好吃。 这般好意，林颜却之不恭。 徐团长比林颜想象中准备的还要充足一些，他已经把第六团周围都调查了一个遍。 “咱们这芒果也挺多的，这会儿又是收芒果的时候，要不你看看能不能让你们的副食品厂加加班，把咱们这的芒果也给消化下？人手不够的话我这边可以调派人手过去帮忙，就是借用你们的厂子。” 他这边是来不及折腾了，弄个加工厂实在是太麻烦，而且弄了之后怎么卖出去呢？ 开拓商机这事他不熟。 能力范围外的事情，逞强没什么意义。 倒不如搭乘人家的顺风船，省心又省力。 林颜一阵乐呵。 徐团长是个有意思的人，早就算计好了如今就等她答应而已。 “副食品厂的事情是我们团长在抓，我说了不算，徐团长您直接去找他说就行。” 这话有点推诿的意思。 不成？ 徐团长想着要不再许出一些好处给林颜。 刚要开口就又听到林颜说，“来之前还听政委说了句，让杨团长去跟其他团长们商量，把当地老乡的芒果都收过来那简直要他的命，您直接找过去可是省了他不少事。” 心情跌宕一番的徐团长乐呵起来，是自己想多了。 “那行，下午我带你去我们场看看，等回头晚上我找老杨去喝酒商量这事。” 这边也有酒文化吗？ 徐团长瞧着林颜那模样反应过来，“嗨，你嫂子管得严，我回头说老杨非拉着我喝酒就行了。” 原来只是想喝酒。 林颜松了口气，“其实元芳大姐管得更严。” 徐团长愣了下，嘿嘿一笑，“没事，回头我跟老杨串供就成，你可不能胡说。” 林颜点头，“绝不胡说，顶多就是实话实说。” 徐团长：“……”他就说近墨者黑，看吧看吧他没说错！ 下午的时候林颜跟着徐团长在第六团这边转悠了大半圈后找到了那几个黎族老乡。 有徐团长在，这帮忙建牛棚的事就落实下来。 “你这牛还没来呢就先建牛棚，倒是比我还着急忙慌。” 林颜有她的道理，“这就跟打仗似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话让徐团长乐呵起来，“你这姑娘要是早生个几十年，说不定就是个女军师。” 瞧着柔柔弱弱的，这脑袋瓜却是一等一的好使。 “不过生在战乱年代，你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容易出事，还是生活在这时候好。” 林颜笑了笑，到了农场这边，她先一步离开，带着几个黎族老乡去饲养场那边。 让他们帮忙参详下选址。 人家是这边的土著，对当地的气候环境更熟悉，在这种事情上多问问土著绝对没错。 “这里不太好。” “不好吗？”范援朝第一个发问，“这里不会积水，又算阴凉，我觉得挺好的呀。” 饲养场的选址地点一共确定了三个，各种对比后选在农场的东北一角。 精心选择的饲养场被这么否了，范援朝有话说，“那你觉得该选在哪里？” 那黎族老乡直摇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范援朝觉得这人有点神神叨叨的，瞧了眼林颜在那里想事情，完全没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她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你只能感觉到哪里好哪里不好，但没办法给我们一个明确的选择？” 范援朝觉得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格外的不靠谱。 可那黎族老乡还真就点了点头。 她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能相信这个。 可…… “那这两天要不麻烦你跟我们四处看看，咱们再重新确定个饲养场的地址。” 黎族老乡点头，场长说了让跟着这个同志忙，他跟着忙就是了。 范援朝总觉得这事有点太唯心。 但林颜坚持她也没说什么，等送走那位黎族老乡这才跟林颜私底下讨论，“咱们真听他的呀，万一他选了个感觉挺好的地方，实际上那里没水源也没草，怎么办？” 不能太唯心，得科学。 “那到时候再说嘛。”对林颜而言，唯物主义是手段是方法，有时候还真得信一些东西。 要不怎么解释她来到这个年代呢？ “现在咱们也选不出更合适的地点不是吗？” 这话戳中了要害，范援朝沮丧了一下下很快就又兴奋起来，“我跟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托关系找一下畜牧科学院的专家，兴许很快就能有回音，要是有专家帮忙，咱们这饲养场开展工作就方便的多。” 林颜挑了挑眉，“那真是这样可就再好不过，有专家们提意见总比咱们两眼一抹黑强。” “就是嘛。” 范援朝这边还真是很快就得到了回音。 到底是家中幺女提的要求，范新英很快就联系了人，首都这边畜牧科学院又跟广东这边联系了下，说是过几天派人去儋城那边看看。 “圆圆，要不回头妈妈去看看你？” “我还是我，有啥好看的。范新英同志你好好工作好吗？等过年的时候我回家看你，对了我们这里弄了个副食品厂，有芒果罐头呢，要不我给你寄过去点？” 范新英什么没吃过，倒也不馋这芒果罐头，但这是幺女的心意，她哪能拒绝，“我们圆圆长大了，都知道心疼人了。” 范援朝：“……妈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之前就不会心疼人似的，不跟你说了，我还得把这好消息告诉林颜呢。” 电话挂断，范新英很是无奈。 秘书看她这般，安慰道：“圆圆长大了，其实也是好事。” “我何尝不知道，她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可这孩子不在眼皮子底下就是不放心，儿大不由娘，这女儿大了也一样。” 范新英这是甜蜜的烦恼，她嘴上总说着女儿平安喜乐就好，可这孩子真要是出息点，她比谁都要高兴。 “还非要给我弄什么芒果罐头，我还能没吃过那东西？” 秘书闻言顺着她的话夸赞，“那是圆圆的一片孝心。” “也是。”范新英心满意足，算计着自己能收到女儿孝心的时间，在台历上勾画起来。 她也得给圆圆准备点吃的用的才行。 瞒着自己偷偷出去，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也不知道有没有饿着。 范援朝就是随口一说，她妈范新英女士什么没见过呢，还能馋这么一口罐头不成？ 然而接到秘书的电话后，范援朝傻眼了。 “她至于吗？”就惦记着她那几个罐头？ 范新英你出息点好不好？ 说归说，但还是要去弄点罐头才是。 这事说起来简单却又有点麻烦。 农场创办的副食品厂规模不算大，目前主要进行芒果罐头的加工。 不过按照杨团长的意思，回头也弄点菠萝罐头什么的，只要能做成罐头的统统都搞。 开工一星期，第一批芒果罐头已经从儋城港口出发往香港那边去。 具体谈成了什么合作协议范援朝不知道，但她知道肯定和冯政委林颜他们那次离开农场有关系。 这次要给家里寄罐头，她上面有四个哥哥，其中有两个结婚生子，家里头人还挺多。 所以得弄好些罐头才是。 问题在于农场这边每人每月只有一瓶罐头的供应，想要买也行，但每个月限量四瓶。 范援朝已经把自己六月份的芒果罐头供应解决了。 甚至限购的四瓶也吃了一半。 她总不能就给家里寄两瓶吧？ 虽说冯政委说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但为了这事特意去麻烦冯政委？ 范援朝可没那个脸。 她也知道一个宿舍里其他知青还有一些，但人家也都攒着想要给家里人尝尝新鲜呢。 想来想去，范援朝找林颜帮忙。 “罐头？” “对，我妈妈想吃，我就想多给她寄回去点，颜颜你还有没有票？等下个月我攒了票还给你。” 范援朝觉得下个月好像也还不完，“下下个月的也预支了。” 这话让林颜乐呵起来，“不用，我凑下票明天给你成吗？” “谢谢颜颜。”范援朝激动地抱住林颜，“回头我让我妈给我弄点好吃的寄过来咱们一起吃。”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林颜对芒果罐头没什么执念，何况她也没想着给家里寄过去尝鲜。 本月的四张票还有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又问起杨明君。 “范范要用呀，你等下。”杨明君这边票多，直接把剩下的十三张票都给了林颜，“之前宝珠和你爸嘴馋用了两张票，就剩下这些了。” 林颜看着盖了小红章的罐头票，眼眶都有点酸，“谢谢妈。” “这有什么，难得范范一片孝心想着家里人，多弄点回去给家里尝尝新鲜嘛，咱们不吃罐头还可以吃椒盐芒果呢，都一样。” 杨明君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宝珠当即表示赞同，“妈妈说得对，我可以把下个月的票留给范姐姐。” “不用。”林颜拍了拍小姑子的手，“下个月宝珠自己留着就好。” 吃过晚饭回去的时候，杨明君又喊住林颜到一边说话，“要是范范需要钱什么的，你再跟我说，我这里还有些积蓄，反正暂时也用不着。” 能帮人派上用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林颜点头，“我知道，谢谢妈。” “傻孩子那么客气做什么。”杨明君看着站在那里等待林颜的儿子，灯光下柔软了隋琛那略有些深邃的五官，他人都显得温柔了许多。 成了家到底不一样。 她应该感谢林颜才是，把自家儿子从那沼泽地里拽了出来。 “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林颜看人回去，这才折身，“你怎么又过来了。” “来接你回家。” 林颜看着这几步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不嫌麻烦。” 怎么会麻烦呢？ 回到家中，隋琛蹲在床头打开柜子去找家里的芒果罐头票。 林颜做的家务不多，家里的事情都是隋琛来处理，包括这些钱票证。 他们两个人的十张票都还在。 盖了红章的票下面是两人的结婚证。 因为用油光纸包着，在那个暴风雨之夜幸免于难。 看着上面两人紧挨着的名字，隋琛嘴角也扬起了几分弧度。 “可惜咱俩的结婚照还没寄过来呢，等回头我催催三哥，总不能是那工作人员给忘了吧？” 那么有纪念意义的结婚照片，林颜觉得不拿到手有些太过遗憾。 背后响起的声音让隋琛慌张了下，连忙收起结婚证，抚平情绪把那十张罐头票交给林颜，“都在这里了。” “全都上交啊？” 隋琛看着那浓密的睫毛，“那要不留下一张，你回头尝尝看？” 看着小心提议的人，林颜乐呵起来，“不用，不过你要是嘴馋的话，可以偷偷留一张，我帮你保密。” 她有些作怪的趴在隋琛背上，揽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隋琛背着她慢慢起身，小心将人放到床上，“等下个月再吃也不迟，你要是想吃的话回头我给你弄一些，味道也不会太差。” “这也能自己做？隋知青你是不是太厉害了点，该不会是田螺先生吧？” 隋琛看着挂在自己胸前的人。 林颜怕痒，不过她主动闹腾人的时候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迟疑了下，隋琛才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 怀里的人也只是颤动了一下而已，倒是没像之前那样弹出去。 林颜也没怎么闹腾，毕竟天气热。 在隋琛脸颊亲了一下就收拾自己今天搞到的罐头券，一共二十三张是不是有点少？ 她打算明天再去问问冯政委。 冯政委孤家寡人一个，应该还有存货。 把他的也“抢”过来。 “没了。” 没了？ 林颜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那行吧。” “你要这个做什么？”冯政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肯定是给家里人寄东西呗。 “我这里没了，等下我把老杨的拿来给你。” 林颜有些迟疑，“我看元芳大姐喜欢吃这个，杨团长那里应该也没了，我手里头这些也差不多够了，要不政委你下个月的票留着借给我呗。” 林颜厚脸皮的很，她的确没想着给家里寄东西。 但想到来之前两个嫂子也都送了她东西，寻思着给家里寄一点本地特产也算礼尚往来吧。 而且三哥肯定没吃过芒果，让他尝尝新鲜。 只不过这个月拿走了隋琛爸妈他们的票，下个月就不能用了，主意只能打到冯政委头上。 “成，下个月的给你留着。对了林颜，你是平安县人是吧？”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咱们隔壁五团的老吴这不是要回去吗？新来了个团长添补他的缺，也是平安县人士，跟你算老乡。” 林颜笑了笑，“我来琼岛前见过的最大的也就是个营长，这个团长老乡可不敢认。” “巧了，这个也是从营长刚提拔上来的。姓赵，赵程前，昨个儿刚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等回头咱们去碰个面，你可别把人的名字喊错了，叫赵程前不是赵前……” 冯政委一抬头看到林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心中一动，“认识？” 林颜笑不出来，“认识。” 她之前险些嫁了的二婚老男人嘛，怎么来了琼岛？还成了五团的新团长。 那林爱芬岂不是团长夫人？ 好家伙，追杀她追到了琼岛，什么仇什么怨呢。 作者有话说： 林爱芬：你当我乐意？！！！ 儿童节快乐啦。 第024章 选址 冤家路窄这话是一点都不假。 明明天南地北极大概率后半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忽的就这么成了邻居。 除了感慨一句孽缘也是缘，还能说啥？ 好在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倒也无所谓。 林爱芬这个团长夫人还能插手四团的人？开什么玩笑。 越俎代庖在哪里都不受待见好吗？ 除非她昏了脑壳。 林颜也没再纠结, 大大方方的说起了过去还没多久的那段往事。 先下手为强, 与其回头再被人扣帽子, 倒不如先跟冯政委坦白。 想要人庇护那肯定得实诚点嘛。 冯政委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纠缠，“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与五团的交集也不算太多, 你也不用担心。” 那位新来的赵团长什么人冯政委不知道，但林颜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 这种事情撒谎没意思，谎言总有被戳破的时候，到那时候难堪的还是撒谎的人。 那位赵团长的爱人虽说素未谋面。 但这么一个苦心孤诣的人, 冯政委也的确没什么好感。 往后留意着些，尽可能的避免林颜与他们有工作上的来往就是。 只是冯政委没想到，第二天赵程前就来串门。 “本来想着下次师部开会时一起见见, 不过四团五团挨着，别人能开会时再见，几个兄弟单位就两步路的事情，早点见面日后有事也好商量。” 杨团长最近在忙着收芒果的事情, 每天早出晚归的不在农场。 冯政委主持大小事宜，看赵程前这么说自然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一番, 客套话一箩筐, 没一句落到实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 他留意到赵程前眼神有些飘忽, 似乎在打量什么。 “说起来也是巧合, 我来到这里才知道, 我太太的堂妹正好在四团这里, 不知道她在这怎么样，有没有给冯政委您添麻烦。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我先跟您道个歉。” 这话十足的客气，但冯政委总觉得透着几分古怪。 依照林颜的说辞，她跟那个堂姐林爱芬关系不和睦。 怎么现在这位堂姐夫团长倒是对她极为关心。 这让冯政委骤然敏感起来，想到林颜那般好模样，总觉得这位赵团长的关心带着点别样意味。 林爱芬这个堂姐还没开口呢，你这个堂姐夫开口，这不就有点瓜田李下的嫌疑吗？ 不过心里头怀疑归怀疑，冯政委面上不露分毫，“赵团长言重了，林颜同志来到这里后适应的很快，也能干的很，团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倒不存在什么不周到、闯祸之类的事情。” 赵程前倒是也听说了这事，但总觉得是林颜长得好，所以别人都让着她。 但冯平川这么说，难道是自己以貌取人了？ 他总觉得林颜就是一朵娇花，需要人保护的那种。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老冯你先忙，等改日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冯政委看着自来熟的人笑了笑，起身送赵程前离开。 没曾想刚到门口就是遇到林颜和范援朝过来，正要推门。 赵程前看着来人面露喜色，“林颜你……” “赵……应该叫赵团长才是，恭喜恭喜。”林颜依旧先下手为强，“您来找我们政委商量工作吗？” 琼岛日头毒辣，饶是赵程前这种老兵刚过来都得适应一下。 眼前的人却是和之前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毒辣的日头都要躲着她走。 赵程前心思转了好几圈，把那万千心意都压了下去，“是，你最近可……” “政委。”林颜可没有跟赵程前寒暄的意思，她歉意一笑，拉着范援朝去汇报工作，“我们在农场里跑了一圈，那个黎族老乡大哥都说不太好，我寻思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咱们农场地界有限，出去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呢？” 找什么地方？ 赵程前有些奇怪，心里头惦记着的人总算见到了，他现在倒是不着急离开了，反倒是留意着这里面的动静。 “出去找的话要注意跟老乡打好招呼。” 之前“霸占”农田之类的事情让赵政委心有余悸，不止是第四团所在的西泉农场，其他农场也或多或少都有这类问题，而且还没解决。 这次寻找饲养场的话如果真要是在外面确定了地址，得跟人老乡好好商量。 省得回头人再以为他们之前缓和关系其实是有所图谋。 这多不好。 “知道。”林颜笑着应下，“您放心好了，这事我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范援朝帮腔，“就是，就算团长乱来林颜都不会乱来的。” 冯政委轻咳了一声，“……别胡说，小心你们团长罚你们去站军姿。” 两个年轻姑娘对视一笑，才不怕冯政委告状呢。 赵程前站在门口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亦是有诸多感慨。 虽然不清楚林颜到底做了些什么，但瞧着冯政委对她信赖有加，若是嫁给他自然是贤内助。 若是有贤妻如此，他的事业自然能再顺遂些。 再看林爱芬，当初柳大姐给她安排工作死活不愿意去，说什么忙不过来。 别人怎么就忙得过来，唯独她不行。 想到那个女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从中作梗…… “赵团长还有事？” 冯政委的声音让赵程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林颜两人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踪影。 “林颜她……” “哦，要去找些资料，顺带着从隔壁出去了。”猜中了并非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瞧着林颜对这人避之不及，冯政委有些头疼。 就怕这人不死心。 他是男人，当然知道一些男人的毛病。 但赵程前已经是团级干部，应该不会…… “没什么，本来想跟小林打声招呼，回头让去家里吃饭，见见她堂姐，姐妹俩难得在这里当邻居。” “小林最近有些忙，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得空，不过来日方长，等忙活完这阵子就是。” 赵程前也是这么想的，“过些日子再说，刚搬过来家里也要收拾收拾。” 他笑着离开，不远处范援朝回头看了一眼，“这人谁呀，瞧你那眼神也忒火热了吧？” 恨不得像火山似的能把人融化。 这天本来就热得很，再这般，谁能扛得住？ 林颜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赵程前，倒也没瞒着范援朝。 这让范援朝惊了，“他升的够快呀，不过长得不好看，还是隋知青长得好看。” 和颜颜更般配。 “我也觉得。”林颜也没什么官太太的瘾，现在有杨团长和冯政委全力支持，整个西泉农场没人会跟她过不去。 关键是隋琛还贴心，当初约法三章的内容基本践诺—— 洗衣做饭都是他来，家里环境卫生也基本上是他动手处理，至于干活这事……两人的工作内容不一致，隋琛也没法子帮她干活。 总之她对隋琛满意得很。 更别提赵程前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瞧着林颜脸上的少许得意，范援朝倒是有点不安，“颜颜，你说他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是为了你吧？” 林颜愣了下，“应该不至于吧？之前还是营长，得立了多大的功才能一下子变成团长？这又不是战争年代，我估摸着就是这边条件艰苦，他来了就能直接团副转正。男人嘛，总是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 雄心壮志之余还想着美人在怀呢。 范援朝到底没说这句话，她不是那种扫人兴的人，“那隋知青没壮志也没关系吗？” “我有就行嘛，隋琛帮我守好大后方也是功勋一件，对吧？” 范援朝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说得对，我妈肯定很喜欢你。” 她妈妈范新英女士除了在自己的事情上失了些分寸外，绝大多数时候都很靠得住，对她爸狠，对她四个哥哥狠，当然对她自己更狠心。 “颜颜，为啥我觉得我这找了个朋友像我妈呢？” 有点怪怪的。 林颜想了想，“那总比生个女儿像婆婆，生个儿子像公爹好些吧？” 范援朝深以为然，她大嫂就有这种烦恼，范家的大孙女长得像极了范新英。看到女儿就想起婆母，总归也有些头疼不是？ “不过我觉得杨阿姨就挺好的，将来你跟隋琛的孩子要是像她也不错。” 孩子。 早着呢。 她当初在香港买的橡胶制品都派不上用场，回头看送给哪家有需要的。 两个姑娘闲聊着又去找那黎族老乡，去农场外围寻找合适的饲养场。 绕着西泉农场周围跑了一圈，最后还真找到了这么一处地址所在。 第四团、第五团和第六团三个团辖区交界处，有溪流蜿蜒，而且又是在山阴处，缓坡上有绿草如茵。 绝佳的选址。 除了要跟五团、六团商量以外没什么毛病。 第六团的徐团长是个妙人，这件事跟他商量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但涉及到第五团，而且那溪流还是从第五团这边过来的…… 势必要去跟赵程前打交道。 “要不我先去打个先锋？” 林颜笑了下，“工作上的事情总不见得要为难我们，我躲着反倒是做贼心虚，没必要。” 范援朝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就是，咱们大大方方的就是，他要是推三阻四的，到时候让杨团去约架，打的他心服口服。” “那咱们先把具体的范围确定下来，到时候去找人的时候也能言之有物。” 林颜做事十分仔细，这让范援朝越发觉得她妈范新英女士会十分喜欢林颜。爽朗性格，办事仔细又不失胆量，这简直是范新英女士年轻那会的模样嘛。 可惜自己没有母亲的能耐，在那温室里只养出了一张还算利落的嘴皮子。 沮丧并没有持续太久，范援朝很快就振奋起来。 现在有广袤天地等她作为呢，打起精神来范援朝，还得给你爸妈交一份漂亮的答卷呢。 确定了饲养场的选址后，林颜接连两天带着范援朝在这边转圈，西泉农场这边不奇怪，但第五团和第六团坐不住了。 尤其是第五团的人，瞧着两个人总是往他们团部那边看，顿时觉得这是敌特分子想要搞破坏。 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要抓人。 新团长来了，他们得好好表现，有着送上门来的功劳不要不白要！ 作者有话说： 搞家务把我自己给搞了，我今年跟左手过不去，伤了它好几次了。 今天少写点，光明正大的偷懒 第025章 踢他出局 被人用枪还有棍棒指着的时候, 林颜还有点懵。 范援朝直接傻了眼。 从小到大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哪只眼看着我们像敌特？看不到这身衣服吗？” 丛林里钻来钻去的穿裙子不方便, 两人穿的都是一身农场发的制服, 上面还有第四团的番号。 立功心切的几个人才不管这个呢,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从哪里偷来的衣服？前段时间我们团就闹了小偷。” “少啰嗦，回头给你一梭子枪子看你嘴硬还是枪子硬！” 几个人拿着木棍推让着两人往团部去。 长得都挺好看，但这是敌人使用的美人计, 绝对不能犯错误！ 范援朝气得不想跟这帮人解释，就这群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玩意儿的人，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颜颜，怎么办？” 林颜短暂的懵逼过后也觉得啼笑皆非, 这是真把她们当敌特分子了呀？ 但没见过这么立功心切的，简直没脑子。 “先过去再说。” 抓了人总得通知四团那边来领人，至于会不会碰到赵程前。 他好歹是个团长, 没那么清闲吧？ 这事林颜猜对了一半。 赵程前的确不清闲，但初来乍到就遇到敌特分子这事关系重大，他自然要亲自处理。 处理妥当，也能在这偌大的农场立威。 没有担当过副团一职, 赵程前处理事务没那么底气十足，又因为林爱芬来到闹了笑话, 他现在急切的需要立威。 只是看到那两个敌特分子时, 赵程前愣在那里, “林颜, 怎么是你？” “是啊赵团长, 我俩是敌特分子, 赶紧把我们枪毙了省得碍眼。”范援朝呵呵一笑, 赵程前不靠谱，手底下的人更不靠谱。 什么将带出什么兵来这话还真没错。 赵程前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是误会。”眼神一直黏在林颜脸上，似乎想要对方感觉到他的真诚。 然而这般直白的眼神直让林颜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之前信誓旦旦觉得赵程前是为了前程来到琼岛，现在只觉得脸疼。 前程他要，人他也不会放过。 压下心头的不舒服，林颜抬头看着赵程前，“误会吗？赵团长您就是这么管手下的人，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还是说您之前一直当营长，头一次管这么多人，管不住呢？” 一盆冷水泼在了赵程前的头上，水里头还漂浮着不少的冰锥。 直把人刺的身上都是孔洞。 被人怀疑能力，而且这人刚巧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赵程前黝黑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这些同志到底什么意思，给他们解释我们是四团的人死活不听，非要说我们是敌特分子，抓了我们来邀功。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团跟五团有仇，有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呢。”林颜哪会就这么作罢，非要恶心一把赵程前才罢休。 几个立功心切的知青没想到真的抓错了人，但嘴犟得很，“谁让你们在五团这边鬼鬼祟祟，不能仗着你们是四团的就来我们场耀武扬威吧？” 说着就跟赵程前解释这两人在那边鬼祟探头的举动。 赵程前连忙问道：“林颜你……” “林颜你个不要脸的，真以为我好欺负是吧？结了婚还在外面勾勾搭搭的，你多厚的脸皮呀，赵程前可是你姐夫！你想当破鞋别拉他下水，不然我跟你没完！” 杀来的林爱芬一顿吼，把五团团部办公室一干人等都给弄懵了。 这是在说啥？ 小姨子勾引姐夫？ 办公室里的几个知青憋闷坏了，尤其是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 捉奸从来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戏码，尤其是这又涉及到小姨子和姐夫。 林爱芬气势汹汹杀来，腰上都还系着一条围裙，她刚才听到人说有个漂亮女人被抓住了，好像还说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是第四团的家属。 直觉告诉她这是可能跟林颜有关。 结果还真是这么回事。 看到赵程前那黑下来的脸，林爱芬心里头怄火，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之前还跟她蜜里调油的人看到林颜那张脸也把持不住了。 可那又如何！ 只要自己不离婚，林颜就甭想嫁给他赵程前。 她眼皮子底下，林颜就算作出妖来那也得现原形！ 冷不丁跑出来的人让范援朝傻了眼，旋即意识到这就是赵程前的爱人，林颜的那位堂姐。 这人有毛病吧。 林颜脑子又不抽，当然是选择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隋琛。 惦记她男人…… 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有仨娃上赶着去给人当后妈？ “你这个女同志有毛病是吧？你老公香饽饽啊人人都惦记？别说这一张老褶子脸长得不好看，就这一把年纪三个娃，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上赶着给人当后妈呀？是我们隋知青长得没他英俊还是不如他体贴？” 作为坚定的颜控主义者，范援朝誓死捍卫林颜和隋琛的婚姻，“现在这军区也不知道怎么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当团长了，农场里的工作做不好也就罢了，家里头的人也管不好。颜颜，咱们也在这里伸冤了，我看还是回去找杨团长冯政委给咱们做主，反正咱行得正坐得直，他们要是不管我陪你去师部去军区总要找出个是非公道来！” 农场上面是师部，师部上面是军区。 总有人能做主。 赵程前脸色很不好看。 他没想到林爱芬忽然间杀过来，更没想到跟林颜一起过来的年轻女同志嘴巴厉害的很，三言两语间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他在这边本就根基不稳，把事情闹大了只会让人看笑话，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 哪怕这事原本是林颜他们的错，现在也成了自己没理。 “这……” “就你们歪理多，林颜你敢说不是看赵程前当了团长后悔了？” 一个是反动学术权威的儿子，一个是年纪轻轻当了团长前途不可限量的军官。 明眼人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林爱芬的不讲道理让林颜傻了眼，更是让范援朝明白，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人听不懂人话。 只怕就算这个人看到林颜跟隋琛五年抱俩也会觉得林颜还惦记着这位赵团长吧？ 解释是解释不清的。 赵程前也没想到林爱芬会说这话，“你给我闭……” “这是吵什么呢？”六团的徐团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打断了赵程前的话，“我咋听说小林你被人当敌特给抓了，真的假的？要不我把你赎回去，你去给我干活。” 徐团长觊觎林颜已久，总想着把人逮到自家场里去，一度十分怨念为何军区为何把人调到四团。 想着法儿挖走人。 他这玩笑话透着几分真心别人不知道，林颜和范援朝还能不明白？ 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徐团长您这话说的，我们之所以被抓还不是跟您有关？” 徐团长：“……应该不是我指使的吧？” 范援朝嘿嘿一笑，“您不是一直说咱们兄弟团互帮互助嘛。我跟林颜最近在研究饲养场选址，这不是刚定下来地方，想着把具体的地址落实后再来找您跟赵团长做汇报，早知道因为这事会被人当敌特分子，我俩还不如直接跟杨团长汇报，把饲养场落实在我们农场里面呢，对吧颜颜？” “你是说要带着我们一起玩？” “什么叫一起玩，咱们这是一起努力嘛，不过看赵团长的意思，大概不太希望跟我们四团有牵扯，徐团长您要是嫌弃就直说，我脸皮厚大心脏，能受得住。” 徐团长又不是傻子，听得出范援朝这话里头的意思，恶心赵程前呢。 他倒是对赵程前没什么敌意，毕竟人家立了功升了职来这边，军区没啥意见他一个兄弟单位的能有啥意见？ 只不过赵程前的这个爱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虽说赵程前年纪轻轻的当团长也不错，但长相一般又带着仨孩子，人家林颜能看得上才怪呢。 这小姑娘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她喜欢长得好看的，她家隋知青长得最好看。 再者说了，就算没有隋琛，林颜又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团级干部。 冯平川不也单身汉吗？没结过婚，长得也不错，不比赵程前合适一百倍？ 有些女同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觉得全世界都是狐狸精要勾引自家男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家男人到底多大的脸。 “哪能啊，我是求之不得。我估摸着赵团长也不是故意找麻烦，就是他刚来还不熟悉这边，这样好了，我代他赔个不是，请你们两位同志去我们食堂吃个便饭压压惊如何？” 徐团长越是会做人就显得赵程前不会做人。 范援朝当然乐意答应，但这件事受害者是林颜，还是得听林颜怎么说，“颜颜……” “徐团长您言重了，哪用得着这么客气。也怪我们没有跟赵团长还有五团的同志打一声招呼，我跟几位同志道个歉。” 抓了林颜和范援朝的几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们当时立功心切没想那么多，谁知道竟然真的抓错了人。 人家林颜同志都道歉了，他们的脸面也没那么要紧的，正想要道歉却又听到林颜说道：“跟这几位同志还能说是乌龙闹了个误会，可赵团长您夫人这么针对我，诬陷我就不是误会了吧？”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懂什么饲养场，不就是打着这个旗号想要见赵程前？你在想些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 “闭嘴！”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赵程前简直要动手。 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这就是个误会，我代她向你道歉。” 林颜侧身躲开，“赵团长还真是爱妻心切，您的夫人三番两次都说我对您虎视眈眈，到现在都不改口，我看她是一点不觉得这是误会。那我就当着徐团长的面说清楚，我已经结了婚有了家庭，过去现在包括将来都不会对赵团长您这个有妇之夫感兴趣，我也不想给人当后妈，团长夫人您看赵团长固然千般好万般好，可是在我眼里他比不上我家隋知青一根手指头，这话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得。 可真够明白的。 当着人两口子的面无形的巴掌扇出去。 到底是老杨和老冯把这小同志惯坏了，一点面子都不给赵程前留。 不过怨谁呢？ 妻贤夫祸少，赵程前管不好自家老婆这张嘴，可不就得受着她胡说八道带来的麻烦？ 这是被他遇上了，少不得要说上一句，“你们家隋知青听到这话怕不是要骄傲。” “那是，颜颜那么好，要我是个男人肯定跟隋琛抢一抢。”范援朝看着那脸黑成锅底的赵程前，只觉得这个赵团长给我军的指挥员们丢人现眼。 “今天这事闹的，本来还想着咱们三个团通力合作弄这个饲养场，现在这样只怕也没办法跟五团合作了，要不颜颜咱们还是在农场里弄个小点的吧。” 赵程前还没开口徐团长先着急了，“别呀，这事其实没那么麻烦。既然老赵你媳妇不放心，那要不这事交给别人来对接，省得回头再让小林平白无故蒙受冤屈。” 这是林颜他们想要的结果。 饲养场占地面积不大不小，要借助五团这边的水源压根没办法避开。 但赵程前又有私心…… 于林颜而言，要么就是她不再参与饲养场之事，让范援朝负责，要么就是让赵程前彻底不过问这事。 范援朝能力是有的，然而在琼岛养奶牛这件事还挺复杂，林颜并不放心让范援朝独挑大梁。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把赵程前踢出去。 徐团长不愧是团长，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赵程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林颜的话让他傻了眼。 原来这一切竟然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林颜她说自己比不上那个小白脸一根手指头。 那一瞬间，一腔热血都被冰冻起来。 原来林爱芬当初没说谎，他看中的人不过是一个再肤浅不过的女子。 好啊，既然你这么爱那个小白脸。 我成全你。 赵程前回过神来，“当然，我一个团长还能事无巨细都抓在手里不成？这事回头会让刘政委去安排，徐团长可满意？” 变脸跟变天似的，不过徐团长也没多想。 “那这样最好，林颜小范，我带你们去找刘政委交接，咱们正好商量商量饲养场的事情，小林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想要养多少头牛？咱们这奶牛养殖可不容易，但只要意志坚定，再多的困难也不怕！” 声音逐渐远去，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也趁机溜走。 只剩下林爱芬站在那里，脸上没多少血色。 不怪林爱芬胆小，实在是赵程前现在那模样简直像是要吃人。 那一瞬间林爱芬明白了，不是林颜勾引赵程前。 是赵程前心思龌龊对林颜贼心不死！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安康都一样啦，重点是过假期 嘿嘿，本章留评发红包。 第026章 坑妈 林颜是真的瞧不上赵程前。 然而这比林颜在勾引赵程前还要让林爱芬难过。 自己苦心算计来的男人, 林颜压根就瞧不上眼。 而这个男人，还对林颜念念不忘 这两人就这么一巴掌又一巴掌的往她脸上招呼，无形的巴掌让她整个人都站不住, 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这让正要发作赵程前有力气没处使, 狠狠瞪了林爱芬一眼, “起来！” 这男人，要杀自己！ 这个念头让林爱芬浑身瑟瑟，越发的没力气起来了。 她也不敢起来。 刚才闹的所有人都看了笑话, 赵程前的脸都让她弄得丢光了，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爱芬的模样落在赵程前眼中，这位新晋的团长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起来我不跟你计较。” 有些事情再计较已经迟了, 打老婆不是男人作为，更会让人看自己笑话。 何况，他要计较的人也并非林爱芬。 而是林颜。 为了林颜他跋山涉水不顾三个孩子尚且年幼来到琼岛, 不曾想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那个女人，那个肤浅至极的女人。 她对得起自己这一腔深情吗？ 爱与恨不过瞬息间，现在的赵程前哪还有半点爱慕？ 之前爱欲其生，如今恨之欲其死, 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 “回家去，这件事别再提。” 今天已经足够丢人, 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不然你带着孩子一起回家。” “回家？”林爱芬愣在那里, 下一秒欣喜若狂, “我们回那边军区吗？” 她真的跟琼岛犯克, 就不该来这里。 赵程前一字一句, “回老家, 平安县。” 那边军区他是回不去了, 但林爱芬再闯祸他不介意把人丢回老家让他妈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儿媳妇，该怎么给人当老婆。 五团团部办公室里林爱芬心如死灰，六团的徐团长拉着林颜往食堂去，热情洋溢。 “咱们这养奶牛能成吗？你要是有这个把握的话，咱们倒是可以试试看。” “目前来看困难还挺多，但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咱们好好想想就是了。”林颜是乐观的，人类能够去探索星辰大海，自然也能够在地球上玩出花来。 只不过品种改良总是需要时间，而且也需要一些专家来襄助。 范援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专家，这几天就要过来。 林颜想着这段时间去好好研究这个，至于饲养场建设这事，她想要让徐团长这边来处理。 徐团长是个十分明白事理的，“干啥不需要时间呢？当初把小鬼子打走不也是持久作战嘛，你放心这事我明白，既然小林你这么敞亮，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咱们这边想要发展起来并不容易。当初中央一心想要搞什么橡胶经济，让琼岛成为全国第一个社会主义示范基地，但你也看到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咱们还是得慢慢来。” 慢慢来。 这个态度林颜十分喜欢，“那回头饲养场的建设之事就拜托徐团长您了。” 有徐团长在，回头再加上冯政委帮腔，跟五团那边打交道也就不怕什么。 林颜大可以放心去培育奶牛。 冯政委对林颜有这方面的决心十分满意，毕竟奶牛养殖在琼岛还真是个麻烦事，如果解决不了奶牛品种的问题，这饲养场谈不上成功。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等着那边专家过来后听听专家的意见，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做。” 畜牧站的专家过来指点工作，冯政委倒是欢迎的很，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今天在五团团部闹的事情。 “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法没？” “能打他们两口子一顿吗？” 冯政委：“……不能。” 这小同志是真被气着了，不然哪能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林颜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行吧，那我躲着他们就是了。” “倒也没必要躲着，他是团长不假，但你背后还有咱们四团，何必怕他？” 冯政委从来不是什么好狠斗勇之人，只是这件事摆明了那赵程前两公婆没道理，凭什么让林颜躲着他们走？ “就是！咱们又不心虚，真要是犯了生活作风问题，颜颜你放心我给你做担保！”范援朝最是瞧不上那种生活作风上犯错误的人了，一点没党性没原则，哪来的脸当干部？ 回家种地都没人要。 赵程前要是敢纠缠，她第一个不答应！ 林颜倒不怕，但哪有那么多时间跟那俩公婆扯这些？ 有冯政委这个保证，她多加了一重保险。 更稳妥。 她也的确没时间跟林爱芬纠缠，省畜牧所总站的几个专家第二天就来到儋城这边，考察了一番饲养场的选址后，又去了琼岛的两个奶牛场考察。 “琼岛这边不太适合养奶牛，虽说儋城那边条件还算合适，但是这温度太高。”省里来的张秋平不太赞同奶牛养殖，“这两个奶牛场咱们也都看了，最近气温节节攀上，这牛奶厂的产量下滑了不少。” 你能说牛奶厂的工人不用心？ 每天都去弄新鲜牧场，给奶牛喂秸秆还有豆料，还真是一万个上心。 然而天气热了，这些奶牛就是没精神不怎么产奶，看看工人们的记录就知道了，气温越高，这每天挤出来的牛奶就越少。 你喂的再好都没用。 人家皮糙肉厚就适合在温带甚至寒带生活，你能咋办？ “那能不能让这些奶牛抗热呢？” 张秋平对这个说法有些兴趣，“你仔细说说看。” 林颜当初研究的方向跟奶牛没有任何关系，但科学研究到底有一些共通之处。 “我就觉得这就跟种庄稼似的，之前我们乡下种庄稼，尤其是种玉米留种的时候，总会把那些穗大的玉米棒留下，用它们来做明年的种子。咱们这么多奶牛，找出耐热的奶牛和公牛，让它们配种来生小牛犊，相对来说下一代就能更抗热一些吧？” 一个十分简单的道理，但是奶牛孕期将近一年，等着这小牛犊长大产奶又得两三年时间。 这笔时间账算下来那就得三四年，刚开始产奶还是淡奶期，其实并不好做判断。 保守估计，得需要五年时间才能看到配种效果。 五年时间啊。 张秋平看向林颜，“小林同志，用五年时间来赌一个不确定，你确定吗？” 虽说龙生龙凤生凤，但谁知道这抗热的奶牛生下来的又会是什么品种呢。 “可如果我们不尝试的话，就永远不知道，咱们这琼岛能不能培育出高产的奶牛。” 年轻姑娘的话让张秋平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啊，不尝试的话永远不会有结果，你说得对，我们是该做一下尝试。” 他很快就又补充道：“但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五年后，毕竟你们那里已经开始着手做饲养场了。” “是，我想做奶牛培育这个工作进行的同时，还得从饲养场环境入手，尽可能的遵循科学饲养的法子，让琼岛也能有高产奶牛。” 青年有志气到底是好事，张秋平也没有打击人的积极进取之心。 “那成，咱就这么说定，我再……” “张老师您能不能再多找些其他品种的奶牛？”林颜又提出要求，“除了奶牛外，我还想再饲养一些肉食牛。” 牛肉产品从来都不缺销路，琼岛这边也可以开展畜牧业，但得是适合的品种。 张秋平笑了起来，“咱们是同志所见略同，行这件事我会联系首都那边，争取尽快解决的。不过小林你既然有首都那边的联系方式，直接联系就行，其实也不用我从中斡旋。” 我哪有首都那边的联系方式？ 林颜余光看到一旁的范援朝别过头去，她也没说什么，“我这是外行，哪及得上张老师您这个内行一句话呢。” 虽说浮夸风要不得，但谁还不喜欢别人说句恭维话呢？ 毕竟这是对他专业能力的认可。 “那成，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达成，希望到时候再去你们农场时，你们的饲养场已经建成了。” “那是当然。” 林颜笑着答应下来。 在椰城这边送张秋平离开后，两人也去搭乘回儋城的大巴车。 大巴车迟迟未到，范援朝看着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人，“颜颜你这是在弄什么？” “养牛的话那就得有饲料，咱们这边没啥草原，饲料得以秸秆为主，秸秆的话当然以玉米、水稻、小麦、花生大豆秸秆优先，我在想咱们回头看看怎么跟政委说说这事。” 四团这边的农作物的种植不是没有，但还不够，最好的法子还是发动群众。 一来可以将这些植物秸秆消化掉，二来也能给老乡们创一点点收。 范援朝这下明白过来了，“光饲养奶牛肯定不行，咱们这的奶牛产量低，所以你这主要目的是饲养肉牛呀。” “也不能说主要目的，就是张秋平的话提醒了我，咱们不能只能抓一个，要抓住主要问题，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什么是主要矛盾，农场经济状况不好使主要矛盾。 农场职工营养不充足那是次要问题。 先解决了经济问题，账面上富裕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现在很多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 “缺钱。” 林颜看着缓缓驶来的大巴车，“所以咱们现在得挣钱，小范同志你要不再跟你亲戚联系下，看能不能给咱们弄来些肉牛？咱们努力养牛挣钱？” 范援朝轻咳一声，“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其实她谁都没说，冯政委那里知情也是因为她妈先打来了电话。 “我知道，你不想靠家里，想要凭自己做出一番成绩，但咱们现在是给农场做事，不是假公济私，让家里人帮个忙也能说得通？” “我知道，我是那么不知道变通的人嘛。再说了范新英同志收了你那么多的芒果罐头，帮忙找几头牛怎么了？要不这样好了，除了我那几张票买的，剩下的她吃你一罐罐头赔你一头牛怎么样？” 林颜叹为观止——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坑自家爸妈不手软的。 佩服。 学习之。 作者有话说： 收到25瓶芒果罐头 范新英：闺女真孝顺。 收到需要23头牛的电报 范新英：滚，没你这个闺女 第027章 逼婚 范新英被幺女气得直拍桌子, “我生她养她倒是欠了她一身债，你说我是不是太惯着她了，张口就跟我要二十三头牛, 她怎么不跟我要二十三万呀！” 秘书想了想, “或许是觉得您能找到23头牛, 但凑23万元现金有点难。” 范新英呵呵一笑，“照你这么说我还该感谢她体贴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让我更为难是吧？” 秘书笑而不语。 五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女儿, 又随了自己的姓，就算嘴上再多的抱怨，实际上呢还是最疼爱的小闺女。 “她电报上怎么说的？” “二十五罐芒果罐头，除了两罐是自己的票买的, 其他的都是找人借的票。”秘书想了想，“虽然没明说，但看样子是朝那个林颜同志借的票。” 范新英呵呵一笑, “她倒是好人缘。行了你联系下畜牧院这边，不对还是联系下新疆那边，看有什么合适的肉牛和奶牛品种，想法子调过去一些, 我可不能欠她范援朝同志的人情。” 秘书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那数量……” “凑个整吧, 三十头, 省得回头再说我斤斤计较。你说我生这个闺女干什么, 等着她来算计我是吧？” 这是甜蜜的烦恼, 之前收到那些芒果罐头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圆圆也是为了工作嘛, 要是真能在琼岛养牛养出一片天, 您脸上也光彩。” “可别, 这一口罐头就要了我的命，我可沾不得这光彩。” 秘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正要出去跟新疆那边联系下解决这个问题，又听到领导喊他，“你去查查看那个林颜是什么个情况，别太高调。” 范援朝什么人没见过，但到底年轻，人又在南方的海岛上，范新英着实不放心。 还是得调查下才能安心。 毕竟那是自己最心疼的小女儿。 …… 林颜那边接收到那三十头牛前，广东畜牧总站的张秋平还送来了十头小牛犊。 除了鲁西黄牛外，还有几头利木赞牛和夏洛莱牛。 还真是下足了本钱。 其中夏洛莱牛兼具肉牛和奶牛的功能，是早些年从法国引进的品种。 张秋平也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竟然能弄来两头。 林颜看着这一公一母两个小牛犊十分兴奋。 说是小牛犊，其实这两头牛犊比她重多了。 夏洛莱牛出生时就将近四十公斤，每天体重的增加都是以公斤为单位，六个月大的夏洛莱公牛犊差不多有五百斤左右，母牛犊也有四百五十斤重。 一脚踢死一个林颜不在话下。 范援朝当时调侃林颜跟看到小情人了似的。 等到另外三十头牛犊送到后，林颜那眼神仿佛看到一堆情人。 她从没见林颜这眼神这般热烈。 别说范援朝没见过，隋琛也是头一次。 每周一三五他都会给林颜讲化工相关课程，二四六则是林颜给他上课的时间，除了报纸上的一些最新新闻的解读，国际形势的分析还有就是兵团这边的一些指示。 隋琛原本想着就是陪她玩，但听着听着倒觉得自己小瞧了林颜。 她说的都是自己从不曾思考过的。 哪怕在乡下做过农活，他也没有深入的去思考这些问题。 思想上，他的确需要提高。 周末是休息时间，随便找本书看，有时候会讨论一下读书心得，但更多的时候都是默默看书。 而自从饲养场落成，有小牛犊住进去之后，二四六上课时，林颜总会不自觉地将话题扯到小牛犊身上。 周末看书时，看的也不再是那些著作类的书记，而是饲养手册。 隋琛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的目光落在咬着铅笔的林颜身上，很想要把那个被她咬的坑坑洼洼的铅笔抢救一番。 还没开口，林颜忽的起身，“爸妈今天也休息是吧？我去找她请教个问题。” “她今天有课。” “有课？”林颜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周末给农场的职工上课培训是吧？那晚上再说也不迟。” 她坐下继续看书，好像刚才急切着要走的人跟她没关系似的。 隋琛看她再度从头翻看那饲养手册，“你很喜欢养牛？” “喜欢呀，看着那些小牛犊长大，那是一种成就感。”她原本是想着把饲养的事情交给徐团长来做，可谁曾想绕了一圈又开始饲养肉牛了呢。 这事还得她来弄。 “养牛可不是每天就喂喂草料这么简单的事情，马无夜草不肥，牛也得补充营养，不然怎么可能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呢？营养得保证上。” 所以配套的作物种植得跟上。 除了秸秆外，最重要的就是精饲料，精饲料中以大豆、燕麦为主。 作物种植这类事情问杨明君最合适，她算半个专家。 除了饲料，饲养场每天最忙的一件事就是打扫，要注意通风散味，尤其是要及时处理这些牛犊的粪便。 前些天林颜跟范援朝研究着搞了个沼气池，想着这样饲养场那边就不用费心再扯什么电线，回头可以自供自足。 当然四十头牛犊每天制造的粪便相当之多，一个沼气池是用不完的。 循环利用丢到地里当有机肥最合适。 大热天的牛粪又不是什么香喷喷的东西，处理的晚了被苍蝇盯上那就等着生虫子吧。 虽说又脏又累，但成就感十足啊。 “我想回头给这些牛配种试试看。” 杂交试试看。 隋琛想到那些还不到七个月大的牛犊，“现在提配种的事情，是不是还太早？它们还只是小牛犊。” “我就想想嘛，等到时候再说。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丧心病狂吗？” 迎上这诘问，隋琛垂下眼皮，“没有，我不太懂这个，就随便问问。” “那我可以跟你说啊……” 林颜的科普欲得到极大的满足，隋琛是个好老师更是个好学生，听她科普的时候十分配合，不时会提出个问题，绝不让林颜一个人在那里唱大戏。 以至于被人喊去接电话时，林颜还有些意犹未尽，“等我回来咱们继续说。” 她跑得快，隋琛都没能把帽子递给她。 “谁打电话给我呀。” “就椰城码头那边，神秘兮兮的也没说什么事。” 林颜笑着过去，“估计是邹主任。” 电话还真是邹主任打过来的，只不过他找林颜还有另一回事，“有个叫林园的，说是你三哥，来找你。” 倒是有开的证明。 但偏生又提了句是林颜的哥哥，邹主任就多问了句，把人留下给林颜打电话确定一下。 看着结实有力的年轻后生，咋来这琼岛了呢？ 来投奔自家妹子？ 也怪怪的。 “三哥？那他现在在哪儿？” 邹主任把电话给那年轻后生，“林颜。” 要是这人扯谎的话，看他不收拾这小子。 年轻人接过电话，“颜颜是我。” 林园的到来让林颜有些奇怪，找冯政委说这事时她还有些不确定，“我三哥之前在公社里给一个老木匠当学徒。” 原主被爹妈逼婚时，林家俩哥嫂都是受益者，没说什么，唯独林园还有几分真心袒护这个妹妹。 走之前也偷偷把自己攒的钱给了林颜。 怎么忽然间过来了？ “跟家里闹了矛盾？”冯政委随口猜测了下，“你没跟家里写信吗？” “咱们这交通不便又那么远，我哪能见天的写信呀，再说了我爹妈又不会给我回信。” 其实就是懒得写，林二田两口子对这个闺女有几分真心？ 被磋磨去了大半好吗？ 林颜借口自己忙，懒得写信去敷衍。 冯政委瞧她模样就知道当初的逼婚让这姑娘有了嫌隙，“等你三哥过来再说，他做木匠学徒……木匠活怎么样？” “不知道。”林颜是真不知道，“不过那是我三哥，应该不错吧。” 重点那是我哥，能差吗？ 冯政委哭笑不得，“有一技之长就好安排，不过就算没有跟着你去养牛也行，有一把子力气也成。” 林园来到这边已经是傍晚时分的事情，他的确跟家里闹了矛盾。 二哥林水和孔凤芝去县城当工人，孔凤芝是个会做人的，很快就在县城里扎了根，而且还要给林园介绍一门婚事。 他们厂车间主任有个女儿有点憨，之前处了个对象表面上还不错，但背地里还有个女朋友，这把车间主任气得半死。 再给女儿找对象时就谨慎多了，想着找个好拿捏的女婿，这样也不敢对他闺女不好。 “他们有毛病？” 林颜忍不住骂出声来，卖了一次闺女不够，连儿子也打算卖。 疯了吧？ 林园也觉得爹娘疯了，就为了让自己有一份工作，就去跟车间主任的那个女儿过一辈子，压根不问他同意不同意。 他忽然间想起了林颜，小妹当初被爹娘胁迫时得多难受，那会儿她甚至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他们想要当这个女婿随他们的意思。 林园不当。 他原本就在公社当学徒，找杨书记开个证明再简单不过，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直接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家乡。 来琼岛投奔林颜。 说是投奔，其实也是担心，怕小妹在这边一个人被欺负。 只不过来到这里林园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小妹不再是那个性格绵软的小姑娘，离开家乡后倒是格外的有主见。 “那我就能放心的投奔颜颜你了。” 林颜：“……要不往后你喊我姐，我喊你一声三弟如何？” 林园思索片刻，“也不是不成。” 林颜：“……”雾草，三哥你要是被穿了你就眨眨眼。 怎么有点不正常。 作者有话说： 更啦更啦 昨天阴雨连绵，今天天气不错，出门玩最合适了 第028章 醉酒 林园被安排到饲养场工作。 冯政委在这件事上倒是给开了方便之门, 人家兄长千里迢迢来寻找妹子，哪能不讲一点人情呢？ 何况饲养场的确需要再增添人手，那里可有足足四十头牛犊, 自己人更信得过。 至于住的地方, 饲养场这边当初修建牛舍时, 倒也搭建了几间工人房舍，林园直接住进去就行。 林园也不挑剔，对于在饲养场这边工作没什么意见。 十分好说话的模样让林颜恍惚觉得这个三哥真有可能被穿了。 真要那样的话, 他俩要不先接个头？ 隋琛瞧着再度失神的林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林颜笑了笑, “我就是在想，我三哥忽然间过来是不是还瞒着我别的事情。” 大舅哥忽然间到来，隋琛也多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在接人待物这方面并不擅长，比林颜还不如。 但这不是旁人。 “要不我跟他聊聊？” “你跟他聊什么呀？怎么把木匠活做好，还是如何炖肉更好吃？”林颜说着也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呢。” 隋琛与林园的确不熟悉, “坐下来总要说话的，我先试试看。” 林颜也没把这话往心里去, 她寻思着回头是用“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合适, 还是“大锤八十小锤四十”更恰当。 她纠结了许久也没定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电话, 要去奶牛场那边开研讨会, 这事也暂且搁置下来。 等林颜回来的时候, 发现林园正坐在她家门口, 眯眼摇着蒲扇。 “你回来了？” 林颜闻到了酒味, “你喝酒了？” 林园点了点头，“一点啤酒。”他仰头看着林颜，“颜颜，你过得快活吗？” 背井离乡，来到这海岛上，都是不认识的人。 这样的日子，快活吗？ “挺开心的，领导信任，朋友关心，有自己的事业，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挺好，那你跟隋琛相处得好吗？”她说了领导、朋友和工作，唯独没提家人。 娘家的人自然不必说，那夫家的人呢？ 和隋琛？ 林颜笑了起来，“相敬如宾相互学习，也挺好的。” 林园听得出来，这个妹子是学习进步了不少，瞧瞧这四个字用的多流畅，比他强多了。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跟我说。看我不灌死他。” 林颜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哥隋琛酒量不行吗？” “喝一点就脸红，躺下了。” 林园觉得眼前的小妹变成了两个人，他有些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颜颜，你要是过得不开心，一定得跟我说。” 宫廷玉液酒和大锤小锤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我知道，哥你要有什么事也别藏着掖着，咱们是兄妹。” “知道，咱们是兄妹。”林园呵呵一笑，头一歪竟是鼾声大作，直接睡了过去。 林颜哭笑不得。 “你酒量也不咋样嘛。” 她进屋去看到隋琛正在那里收拾东西，一向稳重的人这会儿有点站不稳。 手里紧紧抱着那啤酒瓶。 “隋知青？” 隋琛听到有人喊自己，那声音软软的，特别好听。 他回过头去看，人也软软的，长得特别好看。 欺霜赛雪的白，一双眼睛也盈盈妙妙的可爱。 “把你的宝贝酒瓶给我好不好？” 隋琛低头望去，乖乖的把酒瓶递过去，“它不是宝贝。” “它不是那你还抱的那么结实？”林颜觉得自己也是疯了，跟一个喝醉了的人讲道理，“快躺下睡会儿。” 林颜打算收拾下屋里头。 不过这两人酒量是真够次的。 被两瓶酒放倒。 林颜刚把酒瓶收好，想着回头掐一截竹子过来插在瓶子里，给屋里头添一点生机。 一转身就看到隋琛站在自己身后。 “你喝多了，乖，躺下休息会儿。” 隋琛依旧站在那里，“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林颜没想到这俩人喝多了倒是一个比一个话痨，她拉着隋琛到床边，“你再不躺下我可就生气了哈。” 这话倒是比什么都好使，隋琛立马倒下，眼睛都死死闭上。 “放松点，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打你。” 喝醉了酒的隋琛有点……过于小心。 林颜看着那缓缓松弛下来的眼角，“你跟我三哥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隋琛有些懊恼。 只是喝了酒，喝着喝着林园跟他说，“好好对颜颜，不然我饶不了你。” 他说什么来着？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喝闷酒很容易醉倒，两人把这两瓶啤酒干掉后，都有些晕乎乎的。 他在屋里头收拾房间，林园在门外的屋檐下坐着。 直到林颜回来。 “你在那边开会顺利吗？” 林颜起身拿毛巾沾水，又把毛巾里的水分拧去七七八八，带着湿意的毛巾覆盖在隋琛脸上，将人遮掩了去。 “还算顺利吧。”她有些恶作剧的在人脸上任意妄为，“不能喝酒就别喝，干嘛要逞强？喝晕了喝吐了还不是自个儿难受，谁能替你难受不成？” 隋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眼皮那里一阵明灭。 似乎生杀予夺，全都在这只手上。 下意识的，隋琛抓住了这只手。 “别闹，我给你擦脸呢。”林颜说这话时一点不心虚。 隋琛却是没有松手，只是抓住那只手不放。 啤酒瓶子才不是他的宝贝，这才是。 喝醉酒的人似乎随时随地都处于可以睡着的状态，比如说隋琛。 抓着林颜的手就睡了去。 等再醒来时，手里的温热却是那被他抓得变形的毛巾。 林颜并不在家里。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有狂风呼啸，恨不得把窗户都吹走。 隋琛下意识的看了下时间，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才五点出头，天怎么这么暗？ 他匆忙起身出去，正好遇到夏教授回来。 “估摸着是台风，你注意关好门窗。” 台风。 隋琛下意识的问道：“儋城还能有台风？” 儋城位于琼岛西北，被台风侵袭的几率并不高。 夏教授苦笑，“你还指望大自然跟你讲什么道理？” 这句大实话让隋琛也笑容苦涩，旋即意识到问题—— 林颜呢？ 台风要来了，农场这边没什么好措施，尽可能的避险才是最好的办法。 人还能躲在屋子里不出去，那牛呢？ 他顿时心跳如擂鼓，林颜是不是去饲养场那边了？ 杨团长和冯政委虽然不经常过问，但正是这完全放权更表明两人对饲养场的重视。 而且那饲养场又是跟其他两个团有合作，不止是第四团的事情。 林颜更是一百个上心。 可饲养场的牛棚能对抗那狂风暴雨天气吗？ 隋琛想起了他们来到琼岛的第一天，被暴风雨吹倒了的船形屋。 牛棚当初就是仿造船形屋建的，能扛得住吗？ 隋琛连忙关好门往那边去。 雨点子已经落了下来。 被风裹挟着的雨滴都带着雷霆之势，恨不得能砸穿世间万物。 夏日里的雨水本就来得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模糊了视线。 隋琛到那边时就看到林园正在忙。 “你怎么过来了？” “林颜呢？” 两人声音都大得很，像是在嘶吼一般。 “有两头牛跑开了，她去找牛。” 谁都没想到忽然间就天公不作美，亏得饲养场这边早有准备，准备了很多粗麻绳。 多系几道保证牛不被风吹走。 只是生活在寒温带的牛犊大概是第一次遇到台风天气，刚才有几头牛犊竟是趁机跑了。 林园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林颜追了过去。 等隋琛往那边去时，他才反应过来…… 颜颜一个姑娘家，哪能拽得动这好几百斤重的牛？ 可别出事才好！ 地上的脚印被雨水冲走大半，要不是还有牛粪痕迹，隋琛几乎都找不到正确方向。 等看到林颜时，她正在那里系绳子。 “林颜。” “隋知青，你来的正好，帮我把这头牛拴在这里。”现在这雨势，林颜也顾不上了，先把牛拴上再说。 那边还有一头牛，她得赶紧把那头牛给拴住，不然真跑丢了怎么办？ 这可是一头牛啊，而且还是饲养场为数不多的夏洛莱牛。 林颜重点关注的一头夏洛莱公牛犊，想要用它来做种牛。 隋琛还想要再问，手里已经被塞了麻绳。 林颜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边去。 声音在雨幕中都变得断断续续，“多系几圈，一定要拴结实了。” 没什么比她的牛犊更重要。 隋琛看着那大黄牛，连忙又是将麻绳绕过去几圈，捆绑在这树上。 等着实在不能再打结时，这才去找林颜。 找到人时，隋琛吓了一跳，“林颜。” 林颜这会儿没力气说话。 那头夏洛莱公牛犊慌不择路，竟然踏进了一条小河里。 说是小河，其实就是废旧的水渠，早就不用了。 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这水渠成了蜿蜒的河流，而水面下是松软的泥沙，天然的陷阱把这头牛犊给困住，想要逃离却是越陷越深。 林颜急忙把绳子套在牛头上，死命的拽着却也无济于事。 隋琛见状连忙拿起另一条麻绳，套在牛身上然后拴在树上。 树总比他们两个人都可靠些。 林颜几乎力竭。 “还是隋知青你聪明。” 这废水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建造的，下面泥沙到底有多少，但看到水流湍急，这牛犊要是被水流带走，她去哪再找这么一头种牛？ “先把它弄上来。” 隋琛不敢放松，谁让林颜这么重视这头牛犊呢？ “我下去，你在上面引着它。” 林颜刚想要说不行，隋琛已经下了水，帮着这牛犊把蹄子从泥沙中□□。 明明被雨幕模糊了视线，林颜却又看得格外清楚。 隋琛的脸越发涨红，一度变成紫色。 以至于当那牛犊总算从泥沙中解脱出来时，他反倒是失去了重心。 “抓住。”林颜连忙把绳子抛出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准头，其实她准头一直都不好，学生时代班级篮球赛时，就从没投球进篮筐过，比她矮了十公分的女同学都能得个分，她是一分没有。 牛犊被水卷走凶多吉少，人呢？ 林颜慌得要死，眼前又一片模糊，慌乱中察觉到那绳子绷直，她这才反应过来，是隋琛抓住了绳子。 他站在那里，原本涨红的脸此刻却是一片煞白，大概是脱力的缘故，没有动弹，“我没事，你先去把牛给拴上。这边有点危险，拴远点。” 水渠周边地质构造发生了变化，谁知道这临时的河流会不会加宽呢？ 林颜连忙牵着牛远离几步。 刚才的涉险让这牛犊都温驯了些，这次乖乖跟着林颜，倒是没再躲闪。 隋琛看着往那边去的人，又喊了声，“再远点。” 远点，这样才安全。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又要高考啦 第029章 离间 雨势不减分毫。 林颜匆忙把牛犊拴好, 折回到那水渠旁去帮隋琛。 水势又涨高了许多。 隋琛大半个人都被湮没其中。 “把手给我。” 这边地形地势林颜之前考察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废旧的水渠竟然这么坑人。 先是坑了那牛犊，紧接着又把隋琛陷到里面。 递来的手纤细匀称, 大概是因为拴麻绳时太过用力, 勒红了一片。像是在白莹莹的玉上蒙了一层红霜。 好几次, 这只手都曾与他十指相扣。 往后却是再也不能了。 “凡事别着急，慢慢来。” “再慢点你就被水冲走了，我往后得守寡, 快把手给我。”林颜又小心往前挪动了些，绳子系在腰上，保证自己不会被这湍急水流带走。 隋琛听到这话恍惚了下，“我父母是开明之人, 你不用担心这个。” 林颜觉得他越说越是离谱，“隋琛你烧糊涂了？” 上次大雨就感冒发烧，这次又触发了感冒发烧症状？ 隋琛没有回答这话, 只是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手，到底还是抓住了手的主人。 几十年前残存的战争遗迹, 甚至到二十一世纪还有残存。 竟然被他们给碰上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虽说赌这个十分冒险，不然呢？ 难道要看着隋琛被淹死吗？ 隋琛没想到林颜不听他的话，反倒是在竭力往外拽他。 “林颜你疯了！” “你给我闭嘴，不想害死我那就赶紧爬出来。” 隋琛看着那张姣好的面孔，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看到林颜落下两行清泪，“隋琛，我不想死。” 他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可林颜不想死。 脚下有微微的震动。 只是那么一两秒钟的迟疑，隋琛听到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哥，我在这里，你快来救我！” 林颜的高声呼救让林园心中一慌，连忙拽着范援朝跑去。 合三人之力把隋琛从那水渠中□□时，他脚下还捎带了点东西。 被隋琛连带着□□的是一个骷髅头。 因为那废旧的水渠下，有上百个这样的骷髅头。 冯政委叹了口气，“这原本是日占区，当时有很多群众被强行征用到这里干活，这些大概都是被虐杀的群众。” 台风天过去后，几个团部针对这个骷髅头展开废旧水渠的清理工作，结果…… 杨团长脾气火爆，“狗日的小鬼子，别让老子碰见，不然见一个打一个！” 抗战那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彼时杨团长还没当兵呢。 然而看到那些铁锁链缠绕着的骸骨，他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怎么能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民族！ “老杨。”冯政委喊了一声，“行了，隋知青怎么样？” 和刚来琼岛时差不多，隋琛再度病倒。 原本以为要命丧于此，再加上再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 隋琛的病倒简直是理所应当。 林颜都习惯了，“已经退烧了，估摸着还得休息两天。” 冯政委笑了下，“他这得加强锻炼呀。” “是得加强。”倒是挺能打的一个人，偏生遇到雨就倒下，这算什么回事呀。 林颜想不明白。 好在这次台风天气造成的损失并不大，有两头牛犊虽然受了些惊吓有些窜稀，但这两天也被安抚下来。 林颜把工作汇报完，回家去看隋琛有没有吃药。 她出来时隋琛还在昏睡。 也不知道有没有醒来把药吃了。 饲养场那边有林园和范援朝在，她倒是不用担心。 农场这边被台风一阵侵袭后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井然有序。 只不过这边的地下排水系统不是很好，最近杨团长和冯政委在筹谋着搞一下排水系统。 饲养场那边倒是还好，当初选址时就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后来修建牛棚时地下排水系统也有考虑到，倒是不用太担心。 毕竟饲养场那边环境卫生一定要十分注意才行。 正想着，林颜一抬头看到匆忙躲闪过去的人。 林爱芬？ “你来这边做什么？” 林爱芬也没想到会遇到林颜，如今被喊了一嗓子，她多少有些做贼心虚，偏生看到林颜那俏生生的模样又想起刚才的对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又不是你家，难道我还不能过来？” 这气急败坏的模样…… “当然，随便你。”林颜也懒得再问，见招拆招就是了。 她又不怕林爱芬。 殊不知这态度却是激怒了林爱芬，恼怒的人下意识开口，“林颜，我刚才去看了隋琛。” 林爱芬笑着抿了抿嘴角，捋了下散下来的头发。 她是没林颜长得好看，但头发简直比男人还要短，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身材干瘪的可怕，这样的林颜…… “他右大腿内侧有一颗痣……” 看着呆立在那里的人，林爱芬没再说什么。 她再度捋了捋头发，正想要离开，忽的听到林颜开口，“这事可千万别让赵团长知道，不然你还有命？” 林爱芬脸上得意之情顿时消失不见，她原本是想要用这件事离间林颜和隋琛，毕竟除了至亲，大概只有夫妻才能知道这种私密的事情。 可林颜她…… 林颜脸上挂着笑，看她的眼神都满是轻蔑，仿佛她再蠢钝不过…… “堂姐，我可算明白你为什么要上赶着给人当后妈了。” 敢情这是个重生者呀。 隋琛什么样的人林颜可再清楚不过，朝夕相处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林爱芬能说出这话来，要么是她早些时候偷窥到什么，要么就是她与隋琛曾经极为亲密。 前者可能性极低，因为长相隋琛特别招桃花，在乡下的时候经常长衣长裤把自己藏起来。 后者可能性极大。 毕竟之前要与赵程前相看的是原主，偏生被林爱芬一番搅和这婚事黄了。 从赵营长到赵团长，林爱芬图的大概就是赵程前这前程大好。 那有些事情也就不难猜出。 林爱芬大概率上辈子跟隋琛是两口子。 这个认知让林颜有一瞬间的不舒坦，但她还是很好的把情绪给遮掩住，杏眼直直望着慌张失措的林爱芬。 “你，你胡说什么。” 她不可能知道的，肯定是在吓唬自己。 林爱芬才不相信，林颜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得出真相如何。 “我胡说的还真吓着你了呀？” “胡说！谁怕你？”嘴上强硬的人迅速跑了个没影。 越发的印证了林颜的猜测，林爱芬应该是重生党。 那自己这异样难道没暴露什么？ 林颜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大概率上辈子原主也压根没跟林爱芬有太多的交集。 现在比邻而居，倒是有点麻烦。 不过手段总比困难多，怕什么？ 她还能怕了林爱芬不成？ 林颜心里头嘀咕着，不知觉间回到家中，看到隋琛正在打扫房间，她愣了下，“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没事了。”隋琛身体还有些虚，也没怎么用力，那抹布被林颜抢走后都没能抢回来。 “还说没事，你非得把自己折腾成有事才开心是吧？”林颜瞪了一眼，“刚才林爱芬过来找你说了什么？” 隋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林爱芬说什么？ “说赵团长可能要收拾我。” 就说这个？依照林爱芬的性格，才不至于就说这么一句呢。 “还有呢？” 四目相对中，隋琛笑了起来，“还说他是为了你来琼岛的，回头你受不了苦头，可能会撇下我。” 林颜笑了起来，这言辞很林爱芬。 抓住隋琛那没什么肉的手指，林颜一根根的数着，末了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十指相扣环节，“那隋知青你是不是得好好挣钱养家，别让我跑掉呀。” 女孩子的手软绵温热，让隋琛心头也暖意十足，他想起之前林颜泪汪汪的跟他说“隋琛我不想死”。 那两行泪流淌到他心底，在那里水滴石穿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林颜。” “嗯？” 迎接她的是一个极为热烈的拥抱，隋琛仿佛拼了命的将她拥入怀里，牢牢抱住不肯松手，“我会努力撑起这个家，让你能够尽情施展你的才华，相信我好不好？” 前世种种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 林颜也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是自己见色起意把两人捆绑在一起。 她更知道，隋琛虽然话少，但一言既出总会做到。 “傻不傻？我一直都相信你啊。”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030章 沙虫 林爱芬惶惶不安了好几天, 生怕林颜来找赵程前告状，到那时候自己就算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赵程前这个人，小心眼的很。 低调做人了好些天, 林爱芬也没看到赵程前有啥异样, 又去打听了下见到林颜在饲养场忙活, 这才放下心来。 林颜分明是在吓唬她，自己怕她干什么？ 就算是去赵程前面前对质，也完全不用害怕。 只是琼岛这鬼天气真是热得要死。 上辈子在这里劳作, 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现在倒是不用干活了，但三个孩子吃喝拉撒就足够让她筋疲力竭。 她真是昏了脑壳，竟然答应赵程前来琼岛。 林爱芬刚晾晒好衣服, 就看到那俩拖油瓶在那里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是在说她什么坏话。 她才知道，赵晓文赵晓武是赵程前的耳报神, 经常在赵程前那里告自己的状。 亏得她还每天给这几个兔崽子做吃的，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也不知道林颜上辈子是怎么教这三个孩子的，倒是把人教的孝顺又出息。 想到林颜，林爱芬就烦得要死, 目光又落到俩男孩身上，林爱芬忽然间想了个主意, “你们俩怎么不去上学？” 五团的农场子弟学校处于瘫痪状态, 但有不少农场职工的子弟都去隔壁四团那里上学。 那边学校办的还挺不错, 听说还要扩大招生规模。 六团那边就有好些孩子去那边读书。 说是读书, 现在其实是暑假时期, 找几个知青来帮孩子们补课。 赵晓文赵晓武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但因为亲妈没了一直都没能去读书。 小哥俩看了眼后妈, 交换了个眼神，“你要送我们去读书？” 林爱芬巴不得这俩熊孩子有多远滚多远，要是再能去给林颜添堵再好不过。 “你们小姨在的四团有学校，你们去那边去念书好不好？说是你们小姨，其实差点成了你们兄妹仨的妈，嗨我跟你们说这个干什么？” 差点成了他们妈？ 这话什么意思。 小兄弟俩又交换了个眼神，看着林爱芬进屋去，俩人跑到外面，“她肯定不安好心。” “可那个小姨是怎么回事？”赵老二十分奇怪，“她为什么差点成了咱们妈？” 赵老大表示不知道，“咱去看看就知道了，咱们不能被她养成个废物，得去读书认字”。 来琼岛前，柳阿姨跟他们说了一定要念书上学，不然就会成个废物。 他们绝不能让林爱芬如愿。 得去上学！ 第二天，西泉农场这边就迎来了赵家兄弟俩。 负责的知青不知道内情，瞧着是五团团长的俩孩子压根就没想着要拒绝。 晚上回到宿舍，还有点得意，“咱们子弟学校的名声是传出去了，五团赵团长的俩孩子都来咱这念书了。” 刚洗完脸回来的范援朝听到这话心里头一个机灵，“你说谁？” “五团赵团长的，对了范援朝，你们饲养场不就跟五团六团合作一起搞的嘛。” 是一起搞的没错，但那个赵团长压根不管饲养场的事情，是五团的刘政委直接监督。 是她想多了？ 范援朝隔天就把这事跟林颜提了句，“我总觉得你那个堂姐对你敌意很大。” 女人的第六感不要太敏锐。 林颜笑了笑，“估摸着是想让那俩小孩闯祸败坏我名声？” 可是她又不管子弟小学的事情，这又怎么个败坏法？ 关键是林爱芬重生后不说找机会来挣钱自立，最大的手段就是想法子嫁给赵程前…… 这脑子里面都是水吧？ 任她打开格局，又能想到什么好主意呢。 林颜压根没放心上，“不用管她，忙我们的就是。” 她最近除了饲养场这边，还就是在副食品厂那边忙活。 琼岛多水果，从五月份开始就进入水果季节，能够持续到冬日的那种。 最近芒果虽然是下去了，但七月份的夏季菠萝已经上市。 冯政委又跟香港那边联系一番，如今副食品厂要做菠萝罐头。 做水果罐头的技术含量不算多高，只不过想要做好吃些总得多做尝试。 杨团长自己不是什么嘴巴刁钻的人，索性拉着林颜和范援朝过去帮忙，还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结果就是两人菠萝吃多酸倒了牙齿，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颜都嚼不动那肉块，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请她俩吃饭知道这俩人牙齿酸软无力还轻吃红烧排骨。 “杨团长蔫坏蔫坏的！回头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 她今天下午菠萝吃多了，现在说话都觉得没力气，嘴里跟漏风似的。 “回头咱收拾他，你打算怎么收拾他？” 林颜稍有些迟疑，“你打得过他吗？” 隋琛还挺能打的，不遇到下雨天的话，兴许能与杨团长一战？ 打架这事，不交手哪知道啊。 “哪天有时间可以试试看。” 林颜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万一把杨团长打伤了怎么办？他面子上过不去，咱不打架，打篮球吧。” 打篮球打排球又或者踢足球都行。 其实琼岛这条件，搞个沙滩排球挺好的。 当然林颜属于看热闹不下场的那种，打排球可太费胳膊了。 她这细胳膊腿哪敢啊。 “等十月之后天气没那么热，咱们搞个沙滩排球赛怎么样，隋知青你会打排球吗？” 比赛准备好了，就差球员入场。 所以隋琛会吗？ “应该可以吧，母亲打排球很厉害的，我可以向她请教。” 杨明君女士？ “哇，妈妈好酷，回头我给她加油助威，咱们上阵母子兵，肯定把杨团长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找不到北！” 隋琛看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人，觉得天上的月亮被林颜偷了去挂在那里，眼眸中是星汉灿烂。 眼里头星光璀璨让人原谅她的逃避主义。 “等回头有条件，咱们打羽毛球。” 这个可以锻炼身体又不会伤着胳膊手。 “这个好，隋知青你很会是吧？那你得教我，我笨手笨脚的回头你不能嫌弃。” 隋琛才不信这话，林颜要是笨手笨脚的话，这天底下大概就没什么麻利人了。 “不……” “林颜。” 温情脉脉的氛围被打破，林颜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欠了林园很多东西。 “我去看看。” 她牙齿酸软，胳膊腿好得很。 林园站在外面，手里头拎着一个红色塑料桶。 “这是什么？” “跟老乡买的沙虫，你回头让隋琛熬汤你们两个一起喝。” 塑料桶里蠕动的沙虫让林颜头皮一阵发麻，这玩意儿怎么做都好吃，唯独看到活的有点犯恶心。 “哥你从哪弄的？” “这你就别管了。”林园看了眼屋里头，隋琛站在门口跟他打招呼。 沙虫是好不容易找厨房那边帮忙给买的，因为说这东西滋补。 前段时间隋琛为了帮他们找牛大病了一场，林园感慨万千，这个妹夫看着人高马大偏生容易生病。 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行啊，毕竟这是颜颜的老公。 他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自家妹子的态度？ 总不能让林颜守着一个病歪歪的男人。 听说这沙虫熬汤好，他想法子弄了来。 “那哥你明天来我们这吃饭，我让隋琛弄点好吃的。” 林园揉了揉自家小妹的脑袋，“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先回去了。”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林颜低头看了眼红色小桶，瞧到那蠕动的沙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不你先处理了？”她虽说处理了很多小白鼠和小白兔，然而那些东西都是关在笼子里不会蠕动的啊。 哪像这些。 万一晚上爬到身上怎么办？ “现在处理了明天再熬汤不新鲜，我把它们放盆里，用纱窗网盖上，这样就不用担心它们爬出来了。” 林颜下意识地摸了摸胳膊，推着隋琛去处理，“你快去。” 隋琛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对上这蠕动的沙虫这般头皮发麻，他连忙去处理。 背后传来的幽幽声音把隋琛吓了一跳，“要不要泼点水，不然干死了怎么办？” 隋琛回头望去，林颜正拧着眉头看。 “不怕了？” “谁怕这个？”林颜摸了摸胳膊，“这小虫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是没什么好怕的。 那你眼神别飘啊。 隋琛原本想逗她一下，但一想到林颜跳脚的模样到底没忍心。 他用绳子把这窗纱网牢牢捆绑住，“这样就不怕了。” 林颜嘟囔一句，“你刚才是不是想吓唬我？” “你吓唬我我也不怕。 “再说了，你也不舍得吓唬我。” 话都让她说了，隋琛笑了笑，“好了，快去睡觉。” 林颜的确挺累的，沾枕头就睡。 梦里头她变成了条沙虫，使劲儿往石头缝里钻。 偏生那里有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 大叫一声—— “呔，林颜你往哪里跑！” 林颜被那只手给逮住了，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暴晒沸煮一番，却不想那人将自己放在瓦罐里。 每天丢给她沙子和水，整天念叨着那些听不懂的咒语。 林颜数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数了五百多天后她恍恍惚惚中顶开了瓦罐的盖子，看到外面明亮的世界，迎上了一双眼睛，高鼻深目的熟悉，“养肥了，终于可以吃了。” 林颜猛地惊醒，一扭头就看到那熟悉的高鼻深目。 “汤熬好了，快起来吃饭。” 隋琛看着她额头上有汗，帮忙擦了去，“做噩梦了？” 白莹莹的脸上浮着薄薄的汗，眼里头带着些怨念…… 隋琛刚想要问，就看到林颜笑眯眯的开口，“还有五百八十六天，养肥就可以吃了。”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031章 母女 元芳来到饲养场这边时看到林颜正在那里给牛犊洗澡。 夏天天气热, 尽管饲养场这边选的是阴凉地，过来就感觉得到温度比其他地方低了些，但也扛不住这是夏天。 牛羊可扛不住这热辣辣的天气。 难怪没听说饲养场这边有什么事, 原来伺候的这般细致。 “你这工作量不小丫。” 林颜扭头看到来人笑了起来, “元芳姐你来啦, 可是能给我解决一个大麻烦，这些牛粪咋不拉走我怕我这里就得臭气熏天了。” 年轻姑娘说话很好听，本质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是她堆肥需要占了便宜，到了林颜嘴里反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我最近有些忙，你这边怎么样？人手够用的吗？” 偌大的饲养场四十头牛，怎么就林颜和范援朝两个人, 其他的人呢？ “够用的，我哥他们去弄饲料了。”林颜把牛犊身上的水擦了去，拿过抹布擦了擦手, “最近食量都大了起来，我怕吃的不够让他们去弄秸秆了。” 元芳拍了拍年轻姑娘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就跟你们团长说。” “知道。”林颜过去帮忙装车，这些牛粪每天都会被拉走处理, 不过元芳倒是头一次过来。 她冷不丁的想起了林颜他们捣鼓的那个沼气池，“成了吗？” “成了的, 前些天就冒出来了气, 我想着等忙完手里这些稳定下来, 就把这边再弄俩, 说不定回头还能推广到周围的村子里。” 元芳觉得这个好, 周边的村子虽说供了电, 但谁舍得用啊。 要是有沼气发电那就不一样了, 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底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 林颜笑了起来，“这还真不是，是范援朝跟隋琛他妈讨论的时候想出来的这个，我可不敢贪这个功劳。” 范援朝听到这话看了过来，虽说后面是她跟杨阿姨一起商量着来捣鼓出来的，但一开始的确是她跟林颜讨论想要搞这个。 怎么林颜倒是都把这功劳推到她身上了？ 她正要解释，元芳已经装好了车，“那成，等回头稳定了咱们再多弄几个，哪天有时间去家里坐坐，你们来了这么久我还没请你们吃过饭呢。” “那回头我问团长，他总说元芳姐你手艺好，我整天惦记着呢。” 元芳拉着车离开了，林颜又回牛棚继续给牛洗澡。 大块头加上吃的多排泄多，很容易招惹蚊虫，这也就导致身上寄生虫多。 虽说跟畜牧站那边要了些药，但林颜觉得还是得加强清洁卫生工作。 尤其是现在天气热，一天给牛洗一次澡，水里头混上一些药粉，有效的降低了牛犊身上的寄生虫数量。 但这还不够。 这些大部分都是肉牛，虽说回头林颜打算做肉脯类的食品，在这个过程中要经过一再的处理。 但她多少还有些其他想法，想要建立一个示范性的高温地区养牛基地，示范基地肯定要做到各方面的优秀，包括在栏时牛的身体健康。 当然这个饲养场初见，一切都得慢慢来。 林颜倒是不着急，顶多算是严格要求，从一开始就想着把地基打牢而已。 “颜颜。” 范援朝看着正在往牛身上泼水的人，“咱们回头是不是要弄个压水泵？” 每天都要打水给牛洗澡工作量大，现在他们的沼气池已经能够产生沼气了，那这样就可以弄一个电动压水泵来工作。 省得每天去打水，还挺累的。 “成，范援朝同志都发话了，咱们就弄起来。” 范援朝恨不得能亲林颜一口，“那我写申请书。” 写申请书是正常走流程，反正到了冯政委那边很快就能通过。 这件事范援朝全权处理林颜没多问，她最近在忙着驱虫的问题。 等着这药粉用了一星期，体外寄生虫数量明显减少时，林颜冷不丁的想起来这回事，“冯政委没批？” “批了。”范援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颜颜，五团那边也想搞沼气池。” 五团？ 赵程前所在的五团。 林颜笑了起来，“搞呗，政委让你去帮忙？” “那倒也不是，我知道这又不是咱们一家独有，你也没想藏着掖着，可……” 偏偏是五团。 要是别的农场也就罢了，偏生是赵程前所在的农场。 很膈应人。 范援朝看林颜那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林颜这个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呢，倒是自己反应过度。 “你这是在担心我，我还好啦，我是跟赵团长两口子不对付，不过这事也是惠及到整个农场的事情，回头跟五团的刘政委打交道就好，没事的。你就因为这不想搞你的电机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那个电机还没过来，估摸着也快了。” 范援朝申请的水泵电机过来已经是八月中旬的事情，和电机一同过来的，还有从首都过来的领导。 领导的视察让整个西泉农场都忙碌起来，好在女领导倒是十分的和善，“你们吃你们的就好，我就是过来看看大家伙平日里都吃什么。” 女领导对这边十分熟悉，这倒是让农场职工倍感亲切，围着她说起了话。 “那边这么热闹，干什么呢？”范援朝最喜欢瞧热闹，也顾不上打饭，拉着林颜就往那边去。 “你不饿了？” “饿了半小时了，再饿几分钟问题不大。”范援朝拉着人往里面挤。 仗着自己身材娇小，还真拉着林颜进了内围。 林颜瞧到熟人，“刘虎生，这是在干什么？” “首都过来的领导来咱们这视察。” 首都？ 这是哪位领导？要不她…… 林颜感觉到范援朝拉着自己往外去，刚才挤进来时有多艰难，现在往外去就有多顺利。 “你……” “我饿了，颜颜我们赶紧去打饭吃，领导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将近二十年，又不是不知道长啥样。 林颜倒是也没多想，“那先吃饭吧。”她们今天给牛喂驱虫药，遇上几头不怎么听话的牛犊，消耗还挺大。 下班前范援朝就嚷嚷着饿死了。 林颜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好像范援朝今天话有点少，“累着了？晚上回去用热水泡泡脚。” “知道，颜颜你跟我妈似的，特别能……” 一想到亲妈就在那边坐着，范援朝没再说，她飞速的往嘴里送吃的。 原本想着赶紧吃完离开躲过去，然而范新英女士特意来到琼岛，还刚巧不巧在西泉农场视察，怎么可能躲得过去？ 被喊到办公室的范援朝看到她妈有些郁闷，“我都累了一天了，你就不能让我回去好好歇歇呀？” 年轻姑娘的嗔怪让范新英脸一臭，可看到女儿又黑又瘦，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范援朝最拿她妈的眼泪没办法，连忙求助一旁的秘书。 秘书笑着说道：“圆圆比之前干练了很多，之前冯政委不也说了嘛，圆圆工作很出色，是知青里面的标兵呢。” “就是，妈你快别哭了，你不为我高兴为我骄傲吗？”范援朝帮着母亲擦去眼角的泪，“大领导还这么哭哭啼啼的，让别人看到不笑话你？你咋还不如我一个小同志。” 范新英听到这话瞪了女儿一眼，“在外面倒是学会跟我犟嘴了。” “那我不犟嘴了成不成？”范援朝迅速改口，“妈你是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呀？怎么样就说你闺女有没有给你长脸？” 范新英是真没想到，自小在她庇护下的女儿如今倒是长开了自己的一双翅膀。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等下你拿回去吃。” 就是这孩子黑了又瘦了，让她一阵心疼。 “谢谢妈妈。”范援朝在母亲怀里蹭了下，“我得回宿舍啦，妈你也要注意身体。” 范援朝不想搞特殊，如果不是她妈擅作主张，没人会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事到如今再去计较没什么意思。 母女俩和和美美的多好啊。 范援朝拎着零食回去的时候，碰到了粟海军。 她心情不错的打了个招呼，拎着吃的回宿舍。 “我说政委喊我过去做什么，家里给我寄来了好多吃的，来大家分一分。” 住在集体宿舍藏不住东西，范援朝和舍友们相处的也不错，给林颜那边留了一份后就把零食全都分给了舍友。 粟海军站在楼下听到二楼宿舍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忍不住看向团部办公室那边。 他刚才瞧着首都来的领导从团部办公室出来。 晚饭的时候他在食堂聆听女领导讲话，总觉得有点眼熟。 是范援朝的亲戚？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粟海军愣了下。 她们还一个姓！ 这该不会是范援朝的姑姑什么的吧？ 楼上的欢笑声因为熄灯号戛然而止，粟海军连忙往宿舍去，他手心里捏出一把汗来，想着自己之前跟范援朝有几次不愉快。 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难怪呢，原来是有靠山啊。 有这么大的靠山为什么还来这里当知青？ 体验生活吗？ 这个念头让粟海军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要是有这靠山，早就做出一番事业来了，又怎么会…… 在这里浪费青春！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032章 小心我揍你 范新英并没有在琼岛久留, 她这次的确是有公干，顺带着看望女儿，知道家中老幺没什么事就离开去忙。 范援朝对她妈来去匆匆早已经习惯, 倒也没放在心上, 和林颜分享了她妈大老远带来的零食后就开始忙活着挖井。 琼岛水资源丰富, 饲养场附近又有河流，之前用的一直都是河水。 现在有了电动水泵，范援朝想着挖井, 为此特意请来隋燕平，人到底是搞地质测绘的，在这方面总比她经验丰富。 隋燕平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看到牲口棚打扫的干净他有些惊讶, “你们这牲口棚住人都没问题。” “哪能啊，颜颜说了这牛身上的寄生虫多，她虽然一直在用药粉驱虫但也不见彻底, 这牛棚里可住不得人。” 隋燕平没看到林颜，“林颜她人呢？” “哦，去弄饲料去了，她最近在琢磨饲料的事。” 这个儿媳妇年轻但极有主见, 倒是补全了隋琛性格软绵的缺点。 隋燕平最近忙碌又刚从外面回来，听范援朝说起饲养场种种, 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今年这日子难过了些, 等到生下小牛犊就好了。” “颜颜也是这么说的, 说我们今年的目标是让这些牛犊顺利配种, 等到明年小牛犊生出来这饲养场才算迈入正规。” 奶牛的品质不能保证, 肉牛既然是为了产肉, 那屠杀在所难免。 竭泽而渔可从来不是明智之举，只有不断生下小牛犊，这饲养场才算迈入正规。 “牛孕产周期长，等回头配种进入孕期后，你们也要辛苦的很啊。” 范援朝整个就是一乐天派，“这个不怕，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隋燕平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是你们小同志有斗志。” …… 林颜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范援朝正在沼气池旁边蹲着，“干嘛呢？” “井挖好了，我在想着怎么把电给引过去。”这沼气池距离水井有点距离，想要引过去可不容易。 “这么快？” “那是，我特意请来隋琛他爸过来帮忙寻找挖井点，人家不愧是专家，眼睛就是毒辣，我们往下挖了没多少就见了水。” 到底是海岛，雨水充沛，地下水资源丰富的很。 这要是到了新疆那边就又是另一回事。 “这边距离远，扯线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的法子还是再弄个沼气池。” 范援朝也是这么想的，“这样是不是有点浪费？” “能派上用场就不叫浪费，反正咱们这还有电机组。” “那行，那我明天就喊人弄池子，就是最近还得再辛苦你点。” 本来这挖好了井给牛洗澡应该方便许多，但现在还得辛苦林颜将近半个月。 “没事。” 林颜倒是无所谓，她现在每天跟这些牛犊斗智斗勇，身体倒是比之前强壮了些，再锻炼个十天半月问题不大。 等到林园吃了饭回来交接班，林颜和范援朝去食堂。 远远就看到站在食堂门口的粟海军。 之前粟海军被冯政委点名批评，又重新安排了工作，倒是低调做人了好一段时间。 因为是在林颜那里碰了钉子，过去这段时间粟海军简直是躲着林颜和范援朝走。 今天冷不丁的迎面过来，倒是把两个女同志弄得一懵。 “小范你最近在打井是吧？我在家里的时候倒是去乡下亲戚家帮忙打过井，要不要过去给你帮个忙？” 范援朝不太懂，但她深谙一个道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用，井已经打好了。” 粟海军失声道：“这么快？” 意识到失态，粟海军悻悻笑了一声，“我就是没想到，你这速度竟然这么快，打井还挺耗费时间的。哪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你忙好你自己的就是。” 还管他们，看样是农场的活轻快，又开始偷懒了。 粟海军没讨到好，但还是跟着两个女同志进了去，说起了打井的事情，“北方打水井可是大工程，不挖个十米八米的都不见水，这请工匠师傅来挖还得花钱，乡下都是村里人自己捣腾，对了林颜你见过人挖井没？” 林颜笑了笑没搭话。 粟海军也不介意继续说道：“在里面挖土的人那都成了泥人，我估摸着天津泥塑都是从这里面得到的灵感。” 范援朝瞥了一眼，“泥人俑是两千多年前就有的东西。” “是是是，范援朝你知道的还挺多啊。你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是家里人有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吗？” “不是。”范援朝是真不想搭理粟海军，直接扯了个谎。 谁知道人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恼怒，又天南海北的扯了起来。 接连几天，范援朝吃饭的时候都能撞到粟海军。 简直跟蚂蟥似的，躲都躲不掉。 “他在搞什么？” 嘘寒问暖的套近乎。 林颜倒是也听说了，便是她哥都调侃了两句，“估摸着是想跟你处对象？” “疯了吧？”范援朝真觉得这太疯狂，“就算处对象咱也得看对眼是吧？你觉得我看上他了吗？” “那回头我找人帮你打听打听？” “没事，我自己打听就行。”范援朝找刘虎生帮忙打听，毕竟一个宿舍的打听起来方便。 这事刘虎生还真知道，宿舍里其他人调侃粟海军，“是不是看上黑珍珠了？” 范援朝不抗晒，尤其是跟林颜一对比那就更明显了。 饲养场的珍珠有一对，林颜是白珍珠，范援朝是黑珍珠。 要不是林颜结了婚，被调侃的对象怕不是又要多一位。 这种调侃你也拦不住，刘虎生说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还真问他，他让我们别胡说八道。” 这话说的好听，一个男同志整天对女同志献殷勤，旁人不说闲话才怪呢。 偏生他还打着请教的旗帜，范援朝脸上稍微有些不耐烦，就一副“我是不是太笨了烦着你了”的小心翼翼。 简直让人有力气都没处使。 “颜颜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大概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让大家都觉得你俩在处对象？” “疯了吧。”她跟粟海军处对象，“那还不如直接把我丢海里得了。” “现在下海倒是个好时节，等周末有时间我们去海边玩。不过这件事你得注意点，你都没好脸色他还这么献殷勤，肯定是图你点什么。” “图我什么？图我黑还是图我身上没二两肉？”范援朝嘟囔了一句，“我又没……” 她没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的身份，可难保有心人不会知道。 “我知道了。”倒不是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只是粟海军什么人呀，再怎么想都不过分，“回头我就把这件事处理了。” 林颜抬头看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林颜多少有些不放心，毕竟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怎么办？她喊林园跟过去，“要是打起来，你帮范援朝揍人。” 林园点头应下，回来的时候脸上神色颇是复杂。 “怎么了？” “她还挺能打。” 他瞧着范援朝把人约出去，想着自家妹子的交代，就远远跟着，模模糊糊听到范援朝的质问，“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处对象，然后让我家里人把你调到首都吧？” 首都？ 这让林园忍不住看过去，看到那个男知青涨红的脸，“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你啥人自己心里还没点数？那我就跟你说明白了，没指望。我对你没兴趣，你别再跟着我，不然小心我揍你。” 林园平日里看到范援朝嘻嘻哈哈跟着林颜一起喂牛打扫牛棚给牛洗澡测体温，是个再爽朗不过的姑娘。 “我揍你”这句话多少有些让人震惊。 不相信的不止林园，粟海军也不信，胳膊一张开就要搂抱范援朝，“你成了我的人，不帮也得帮。” 林园没想到这男知青说动手就动手，刚想要上前拉开人，那扑过去的粟海军忽然间弹开。 之前视线受阻没看清，林园看到范援朝那放下的右腿时才反应过来—— “她真的很能打。” 林颜惊呆了，连忙倒了杯水给自家老哥，“哥你慢慢说，先喝口水压压惊。” 等着从林园这里知道前因后果，林颜忍不住的感慨，“真人不露相啊，不过范援朝一直隐瞒着身份，哥你就当不知道。” 粟海军是怎么知道的？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既然范援朝选择隐瞒，他们就当不知道就好。 只不过这事到底没瞒下去，粟海军被遣走到真正的乡下插队前，四处宣扬抹黑范援朝的额名声，“她是高干家的子弟，玩弄我这个小老百姓，这还有没有天理！” 作为他对范援朝的报复！ 高干家的子弟。 谁都没想到范援朝还有这么一重身份，消息从西泉农场传到周边其他几个农场。 倒是有好几个人来跟杨团长打听。 杨团长脸色很不好看，“简直是胡说八道，哪有什么高干子弟，就是那个知青耍流.氓不成被揍，这不是真要下乡干活吃苦头吗？不甘心就在这里造谣想给人添麻烦。” 这些团长都八卦，更何况其他农场职工？ 单是这些打听就够让人心烦意乱的。 几个团长闻言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开完会的人正打算离开，师部大院迎来了熟人，何志红一脸的春风得意，“我听说范援朝跟人处对象，玩弄了人男知青的感情，钟叔叔这事真的假的呀？这要是传到首都，她妈范新英同志还有脸做人吗？” 她刚来这边就遇到了热闹，知道范援朝跟林颜玩得好，何志红觉得不插一脚那可真对不起自己上次在这里吃到的憋屈，“钟叔叔我这次过来就是来玩的，您不会不欢迎我吧？” 作者有话说： 更啦 第033章 驱蛇草 谁都没想到何志红又杀了回来。 刚巧不巧还入住到五团的招待所。 所谓招待所, 就是宿舍尽头的一个单间房屋。 这次何志红过来也没要求什么特殊待遇，毕竟没有职务在身。 只是她到底是首长的女儿，钟师长也不好不管不问, 本来想安排在师部, 谁知道人非要去五团。 真要是闹腾起来…… 算了, 杨东虎和冯平川哪个是好招惹的？ 愿意在五团就在五团吧，闹到家门口不假，但到底没闹到四团家里去不是？ 这事他特意跟四团打了招呼, 冯政委冷笑一声，“她没工作职务，还能一直在团部待着？” 理论上是不行的，然而何志红什么身份？ 钟师长也不好多说什么, 除了让他们留意就是小心。 别去招惹那疯子。 疯子。 那姑娘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被这么一个人虎视眈眈，便是冯政委都难受得很，“回头我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她赶走。” 这要是住在他们农场倒好说, 找个机会赶走就是了，偏生是住在隔壁五团。 摆明了就是恶心人。 林颜倒是无所谓，“她愿意住就住她的，她又没什么职务, 手伸不到咱们农场来，不耽误咱的生产经营就行。” 何志红现在住在五团, 林颜倒是考虑过这个问题, 总觉得跟赵程前有些关系。 她就算是跟赵程前合作也不怕。 看着冯政委还有些顾虑, 林颜宽慰他, “其实何志红如今也就是秋后的蚂蚱在蹦跶, 政委您也不用太担心, 如果她想捣乱的话, 大可以在咱们农场工作，可她没有这么做，或者说没能这么做……” “你的意思是……不如之前？” 冯政委倒是没往这边想，顺着这个思路很快就意识到林颜说的不无道理，“就她那骄纵性格，怎么可能低调做人，只怕这次过来还有隐情，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他见识过何志红的嚣张跋扈，本就容不得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存在。 现在有了线索，自然是想法子尽快把人给赶走。 打听消息还需要点时间，林颜则是忙自己的。 畜牧站那边最近调配出新的药粉，林颜也试着找老乡咨询，从群众中吸取经验教训调制驱虫药粉，哪有时间管何志红的事情？ 外出回来遇到赵程前时，她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这人。 “林颜……同志。”赵程前看着抬头朝自己望来的人，若是自己不喊出声，她是不是压根就没看到自己在这里等待多时？ 他心中颇不是滋味，“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林颜还真没料到会遇到赵程前，偏生这次她是独自外出，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自己跟赵程前比脚力，能比得过吗？ “赵团长有什么指示，您吩咐。” 这客气疏离让赵程前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林颜你又何必跟我这么客气？” 林颜从谏如流，“我就是担心喊您姐夫的话，让堂姐知道了觉得我在攀亲，这多不好意思啊。” 论如何扎心，林颜从来是各中高手。 赵程前当然听得出林颜并非是惧怕林爱芬发脾气，而是在提醒他们的身份。 身份。 “当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爱芬算计着和我结婚？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被一个女人算计本来就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更让他恼怒的是林颜对他竟然没有一星半点的情谊。 一句句的指责跟冰雹似的劈头盖脸朝着林颜砸了去。 林颜瞪大眼，“赵团长好大的脾气，冲我发火，有本事冲你老娘发脾气去，林爱芬可是她钦定的儿媳妇，你是堂堂团长，就只会欺软怕硬欺负女同志是吧？你跳入火坑，那可真是天大的委屈，难不成爱芬姐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种？” 林颜可不管原主和赵程前是怎么样的恩爱夫妻，这跟她没关系。 她的人生她的选择是自己做主，轮不到其他不相干的人来指手画脚。 “可真是委屈赵团长您了，您堂堂一个团长，被人摁头跟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结婚，还得跟她大被同眠，头上戴着绿帽子帮她……” “够了！”赵程前喝断林颜的指控，他从没想过长得柔柔弱弱的林颜动起嘴皮子来竟是如此，如此的…… 扎人心。 “既然赵团长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我还要回家去，就不耽误赵团长的时间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颜懒的跟这人再说什么。 看着转身离去的人，赵程前心中愤恨不已，她还真是一点情谊都没有，都是自己在自作多…… 远去的人忽的停下脚步，赵程前走过去一步。 看到林颜回过头来，他心情又跌宕起伏起来，只要林颜说句软话，他其实也不会跟他计较。 “赵团长来找我是因为何志红去找你了对吗？” 赵程前一愣，“……你误会了。” 神色骗不了人，林颜笑了起来，“那看样我猜对了，何志红对我先生志在必得，所以找赵团长您帮忙，不过您确定要跟她沆瀣一气吗？从营长到团长并不容易，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把自己的前程给毁了，赵团长您不至于这么蠢吧？” 看着顶着一脸猪肝的赵程前，林颜呵呵一笑转身离开。 难怪非要去五团住着呢，敢情是要找赵程前合作。 这个何志红还真会找人，如今这是蛇鼠一窝啊。 林颜走了没多远，就看到站在那里的人。 “你怎么过来了？” “就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 这人是撒谎都不会，林颜也没往心里去，回头看赵程前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也没说刚才的事情，“我去老乡家那边，又找了两个新配方，回头试试看。” “寄生虫很难根治，我听林园说，那些牛身上的寄生虫其实不算多。” “隋知青你这想法就不对，没听诗里说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寄生虫病一旦发作起来，谁能扛得住？当然是要尽可能的斩草除根才对。” 隋琛看她眼上泛着红血丝，“那也得注意身体，我等会儿做面条，你想要吃粗面还是细面？” “我都行，粗的吧，怎么忽然间做面条？” 等看到碗里头卧着的鸡蛋，林颜才反应过来，“你生日呀？” 她还真没怎么留意。 隋琛碗里的面条不多，更多的是面汤。 “吃完饭早点睡，养足了精神才能干活。” “那倒是，你最近没遇到什么麻烦吧？”林颜把一颗鸡蛋拨到隋琛的碗里，“我不太饿，你帮我分担些。” 一同拨过去的还有半碗面条。 隋琛的手艺是真不错，面条切得一般无二，林颜也就处理实验材料时才有这精细刀工，平日里切菜那可真是五指齐飞四处乱跑。 两人独享的静谧很快就被打破，饲养场那边有牛出了问题。 范援朝喊林颜赶紧去处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发疯了，也没乱喂药呀。” 好几百斤的牲口忽然间发疯癫，一般人哪能扛得住？ 范援朝下意识地过来找林颜帮忙，在她印象中，好像没什么林颜解决不了的事。 林颜连忙过去。 发疯癫的是那头夏洛莱公牛。 种公牛在七个月时出现性表现，而性成熟则是在10-14月龄之间。 如今这头夏洛莱公牛九个月大，距离性成熟还有段时间，至于参与配种，起码得等到一岁半以后。 这肯定不是发.情的症状。 “可能是……” “有蛇。”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林颜愣了下，隋琛十分坚决的摸着胳膊，“这里有蛇，你小心点。” 林颜忍不住笑了起来，“隋知青你这是身上带着侦查蛇虫的小雷达？” 话音刚落，范援朝还真就在草料堆里找出一条蛇来。 那蛇缠在木棍上往范援朝手上来，吓得人尖叫一声连忙把木棍丢开。 她这一丢不要紧，那蛇朝着林颜爬了过来。 五彩斑斓的花蛇爬的十分之快，林颜正要抄起棍子来上一下，猛地被人一把拉开。 隋琛把她拽到身后，抬脚就跺。 大概是跟人练过的缘故，他抬脚放下的频率还挺快，那蛇被他踩得血肉模糊。 大概是从没见过隋琛这般模样，范援朝惊呆了。 倒是林颜觉得他反应过激，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了。” 让一个怕蛇怕得要死的人正面刚，可真是为难他了。 隋琛浑身冰冷，迷糊中只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 手心那里也一片软软的暖。 他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林颜，“你没事吧？” “没事。”林颜笑着帮他擦汗，“你先去一旁歇歇，我再检查下？” 隋琛跟着她检查，发挥自己雷达的作用。 果然是蛇吓着了几头牛。 “那要不咱回头弄点雄黄什么的？”范援朝记得书里头是这么说的，雄黄酒能退蛇。 这个林颜还真知道，“雄黄没用，蛇怕刺激性的气味，你得用雄黄酒，没雄黄酒也不要紧，你可以试着弄一些大蒜，不过这刺激性味道刺激到牛可就不好了，回头咱们去找老乡要点驱蛇草在饲养场外围种一圈，把这些蛇虫挡在外面就行。” 范援朝听得目瞪口呆，“颜颜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这些她都不知道！ 林颜倒是不慌张，“跟老乡聊天时问的他们，回头你多跟他们聊聊就知道了。” 她抓着隋琛的手，“等回头咱们家门口也种点怎么样？” 驱蛇草。 “不用，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比起蛇虫来，林颜出事更让他害怕。 作者有话说： 林颜：恭喜隋知青攻克心魔 蛇蛇：那我出来了哈 第034章 打听 林颜一开始还真被人蒙混了过去, 晚上睡觉时觉得床在抖动，她起初以为地震，后来才知道是隋琛在发抖。 竟然扯谎？ 林颜伸过手去, 轻轻拍打在他身上, “没事了没事的了。” 有节奏的抚慰让原本颤抖的人慢慢停止了动作, 呼吸逐渐绵和。 林颜却有些睡不着了。 好一会儿，把脸贴在隋琛的后背上，她听到那心跳声这才沉睡过去。 种驱蛇草这事安排到行程中, 低纬度地区自然有低纬度的好处，现在种下这驱蛇草都不用担心发不了芽。 绕着整个饲养场栽种了一圈，林颜留了一小把种子，打算回头种在家门口。 “颜颜, 你三哥今年多大了？” “比我大两岁，怎么了？”林颜问完这才意识到怎么了，“你要给他当媒人？” 范援朝清了清嗓子, “就有人托我问问看嘛。” “那你直接问我三哥不就成了？”林颜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她倒是没什么做媒的心思，当初林园来这边就有逃婚的意思。 至于什么时候想成家，一个成年人还不能自己说这话？ 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有人请求打听。 “我直接问多不好意思啊, 而且你哥脸皮还挺薄，这点跟你一点都不像。”范援朝可不是在阴阳怪气, 她只是实话实说。 “上面有哥哥下面有妹妹, 中间的孩子不受待见嘛。”如果说隋琛的性格有家庭变故的缘由, 那么林园则是因为家人的疏忽。 乡下总喜欢多生儿子, 毕竟是壮劳力。但孩子生多了也不见得能养得好, 关心自然也打了几分折扣。 林园在家里的存在感一贯不高, 即便来到这边也只是默默干活, 说话的时候都不多，范援朝说他脸皮薄倒也没冤枉他。 “那你回头帮忙问问，我好给人回话。” 林颜也没仔细问，这到底是那个朋友就是我还是真的我有个朋友，范援朝既然说了她找机会就随口问了句。 这倒是把林园给惊着了，“隋琛欺负你了？” 林颜：“……”哥你这什么脑回路？怎么还能把这事绕到隋琛身上去？ “没有，我这是在关心你。” 林园愣怔了下，“我没事，暂时没这方面的想法。”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会有想法？” 这哪能说得准？ 只不过面对这个妹子，林园也不好说什么，“等咱这有了新的小牛犊再说。” “明年年底能配种就不错，等有新生小牛犊估计得后面的事情，成，那就后年好了。” 即便是到了那时候，林园也才二十三而已，年轻的很。 “牛犊不生何以家为，哥你真是好魄力。” “行了，没大没小不正经，都结了婚的人了一点不稳重。” “等我七老八十那也是你妹妹呀，干嘛非要严肃的跟开会似的。” 林园看着扭身离开的人苦笑不得，这个小妹到了这边之后倒是开怀许多。 评书里面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话倒也没说错。 他又忙活起来，倒是没把林颜这问话放在心上。 倒是范援朝听到这话后笑了起来，“我就说这事我问也是这结果，偏不信，等回头我把这话转达给她就是了。颜颜你不好奇到底是谁呀？” “没问到我这里来显然是不想要我知道，我要是再刨根问底不是让你为难吗？你方便跟我说肯定就说了，不方便的话追问你也没意思。” 凡事都要有个度，即便是好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私密事，林颜从来不强求。 这话让范援朝下意识地把人搂住，“我要是个男人说什么都要跟隋知青抢你。” 虽说不一定抢得过，但总得让自己没什么遗憾吧。 林颜听得直乐呵，“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友谊地久天长嘛。” “就是，两口子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结婚还能离婚呢，但友谊地久天长！对了颜颜，你最近有遇到那个何志红没？” 之前范援朝觉得何志红再怎么发疯也不会来琼岛，谁知道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疯狂。 关键是这人来到后又没啥动静，就像是蛰伏着的狂犬，谁都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范援朝还挺烦的，毕竟暗箭难防嘛。 “没有，说不定是咱们想多了呢？” “可别……”范援朝本来不想说的，但瞧林颜那模样忍不住多说了句，“她之前被亲爹丢在乡下吃了很多苦，整个人都很偏激，跟她老子干架不说，还差点把她弟弟妹妹掐死。” 这事倒不是范援朝以讹传讹，何志红亲口炫耀。 这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做出什么癫狂事来都不奇怪，“而且她还住在五团，那个赵团长……” 也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这俩人狼狈为奸，那只会更麻烦。 林颜当然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再说了她要是真跟当初似的，早就把我弄死了，还用得着这么从长计议？” 范援朝当局者迷，听林颜这么一说总算反应过来，“也是，就她那性子，怎么可能沉得住气？不过颜颜你还是要当心些才是，她真的就是个疯子。” 得罪君子也好小人也罢，但这种疯子似的人真的得罪不得。 “知道。” 最好的守势是攻击，只不过这还得等冯政委那边打听到具体情况，她这才方便出击。 不然莫名其妙的找茬，自己也不占理啊。 进入十月份后，琼岛的天气也没那么热，农忙了几天后，杨团长组织齐了西泉农场的首届沙滩排球赛事。 热热闹闹的比赛传到其他团里，引得不少人好奇。 林爱芬也听说了这事。 “听说还是你那个堂妹林颜提议的呢。” 林爱芬才不信呢，“她就一个土包子哪有这见识？”应该是隋琛说的才对，隋琛父母曾经在国外留学，隋琛小时候也在国外长大。 他们一家四口一直瞧不上她，觉得她没文化。 林颜跟她半斤八两，自然也入不了隋燕平两口子的眼。 “真的，就是林颜提议的，不过她没参加就是了，说什么自己没玩过不会，在那里当裁判呢，要不咱也去看看？” 林爱芬还真有些好奇，只是刚想要收拾东西出去，摇篮车里的女娃娃哭了起来，紧接着空气中都带着几分臭味。 刘政委的爱人悻悻的笑了笑，“忘了你还有孩子呢，等回头有空再去吧。” 回头有空。 空头支票都没这么不靠谱的。 赵程前的这个小闺女才多大，她伺候着吃喝拉撒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一想到这事林爱芬就后悔得很，赵程前压根不喜欢她，更别提请保姆的事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老妈子，还得陪他睡觉的那种。 她爹妈来信跟她说要她赶紧生一个，她倒是想，可刚“怀孕”就被赵程前给戳穿了—— 之前赵程前受了伤，压根不能再生。 这让林爱芬觉得自己上了当，可赵程前脸更黑，“我骗你，你不一样在骗我？先是骗着嫁给我，现在又骗我说怀了孕，我不能生，这孩子是谁的？” 那男人脸拉下来的模样可怕得很，林爱芬哪敢跟他争辩？ 只能说是误诊把这事敷衍过去。 两口子撕破了脸皮，然而赵程前又死死拿捏着她，“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离婚是不可能的，除非我要跟你离。” 离了婚能再找到什么样的人？ 家里头能养着她？ 林爱芬权衡利弊还是留了下来，这世道压根没给她多余的出路，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她一直都是个精细的人，哪怕赵程前现在抠门的要死，一个月就给她三十块钱的家用，但她依旧能从这钱里面留下一部分当自己的私房钱。 等攒够了钱，到时候再说。 林爱芬这边精打细算着，没想到林颜那边都搞什么体育运动，而且还打着中央的旗号——全□□动，健康体魄。 狗屁，她念了几天书就大胆敢说中央的政策了。 小心枪打出头鸟，回头被人收拾！ 林爱芬嘟囔着收拾了赵老三的尿布，泼水的时候看到住在招待所的何志红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往外去，“小何出去啊。” 何志红瞥了一眼，没打理林爱芬径直离开。 “呸。”林爱芬冷哼一声，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 大家都穿的低调的很，就她这一身红艳艳的，真不怕人查是吧？ 林爱芬骂骂咧咧地转身，险些被俩熊孩子撞倒在地。 “赶着投胎是吧？着急忙慌的干什么！” 她一脸凶样倒是把俩男孩子吓得够呛。 赵老二到底胆子大一些，“我们去海边捉螃蟹。” 说得好听，什么时候捉回来过？ 林爱芬实在指望不上，“滚滚滚，最好永远别回来。” 反正撕破脸皮她也不怕这俩熊孩子去赵程前面前说什么。 俩男孩子早就习惯这个后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没当回事，只是还没跑出去就又被喊住了，“问你们个事，你们老实跟我说，我给你们买桃酥吃。” 桃酥。 赵老大舔了舔嘴唇，他好久没吃桃酥了。 “你们小姨，我是说林颜小姨，跟你们小姨夫吵过架没？”隋琛自诩有教养不会动手打女人，但吵架在所难免。 这俩臭小子天天在四团那边上课，能没听到点风言风语？ “没有，他们都说小姨夫是老婆奴，见到小姨跟老鼠看到猫似的。” 赵老大补充道：“有次他们还当着小姨夫的面说，小姨夫也不生气……” 到底是赵家老二聪明，瞧着林爱芬神色不对连忙拉着大哥跑开。 只留下林爱芬额角直跳，难不成隋琛真的能看上林颜？ 凭什么啊。 她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吗？ 连做饭都不会！ 第035章 野猪 林爱芬到底没忍住, 第二天找了个时间去海滩那边看到底什么个情况。 远远的就看到林颜在那里带着隋宝珠玩沙子。 沙子有什么好玩的？ 就在这海岛上，距离海边不要太近，还能看不到沙子？ 实际上她当初看到这沙子都头疼。 后来琼岛这边热闹了一阵, 成了什么过冬圣地, 她的一个邻居还取笑她, “你们当初在琼岛多好，非要回来做什么。” 琼岛好吗？ 千禧年后的琼岛或许不错，然而七十年代的琼岛那可真是穷得要死。 这沙子这海水看得人心烦。 因为靠南的缘故, 一年四季天气都热，大太阳晒的人抬不起头来。 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玩排球，还玩傻子。 要她说，林颜就是傻子。 林爱芬看向正在打球的人。 瞧到杨明君时她下意识地皱眉, 这人最是挑剔，一年到头黑着一张脸，整天对自己不满意。 不就是嫌弃她没什么文化吗？ 林颜不也一样？ 在他们这些大专家大教授面前, 初中毕业的林颜和小学肄业的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颜，宝珠，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起玩？” 杨明君的呼唤让正要离开的林爱芬愣在那里，什么意思？ 喊林颜一起玩。 她听错了吧？ 只见隋宝珠一脸开心的招手, “妈你跟哥哥过来看我和林颜姐姐堆的房子啊，好大的房子。” 这么幼稚的游戏, 杨明君才看不上呢。 她甚至会拿出长辈的架子来教训一番。 林爱芬等着瞧热闹。 下一秒就听到杨明君哭笑不得的声音, “咱们家这还出了个建筑师呀？” “是啊, 我当建筑师好不好？” 隋家这个女儿如宝似珠, 明明不是小孩子却总是拿出一副小朋友做派。 林爱芬最是瞧不过。 这就是另一个林颜。 两个矫情精撞到一起, 她倒是要看看热闹。 林爱芬满腔期待, 全然没注意到刚才隋宝珠喊得亲热。 以至于看到杨明君和隋琛真的去那里看两人堆得沙子时,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会这样？ 杨明君不是最讨厌人偷奸耍滑吗？ 她极为要强，对儿女也要求高。 怎么现在跟转了性儿似的。 以至于看到杨明君蹲在那里跟林颜他们一起堆沙子，林爱芬都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这怎么可能？” 杨明君什么时候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了？ “这里的沙子质地细腻，用来打沙滩排球再好不过。”杨明君到底是园林建筑学出身，很快就在这湿润的沙滩上堆了个小小的房屋，又教女儿该如何去做一名建筑师。 一旁隋琛看着林颜在那里歪头听着，有碎发在她耳边荡漾，他忍不住凑过去，“要不我给你画画？” “画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试着来。” 林颜笑了起来，“那画一个你再画一个我好不好？” 这多少有点难度。 隋琛想了想，抓着林颜的手往里面走了几步，海水退去这海岸上依旧湿漉漉的，人走过留下浅浅的脚印。 “我教你写字好不好？” 隋琛抓着她的手写了一堆的字，“这是隶书，这是篆书。” “这是草书，这是楷书。” 不管是哪种字迹，却都是两个字—— 林颜。 “只写我的名字有什么意思？你的名字怎么写？”林颜回头望去，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迎上那略有些愣怔的人，“傻了呀？” “脸上有沙子。” “有吗？”林颜刚要去擦，被人抢先一步，“我来。” 隋琛拂去那子虚乌有的沙子，“好了，那现在写我的名字。” “就是嘛，光写我的形单影只算什么回事。”林颜轻笑了声，看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她仿佛听到身后传来的砰砰心跳声，“隋知青，我脸上真有沙子吗？” 被戳穿了的人觉得脸上晒得慌，只听到林颜那带着得意的声音，“还想骗我，我这是让着你好吧？” 两人声音极低，就连不远处的宝珠和杨明君都听不清，更别提躲在暗处的林爱芬了。 从林爱芬的位置看过去，只看到隋琛抱着林颜，两人亲亲我我好不要脸，气得她想踹人。 然而躲在石头后面哪有人踹，倒是一下子踹到石头上，脚指头立马青紫一片。 林爱芬疼得脸上酱紫一片。 一瘸一拐回了家。 林颜隔两天才知道这事，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不用管她，面子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为了面子自己憋屈，图什么？” 林园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不去就不去，反正本来关系也不好。” 亲妹妹和堂妹之间非要做一个选择，林园自然是选择林颜这个亲妹子。 没再说林爱芬的事情，林园说起了正事，他要去畜牧站那边进修，学习更多的关于饲养的知识技巧，虽说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但林园还是多说了几句，“草料已经准备好了，应该能撑半个月，一个星期后你再找冯政委让他喊几个人帮忙弄一些。” “知道了，我跟范援朝又不是干不了，你就放心的去学习吧，争取拿个优秀回来给我撑腰。” 林园看着把自己往外推的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轻装简行过去便是。 被林颜塞钱时还有点懵。 “嘴馋了就去吃点好的，多跟当地人打交道，世事洞明皆学问知道吗？” 林园读书不多，知道自家妹子跟着隋琛没少看书学习，“知道了，那你也注意，别太辛苦。” “知道知道。” 林颜今年并不算忙碌，除了偶尔去副食品加工厂帮忙给那些水果罐头提提意见外，她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在这饲养场。 虽说五团和六团也都派了人过来帮忙，但到底不一样。 人家顶多算加盟商。 而且只出人不出钱的那种加盟。 即便是回头真有损失，也影响不到什么。 林颜可是跟畜牧站那边打了保票的，这要是搞砸了，怎么跟畜牧所总站那边交代？ 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饲养场上面。 把一群牛养得肥肥壮壮，几乎没怎么生病。 等着回头配种产仔养大，饲养场进入良性循环，她也就能放手把这事交给其他人来管，届时自己就可以去忙活别的。 某种程度上，兵团生产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的确可以集中力量做大事。 倒是比生产队公社要省心的多。 饲养场目前以牛为主，十月份的时候又养了几头山羊。 等着来年三月再开始养鸡鸭鹅这类家禽。 林园想着自家妹子的养殖计划，结束了常规的学习计划后又在畜牧总所这边多待了几天。 他托人带了口信回去，还让人捎带着一块布料回去，“让她做身新衣服穿。” 那是一块颜色略鲜亮的红色印花布。 到了林颜那边，布料上却是浸了血，“我们回来的时候车子抛锚，就走小路走回来，谁知道在那边树林里遇到了野兽，林园为了保护我受了伤，我逃了出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颜看着那浸血的布料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眼泪才出了来，“我去找团长和政委他们。” “来不及了！”来人神色焦急，“我过来的时候问了句，听说杨团长不在团里，等找到他我怕林园渣都不剩了。” 林颜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出来，“那，那我们怎么办？” “我已经喊了人，你快点跟我过去。” 说着就拉拽着林颜往外去，然而还没走两步，脖子上忽然间多了个刺挠人的软软的东西。 那人看到那套在脖子里的绳圈愣了下，“林颜，你这是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劝你别乱动，不然真的死了我可不负责。”林颜抓着手里的布料，“真当我闻不出来人血和鸡血的区别吗？” 糊弄谁呢。 这血迹分明是滴上去的。 “你这是拿了谁的钱办事？”林颜的话让那人浑身一个打颤，“没有，你别胡说。” “胡说不胡说的，到了冯政委那里就知道了。” 杨团长人不在，可冯政委人在啊。 他是经验丰富的人，听到这话就意识到不对劲，“我喊几个人跟你一块去。” 这肯定是有人在给林颜挖坑，只是这人到底是谁等回来再说也不迟。 他心中大概有数，左右逃不过这几个名字而已。 “那咱能不能钓鱼执法？” 冯政委听了她的话脸色很不好，“不行。” 想要收拾人的法子多得是，何必非要亲身冒险呢？ 何况林颜就一个年轻女同志，如果对方是男人，怎么打得过？ 这主意绝对不行。 “你们就跟在后面，跟我保持差不多五十米的距离，反正那边是树丛，真要是遇到危险，我就吹哨子求救。” 她之前跟庄秧学了如何吹口哨，还没用过呢。 “清醒危急，哪有吹哨子的机会？”冯政委还是不同意。 林颜面对这个犹如兄长一般的领导有她的法子，“那咱就不去了，让挖坑的人在那等着吧。” 林颜耍起无赖来让冯政委没办法。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管是赵程前还是何志红，这都是抓人的最好时机。 林颜本人又乐意冒险。 “政委，你喜欢看三国，难道不知道周瑜打黄盖的典故？何况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隋琛有教我一些防身的本领。” “那二十米。”二十米的话，他的枪法还处于百发百中的状态，距离太远可能会失了准头。 “只要不被人发现，十米都没问题。” 冯政委拿她没办法，“行了，快去快回。” 然而这一趟，还真注定没法子快去快回。 冯政委猜的没错，指示人把林颜坑到丛林那边去的，还真就是何志红。 借口是遇到了林园回来时抄小路遇到了野猪。 林园昨晚打电话回来做了解释，自然不可能遇到野猪。 倒是在那边守株待兔的何志红真的遇到了野猪。 林颜过去的时候，何志红被野猪啃去了半张脸，正在拼命的挣扎。 等冯政委和几个战士开枪射杀野猪，把人从野猪嘴里头抢出来时，这人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犹如疯子一般。 作者有话说： 更啦 家猪也从野猪驯化而来的，也有啃人脸的新闻。 之前看八卦，还有个拧人特别疼的是鹅，那个牙齿看了能让人密集恐惧症发作 第036章 调离 何志红出事是谁都没想到的。 那个传信的人也傻了眼。 “你最好一个字都别说, 等到时候何志红的父母找来，他们自然会找你要说法，你是怎么骗她到那野树林去, 害得她被野猪啃了脸……” 那人登时支撑不住, “她要我做的, 不关我的事，她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把林颜喊过去，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啊。” 这话冯政委是相信的, 只是还需要更多的细节。 等着把这件事落实后，他脸上神色丝毫不见放松，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后，这才坐下。 手里头拿着一根没点着的香烟, 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何志红害人不成反倒是把自己给坑了，这是咎由自取。 但如今怕的是她回头再把这怒气发作到林颜身上。 要不是林颜，只怕这人可不就是被啃去半张脸的结局。 但你能指望一个疯子讲道理吗？ 何志红就是那个疯子, 恩将仇报这种事情她做得出来。 真要是这样的话，救人反倒是救错了。 然而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姑娘被野猪弄死，他们也做不到。 冯政委叹了口气，还真是两难。 “老冯, 你没事吧？” 冲进来的杨团长拉起人来看，瞧着老搭档好模好样的总算松了口气, “咱们这怎么还有野猪, 当初难道没打干净？过几天我组织人再去打一遍。” “小林呢, 她没被吓着吧？” “她还好。”冯政委笑了笑, “还说要弄腊肉吃。” 杨团长：“……这小同志有点过于大胆。” 谁说不是呢。 不过胆子大总比胆小鬼好一些。 杨团长还有些担心, 去找林颜, 结果在食堂那边发现了林颜。 人正在帮着食堂大师傅杀猪。 “这野猪皮可以留下来, 回头可以做弹弓什么的嘛。” 食堂大师傅觉得这主意不错，“还能做件皮大衣呢，就是得把这皮好好处理。” 野猪皮太厚，得来回处理几遍才行。 看着在那里热火朝天讨论着的两个人，杨团长默默走开，就别打扰人家讨论野猪皮的几种用途了。 见到何志红的家人是一星期后的事情。 何父亲自过来接女儿，钟师长陪同着一块过来。 林颜也跟着去了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脸上缠着一层层纱布的人，她发现自己似乎都忘了何志红原本长什么模样。 何父仔细问询了几遍后叹气，“都怪我没能看住她，给你们带来了麻烦。” 钟师长一脸的尴尬，他也没想到何志红竟然会出事。 可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且他也一再调查，真的不关林颜的事，她自己想坑人把自己坑进去了，只能说自作自受啊。 好在老领导倒也没怪罪他们。 钟师长亲自送人离开。 林颜也没在五团这边久留，只是离开时看了眼神色并不怎么好的赵程前。 何志红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出了事他这个尽“地主之谊”的怕是也要担惊受怕一段时间。 “赵团长别担心，何志红同志的父亲是个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怪罪到您身上的。” 林颜的体贴并没有让赵程前觉得舒坦，反倒是浑身颤抖了一下。 真的不会怪罪到他身上吗？ 何志红醒来后就一直在鬼哭狼嚎，一点都不能接受自己现在这样。 她不会放过林颜，更不会放过自己。 这话是她亲口说的，赵程前听得一清二楚！ 他该怎么办才好？ 一时间，赵程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林颜则是脚下轻快的离开了。 回到饲养场那边，范援朝正在给牲口棚里的牛洗澡，瞧到林颜回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何志红他爸自己过来的吗？身边有没有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 “有。”林颜一开始还以为是秘书，但看到那个女人碰都不碰何志红一下，她大概猜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那是她后妈，竟然亲自过来了，何志红这下可真要倒大霉了。” 当初何志红耀武扬威欺负人何等嚣张。 如今这模样只能受制于人，只怕她小妈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反正她自作自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收拾她，你不用担心，这个暗箭基本上可以不用管了。” 何志红算是废了。 至于赵程前，那就得看何父会不会再象征性的为女儿报仇了。 林颜是故意说那话的，就是要赵程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赵程前年纪轻轻就当了团长，多少有些傲气，如今这般诚惶诚恐的过日子，出错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一再的犯错那只会让他倒霉。 目前为止赵程前其实还没什么害人的举动，说难听点就是其心可诛，具体表现就是强烈的占有欲，仿佛林颜一定要离婚嫁给他才能幸福。 嫁给二婚带娃的男人算哪门子的幸福，她难道自己不能生吗？ 其心可诛。 要真可以的话，林颜想把这人踹开，能踹多远踹多远，最起码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 只不过这种升迁调离又不归她管，她也就只能玩玩心理战，争取让赵程前自乱阵脚。 这方法还挺好用，起码让林颜清净了好一段时间。 再度听说到赵程前的消息是年后，彼时范援朝回家探亲回来，拉着林颜神秘兮兮的说了起来，“何志红没了。” “没了？” 范援朝多少也有些感慨，“她被接回去后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毁了容，整天吵吵囔囔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从楼上跳了下来。” 三楼，跳了下去，头着地人当场没了。 当然这也只是对外说辞，范援朝听好些人猜测，是何志红的后妈在报复继女。 当初何志红耀武扬威的时候直接拉着她后妈去批`斗，得罪了人。 如今生活不能自理，落到继母手里头，可不就是只有死路一条吗？ 何志红她爸也没追究这事，养着一个整天让家里鸡犬不宁的女儿还是把她送入坟墓里好，何父做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 没人给何志红鸣不平，也不会有人调查她的真正死因。 这人就这么没了，真要追究起来只能说害人不成反害己。 “不说这事了，你们过年好玩吗？” 她原本是想留在琼岛这边过年的，奈何范新英同志生了病，范援朝连忙回家看望母亲，尽管她回到家她妈的病已经痊愈。 “还行，用椰子炖了鸡肉吃，又做了烤肉，还有烤沙虫，味道不错下次可以试试看。” 范援朝没怎么短过吃的，但听林颜说起这些还是觉得嘴里头口水泛滥。 琼岛这边的水果格外的丰富，热带水果本身运输到首都去就少之又少。 在这边倒是能随便吃。 来到琼岛不到一年，范援朝吃过的热带水果比自己过去二十年都要多。 听林颜说起了椰子炖鸡和烤沙虫，馋虫都出来了。 “啥时候再吃，你们家隋知青厨艺好，让他做我来蹭吃的，我不白吃白喝，我提供鸡，你说吧要小公鸡还是不能下蛋的老母鸡。” “都不用，带着你的肚子过来就成。” 杨明君之前就念叨着，说小范回家没吃上，回来之后一定要给小范做点好吃的。 她心里记挂着，忙活着的是隋燕平和隋琛父子俩。 锅里炖着老母鸡，又扇风辣炒了小公鸡，这顿年后的大餐准备的十分之丰盛。 范援朝几度想要过去帮忙，但都被隋宝珠拉着。 “我们弄沙虫，过会儿哥哥烤沙虫给我们吃，林颜姐姐弄得辣椒盐很好吃的，等会儿小范姐姐你多吃点。” 谁能够拒绝隋宝珠的软声细语呢？ 范援朝无奈，刚想要喊着林颜一块坐下来说话，外面有人喊林颜。 有点耳熟。 “我过去说句话，你们先玩。” 林颜倒是听出了林爱芬的声音。 不远处林爱芬抱着赵晓丹，脸上神色带着几分似笑非笑，“我们要走了，你满意了吗？” 赵程前要被调走了。 前两天下的命令，至于去哪里还不知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林爱芬除了跟着他跑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个调令让赵程前一醉方休，听他说醉话才知道，和林颜还有些关系。 “恭喜，一路顺风。” 林颜伸手都弄了下林爱芬怀里的小女婴，还不到一岁的小女孩长得倒是挺好看，就不知道将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赵晓丹是个很不亲近人的小孩，饶是林爱芬都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抱住她。 瞧着这小姑娘任由着林颜捏了下脸颊不哭也不闹，甚至还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林爱芬就想起前世的赵晓丹。 那个知性美的女主持人不止一次的陪着林颜逛街游玩，不像是后妈和继女，倒像是亲生母女一般。 难道这孩子还带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才会不抗拒林颜的逗弄吗？ 鬼使神差的，林爱芬开口，“你倒是跟她挺有缘分。” 这话出自林爱芬之口就很不对劲。 “应该说有缘无分才对，毕竟爱芬姐你才是她妈妈。” 林爱芬清楚这是被划清了界限，“那你好自为之，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装模作样一时半刻能把人骗过去。 但林颜能装一辈子不露马脚，让杨明君他们挑不出刺来？ 怎么可能！ “那不妨等等看，看再过个十年八年，咱们谁的日子更好些？” “好，到时候……”林爱芬冷哼一声，到时候你来求我，我绝对把你扫地出门。 就像你前世对我那样！ 第037章 配种 赵程前离开的消息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影响。 六团的徐团长马后炮的说道：“他这一去还真不知道前途如何呢。何家那闺女算是折在了这里, 虽说不是老赵把她推到野猪面前的，但谁知道人老父亲怎么想的呢？估摸着还觉得要不是你赵程前让人一住几个月，压根就不会出事呢。” 何志红的死总要给个说法才是, 否则真就这么平静的接受吗？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自家闺女什么德行何父再清楚不过, 自然知道这是罪有应得。 可他还是要表现出一个父亲的愤怒。 比如说找个替罪羔羊。 没有人比赵程前更合适。 而且这种涉及职务调动的事情, 他打声招呼也不麻烦。 “哪怕是面子上的事情，赵程前这几年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林颜倒是大概猜到了，何志红那般桀骜性格, 未尝不是带了点父系基因。 赵程前没做什么，但其心可诛。 偏巧碰上了，也没几个人会帮他说情，这事怕是只能受着。 他这一调走, 五团这边新团长还没来，刘政委暂时兼团长一职，越发的放手让林颜去处理饲养场的事情, 倒是给足了林颜工作权限。 没有难防的暗箭，林颜的日子越发的好过。 三月开始就忙活着孵小鸡小鸭和鹅蛋，等到五月份的时候饲养场这边已然叽叽嘎嘎一片，十分的热闹。 绒黄色的小鸡仔和小鸭苗简直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小动物, 林颜和范援朝扎了篱笆把小家伙们困住，省得让它们不小心跌到水里头一命呜呼。 “那这里面要是有公鸡和公鸭子怎么办？” “全聚德的烤鸭吃过没？” 范援朝轻咳了一声, “吃过, 你会做吗？” “不会。” 范援朝：“……” 林颜继续道：“吃过南京的鸭血粉丝汤没？” 学聪明了的小范同学迟疑了下, “这个你也不会做吧？” “我哪会这个, 不过隋知青兴许会。” 范援朝顿时反应过来, 林颜哪会做饭什么的, 但架不住家里有个大杀器啊。 隋琛对林颜那叫一个体贴, 要是天上的星星能摘下来，他都能去搞一颗。 更别提做饭这种事情了。 “那要是一只小公鸡小公鸭子都没有呢？” 林颜想了想，“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成语？” “你是说指鹿为马？” “没错，咱俩如今越发的沆瀣一气了。” 范援朝撞了下林颜的肩膀，“要是让我妈知道，不得把她给气死哟。” 好在这里面的小公鸡小公鸭还真不少，大概占了十分之一的数量。 林颜看不出来这是公母，不过杨团长的爱人元芳大姐眼睛毒辣得很，瞧着林园在那里用木料做鸡架，她把这些小鸡摸了一遍，分出来将近一成的小鸡。 “怎么这么多？” 元芳笑了起来，“这还好啦，回头你们也学着点，这样往鸡舍里面放的时候方便些。” 公鸡的待遇自然不如母鸡，散养了一段时间，等着长到差不多一斤半左右，就开始售卖。 农场的职工优先购买，要是不买再对外销售。 去年的副食品厂让整个西泉农场效益转好，年底发的福利都比往年丰盛了许多呢。 农场的职工都有工资不缺钱，这年头缺的是物资。 小公鸡们到底没有外流，被农场内部消化一空。 成了家的倒还好，做饭也方便。 可怜住在集体宿舍的，只能想法子找人帮忙。 要么是请食堂的大师傅，要么就是找有单间住着的其他人帮忙。 林颜都帮忙了好几次，借出去锅碗瓢盆以及大厨隋琛，让他们吃点好的。 这让他们关系一下子都拉近了许多。 至于住在集体宿舍的职工们时不时过来这边蹭个饭，那就是后话了。 迈入六月后，琼岛天气渐热，饲养场的鸭子还好说，能下水乘凉，小鸡崽们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惹得直叽叽。 饶是这饲养场选址颇是讲究，但架不住户外温度高啊。 这本身又是一个半户外的饲养场，也弄不来风机什么的，只能勤做打扫。 好在饲养场这边的沼气池十分给力，发电机组供应这边电力需求绰绰有余，林颜和范援朝上午十点下午三点各自一次进行洒水处理，顺带着打扫鸡舍的卫生。 范援朝觉得自己一身鸡粪味，谁能想到之前还毛绒绒的一团现在就变得十分可恶了呢？ 好在这辛苦总算不是徒劳无功。 进入七月份后，鸡舍里的母鸡们开始陆陆续续下蛋，到了八月份下蛋的母鸡已经七成之多。 每天捡鸡蛋又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 这些鸡蛋捡拾后就被送到副食品厂加工成卤蛋。 这是今年新增的加工业务。 在保证农场员工每两天能有一颗鸡蛋的前提下，多余的鸡蛋齐刷刷的用来挣钱了。 反正往香港那边的贸易线打通，有邵先生帮忙保驾护航，能用这层关系干嘛不用？ 卤蛋的配方是农场其他职工想出来的。 除了卤鸡蛋外还要弄咸鸭蛋和鹅蛋。 鹅下蛋的时间稍微慢一点，这个倒是不着急。 当然如何在捡拾鹅蛋时不被这凶禽拧上一口，这成为林颜和范援朝急需解决的问题。 被拧习惯就好了？ 不不不，习惯是不可能习惯的。 冯政委特意派来两个小战士帮忙捡拾鹅蛋和鸭蛋，“林颜同志你放心好了，我们什么场面没见过？不怕这个。” 第二天林颜来到这边就看到这俩夸下海口的小战士在那里活蹦乱跳，“别拧了别拧了！” 因为怕踩到鸭蛋，又不敢乱跑，屁股上缀着俩大鹅做装饰。 看到林颜过来连忙求救。 林颜抄起棍子总算把这凶禽给吓跑。 俩小战士委屈的直抹泪，“它们怎么那么凶？” 捡拾鹅蛋一度成了饲养场最艰难的工作。 好在两个小战士在跟大鹅斗智斗勇一番后，练就了一身快准狠的捡蛋本领，被大鹅追赶上拧屁股的次数越来越少。 等到饲养场的牛开始发.情，林颜要给这些牛配种时，饲养场的鸡鸭鹅下蛋已经稳定下来。 配种，成了林颜搞饲养场以来遇到的最大问题。 近亲□□要不得，这样会让优良基因退化。 在给这些牛做的档案里，林颜还真是特意调查了它们的祖宗，尽可能的避免近亲繁殖。 作为被看好的种牛的那头夏洛莱公牛，如今还真是膘肥体壮十分可观。 “只让它当种牛，会不会累着它？” 其他几头公牛或多或少都与这些母牛有些血缘关系，在避免近亲□□第一原则的前提下，夏洛莱公牛成了种牛的不二之选。 林颜想了想，“那这几天多喂它点好的，犒劳一下。” 这话是没错，但总让范援朝有一种这头种牛要精尽牛亡的感觉。 好在，这只是错觉。 还没等到林颜压着两头牛去强行□□，畜牧站的张秋平带着几个专家过了来—— 采精。 采精、冷冻、人工授精。 国内畜牧专家一直有在研究人工授精这一课题，而且小有成果。 正好听说这边的肉牛和奶牛都要配种，连忙赶过来实验一番。 自家的牛成了试验品，林颜倒觉得没啥，毕竟日后饲养场的牛基本上都是人工授精，实战配种的很少。 但因为近亲□□的缘故，品质下滑也很快。 林颜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从首都来的专家也有这方面的顾虑，“那你觉得怎么解决好？” 问题的解决略有些麻烦，“一方面要把这些提取的精.液做保存，对精.液能够做好溯源管理，尽可能的避免近亲配种。而避免近亲配种，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引进新的牛，尤其是国外的牛。” 国内市场就这些，从国外引进的话相对来说可以大概率的避免近亲配种的几率。 当然也是尽可能的避免而已。 “另外的话我还想做一个对照观察，看看交叉人工授精的牛和自然□□的区别并做长期记录，这样对新生代牛犊的培育也有些帮助。” 林颜的说辞其实并不见得多新鲜。 但显然是经过一番思考的，这让首都来的专家都放了心。 把饲养场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来经营饲养场，他们当然是再放心不过，也不枉费当初费心吧啦的弄来了这些牛犊。 “这些意见都不错，等回头咱们全国畜牧业大会召开时，林颜同志你可以在会上提出，和其他饲养场的同志多做交流，互通有无一起促进国内畜牧业的发展。” 这是在跟自己下邀请函。 林颜恍惚了下，“好的，我回头再把这些细化，争取到时候不丢人。” 丢人？ 年纪轻轻就能说出一二三四来的人，怎么会丢人呢。 真要是丢人的话，那也是他们这群老东西。 一把年纪了考虑的跟人家年轻姑娘差不多，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几位首都来的专家在西泉农场这边待了差不多有一星期，除了取精.液，就是指点林颜他们如何进行人工授精。 送走一行人时，范援朝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往后小夏他们就要被定期取精？” “是啊，不过这样也好，长时间配种降低精.液活性，这样定期取精也算有科学依据，这样一来对受孕的母牛和小夏都好。“ 范援朝眨了眨眼，“它将来是不是子孙满华夏？”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啊晚上出去聚会了，回来的有点晚 晚安啦 奶牛的人工授精技术就是这个年代的产物 第038章 大学 作为种牛就该有种牛的场面。 这场面很快就被林颜给戳破了, “近亲繁殖啊范援朝同志！” 近亲结婚会增加后代患病的风险性，近亲繁殖也有种种弊端。 不然为啥要溯源呢？ 范援朝笑嘻嘻的搂着林颜，“知道知道, 那咱们接下来忙什么？” “观察母牛。” 开会的事情早着呢, 林颜一点都不着急。 何况那些相关的建议她早就烂熟于心, 回头整理出来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如今当务之急是观察这些母牛的受孕情况，以及这几头种牛的身体状况。 这是个长期的工作，冯政委都好奇, 林颜年纪轻轻的倒是好耐性，远比其他年轻人更沉得住气。 近朱者赤？ 那倒也不是，他反倒是觉得隋琛被林颜带的活泼了许多。 北山村的村民扫盲工作十分顺利，周围的村庄整合出了学校, 几个村的孩子都在学校里念书，若是闲暇时候，村民们也可以去。 隋琛依旧是老师, 只不过再度执掌教鞭时，和当初又不一样。 农场在悄悄的发生改变，而且这种改变也影响到其他农场。 第五团一开始因为赵程前的缘故，虽说和西泉农场有合作, 但只是敷于面上。 倒是赵程前离开后，代理团长的刘政委似乎看到了自己转正的希望, 近来和他们这边合作多了起来。 更别提六团老徐那个人精了。 团结合作, 这才是发展的正确道路。 因为牵扯到工农兵大学生的招生, 冯政委特意喊来隋琛, “隋宝珠同志之前是初中毕业？” “她初中还没念完。”隋琛迟疑了下, “因为之前身体不太好, 我父母一直不放心, 所以宝珠读书晚，一直都跟着他们生活。” 因为林颜的缘故，隋琛和冯政委也称得上熟悉。 现在说起话来也比较直接，“您如果是想要推选工农兵大学生的人选，宝珠并不是多适合的人选。” 这么直接倒是让冯政委笑了起来，“你不太赞同？” “我只是觉得我父母他们可能不太同意，很多事情上两人都很开明，但涉及到宝珠就有些不讲道理。” 他小时候过了几年松快日子，拥有过宝珠所不曾拥有的别样生活。 亏欠。 为人父母对子女的亏欠。 宝珠还有几分天真，这样的一个姑娘家自己一个人在外，他爸妈肯定不会同意。 冯政委多少有些意外，推荐谁去对大学是个麻烦事，要意志品质好的，又要能吃苦耐劳的。 还不能太笨，毕竟是第四团推选过去的人，代表着团里的颜面。 随着他们过来的战士们成家立业居多，没有想去读大学的打算。 知青们吗？从这里面挑选的话，隋宝珠也是排在前面的。 “要不问问隋宝珠同志自己的意见？” 冯政委没死心，总觉得这事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 隋琛点头，“好。” 眼瞧着隋琛要离开，冯政委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事你别误会，和林颜没什么关系。就事论事，我很看好隋宝珠同志去读大学。” 隋琛一愣，眉眼间都带着笑，“我知道。” 只是这事他回去后还是跟林颜商量了一番，“爸妈那边肯定说不通。” 林颜歪头看着他，“你又没说怎么就知道说不通？再说了宝珠也大了点，她还想要当建筑师……行吧，现在去读大学估计学不了什么建筑，那再等等也行，反正……” 隋琛看她忽的不说话，“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这几年让宝珠多跟爸妈还有其他教授学着点，等回头有机会再去读大学也不迟。” 马上就要72年，恢复高考也就过几年的事情。 到那时候隋宝珠也才二十出头，武装了一身本领去读大学更合适。 这几年可以先在琼岛这里夯实基础。 隋琛看她岔开话题，倒也没再追问，只是他不免还有别的想法，“你有想过去念大学吗？” 林颜初中毕业，要不是公社那边的高中没人没有招生，去县城又太麻烦，她本可以读高中的。 甚至可以去读大学。 这次团里要推荐工农兵大学生，没人比林颜更合适。 然而冯政委似乎直接忽略掉了林颜。 林颜就不想去读大学吗？ “你舍得我走吗？我要是走了，谁陪你说话呀。” 林颜一贯不走寻常路，这么一说隋琛俊脸通红。 “难不成是我误会了？隋知青你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别打扰你？” “没有。”隋琛拒绝的迅速，“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林颜拦住了急切解释的人，“我学习能力强，跟着隋老师就能学到好多呀，其实不去学校进行系统学习也没什么，对吧？” 这话倒是没错，一年多的事情，隋琛现在已经没什么能教林颜的了。 大家都说他是天才，可他觉得林颜更天才。 现在林颜闲暇时候跟着其他几个专家老教授学习，大家也都是夸赞居多。 “也不能这么说，大学的图书馆有数不清的书册，在那里还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农场图书馆里的书早就被林颜翻了一个遍，藏书量是真的不可观。 “傻瓜，尽信书不如无书，实践出真知啊。”林颜忍不住给他了个脑瓜崩，“你也不想想，哪本书告诉我牛可以人工授精？这不还是大家研究出来的东西嘛。” 隋琛皱了皱眉头，“可你如果去读书，或许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相较于这个时代，林颜无意代表着一种先进，她毕竟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种种。 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有她的帮助，这个时代一样有各种发现发明，她还没那么大的呢呢年。 尽管在外人看来自己是个天才，但林颜知道她普通的很。 在读的博士研究生里都不算出类拔萃的那个。 “我觉得我在这里就能发挥所长，想要施展拳脚抱负，得有上级领导的全方面信任，你说又有谁及得上杨团长冯政委他们呢？” 这话说服了隋琛，农场的这两位领导是好人。 他们积极地听取群众的意见与呼声，而且对大家信任度极高。 的确是很难得的领导。 “所以啊。”林颜笑着揉了揉被自己一指弹弹红了的额头，“我干嘛要去读大学呢，小心我走了就不回来了，回头你得守活寡。” 隋琛被这话逗乐，抓住林颜的手。 相较于早前，这只手粗糙了许多，甚至都没当初那么白嫩。 但这只手，可翻云覆雨啊。 “好，那就不去。” “本来就不去嘛，咱们说的是宝珠的事情。” 隋宝珠到底没有去。 她近来随着杨明君忙活，除了研究那些橡胶树以外，就是听妈妈说她曾经学习的课程。 没有继承父母的聪慧，隋宝珠笨拙的一遍遍的温习着母亲告诉自己的东西，却也学习到很多她从未接触到的内容。 而对于母亲提及过的大学，她却又有着天然的畏惧，因为出身。 “我不太想去，我想跟着爸爸妈妈，我能不去吗？”隋宝珠小心的扯着哥哥的胳膊，“我还有好多东西还要跟爸爸妈妈学习呢，等我多学几年好不好？” 隋琛仿佛又看到那个小心的恨不得钻到洞里的妹妹，这让他心中一涩，“宝珠乖，不去就不去，回头我跟冯政委说。” 强扭的瓜不甜，冯政委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团部为了这个名额恨不得打破头，到了他们这里就变了样呢？ 谁都不想去读大学。 林颜不想去，她要实践出真知。 范援朝不想去，我要在这里多学习，真要想读大学我早就让我妈安排了，何苦跟其他人抢这个名额？ 隋宝珠不想去，她舍不得爸爸妈妈……不，舍不得近在眼前的学习机会，想要先夯实基础再谈读大学的事情。 大学仿佛洪水猛兽，他们躲闪不及。 关键是问其他人他们也不想去。 读大学是好事，毕业后再就业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他们现在工作就不稳定吗？ 农场的工作挺稳定的啊。 既然归根结底都是想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读大学也不见得轻松。 何况农场这边也有科普班啊，那些从干校调来的专家教授每周都会组织几次科普课，也鼓励大家积极的去找他们问问题学习。 没必要舍近求远。 冯政委愣是没能推荐人出去，西泉农场这边交了份空白答卷。 钟师长觉得这事也挺逗乐，“只能说你们团的待遇好，农场里的职工都不愿意走，也挺好的，不过也得抓好职工的教育工作。” “是，每个月都会安排职工去进修学习，明年要在农场里修建一个大点的学校，还要配备一个大点的图书馆，这样方便学习。” 学习从来都不能终止。 钟师长对此很满意，顺带着提了句旁的事情，“老刘做了那么多年政委，没想到当了团长后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冯政委笑了笑，“他本来就有能力。” “是啊，小赵被调走后我也没太留意，最近才知道他的一些消息，他回去后过的不是很如意啊。” 这个小赵自然是赵程前。 冯政委知道首长这是在试探自己，他倒是没遮着藏着，“大概是晋升太快了，有时候是得放慢脚步才行。” 这话跟他想要知道的答案风马牛不相及，钟师长到底没再问，“你也回去吧。” 赵程前的不如意是因为有人背地里使坏。 老首长是出了点力，但也没出全力，这事好像还有别的人在指点。 他觉得可能跟冯平川有关，奈何人根本不承认。 也许真的没关系？ 第039章 畜牧专家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赵程前倒霉这事儿林颜还真是略有耳闻。 说是倒霉，但生活作风问题不能说是倒霉吧？ 只能说咎由自取。 被人举报了个现行，原本的代理团长变成副团长, 家里头也不怎么和睦。 林颜知道这事是因为老家那边来信了, 也不知道是找谁写的信, 添油加醋一番仿佛林爱芬跟赵程前过不下去了。 之前或许过不下去，但出了这事以后，林爱芬但凡有点能耐就会拿捏住赵程前, 说不定日子比之前还好过些呢。 当然这些都跟林颜没什么关系。 她在忙着观察母牛受孕后的各种症状。 “你这样子，倒像是个科学家。” “研究牛羊鸡鸭的科学家吗？” 范援朝深以为然，“牛羊鸡鸭也很重要啊，咱们距离填饱肚子吃饱饭还早着呢, 要是你能让这牛一胎生五六头，鸡鸭一天下十几二十个蛋，颜颜那你就是最亮的崽儿。” 林颜：“……你要了我的命吧。” 她哪有这一胎五六宝的能耐。 不过被这么一说, 林颜倒是觉得自己之前太钻牛角尖了。 科学家也不止是研究军工国防大飞机，能普惠于民同样值得人敬重。 这个年代，人人都是螺丝钉。 “不过你说得对，我努力成为研究牛羊鸡鸭的科学家。” 在林颜的原本计划中, 她花费两到三年时间让饲养场的发展进入正轨，然后就可以着手其他方面的建设。 然而人生的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在琼岛待了二十三年。 从十八岁的年轻姑娘, 成为十八岁姑娘的妈妈, 二十三年的岁月似乎弹指一挥间。 牛羊鸡鸭的繁育是林颜这二十多年来主要研究的课题。 如何提高牛羊鸡鸭的抗热抗病性, 则是她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钻研的方向。 国内的畜牧养殖专家为她的研究提供了许多帮助, 没有人会笑话她。 谁会笑话一个孜孜不倦为共和国事业而奋斗的年轻姑娘呢？ 她一个年轻又极其漂亮的姑娘家做些什么不好, 干嘛非要整天和这些臭烘烘的牲口家禽打交道, 为了提高它们的抗病性四处奔跑。 倒是改革开放国门后，外国的畜牧专家听说在琼岛这种低纬度区域进行畜牧养殖不止一次的说这是开玩笑，放卫星。 直到被那现代化的饲养场所震撼—— 那是一排十分整齐漂亮的宽敞牛舍，背靠着一大片热带草原。 而这些牛舍里，配备着全天候运作的排气扇制冷机，更让人惊奇的是这里有机械化的打扫工具。 那些原本应该因为近亲繁育而体形基因退化的奶牛，正在轻快的音乐声中哗啦啦的产奶，温驯的像是乖巧的狗。 曾经无情批判的人回国后沉默，面对其他同行那带着嘲弄意味的打听也只是苦笑一声。 打脸这种事情，林颜从来不嫌弃次数少。 尤其是这些目中无人的外国专家。 当然她也不光打脸，倒也和几个为人和善乐于助人的外国专家一直保持联系，彼此之间互通有无，甚至有几次去非洲那边教当地的人饲养奶牛的计划安排。 林颜为众人所知晓是她畜牧专家的身份，毕竟本地奶牛的饲养惠及的绝非是西泉农场一处，更多的是周围的群众。 大幅度的降低本地牛奶市场的价钱，为孩子们补充蛋白营养。 当时父母们还不清楚，然而当这些喝着西泉牛奶的孩子们长大后，才知道有本土牛奶喝的童年是多么的幸福，那个在西泉牛奶海报上陪伴着他们长大的阿姨又是多么的可亲可爱。 对于西泉农场，甚至对于整个琼岛的一百多个兵团农场而言，林颜有着另一重身份—— 一个天才的规划师、管理者。 孤悬海外，这本是琼岛的缺点，但海港的存在又让琼岛有了地理优势—— 出口业务为琼岛经济的腾飞奠定了基础。 对港贸易是琼岛发展的第一步，岛上热带水果的加工出口，经济林木的培育发展让整个琼岛积累了最初的资本。 而通过橡胶树木的种植以及乳胶的采集加工，琼岛形成了农业经济与工业经济并驾齐驱的发展模样。 单单是橡胶产业就带动了诸多的产业发展，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 对于琼岛橡胶产业的发展，林颜从来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这些功劳属于建国后在琼岛奋斗的指战员、农民、知青和专家，属于工厂里的工人。 而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员而已。 林颜离开琼岛前去找了她哥林园。 林园在这里安家落户，79年的时候和留在当地的女知青结了婚，如今孩子也该念高中了。 “要不让笑笑跟着我们一块回去？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住处，琳琳也要去念大学，家里总归能住的开。” “你跟隋琛聚少离多，好不容易能团聚就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非要笑笑当电灯泡才开心？回头隋琛又该急了。” “急什么。”林颜瞪了眼不怎么正经的兄长，“都一把年纪了你也好意思。” “是是是，我混账了，那就让笑笑跟你一块去首都好了，你可别嫌她烦。” “怎么会？”那孩子也是林颜看着长大的，本来就舍不得琳琳走，跟他们走更开心好不好。 “哥你真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林园笑了起来，“小罗不开心了大半辈子，我总不能撇下她让她一个人孤单单的吧？” 他有时候在想，当初要是他能多注意一些，或许笑笑的妈妈也不会去世。 林颜看着强颜欢笑的兄长，“哥，嫂子也不希望你这么有负担的活着。” “我知道。” 小罗去世前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就再婚吧，不用为她守着。 就是希望他能照顾好笑笑。 这些年来给他再说亲的也不少，甚至也有合适的，对笑笑好的。 可他为了逃婚离开家中来到琼岛，三十岁时才遇到这么一个人，大概老天爷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让他再为亡妻守上三十年。 “放心好了，我得代替小罗看一眼新世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林园拿出自己雕刻的一个小木头人，那是他送给林颜的生日礼物，“倒是你，回去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再累倒了。” “我知道。”林颜鼻头酸涩，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离开琼岛，却不曾回过老家一次。 离开那里后，那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乡。 娘家这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林园。 要不是因为这次工作调动，再加上隋琛实在调不过来，林颜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她是个富有拼搏精神的人，但某种意义上却也是随遇而安的懒蛋。 “那回头过年我来接你，咱们回头还要一块过年，隋琛做的椰子鸡不如哥你做的好吃。” 林园揉了揉自家妹子的脑袋，一晃眼林颜都已经四十出头，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小姑娘了，可在他眼里，这始终都是他要保护者的人。 “回头喊上小范一家三口，咱们一块热热闹闹的过年。” …… 林颜原本想要静悄悄的离开。 琼岛这边早已经建设好机场，国家航班国内航班从来不少。 只是她带着两个孩子拎着行李箱离开推开房门时，就看到站在外面乌泱泱的人。 隋慕林一贯觉得她妈是个再要强不过的人，天塌下来都能笑嘻嘻的面不改色，可这次却哭成了泪人。 两个贴心的小姑娘安慰着林颜，做鬼脸讲笑话。 看着费尽心思逗自己的两个孩子，林颜揉了揉她们的头，“我没事的。” “姑姑你别难过，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再说了小范阿姨一直都想要姑姑你去找她呢，回头看到姑姑她一定很开心。” 83年的时候，范援朝的母亲范新英女士病重，在海岛待了十多年的女知青不得不带着丈夫孩子回家，一去十年便再也没有回来。 林颜去首都开会的时候倒是和范援朝见过几次，实际上她们虽然相距千山万水，却又都心照不宣的为事业努力着。 这次林颜要定居首都，最高兴的莫过于范援朝。 哦，隋琛或许比范援朝还要高兴些。 只是他一贯压抑着情绪，倒也不会太明显。 林颜的思路都跑远了许多，大概是航程有点远，她甚至无聊的猜测，来接机的会是谁，大概是范援朝。 隋琛忙得很。 他曾经从事化工方面教学，来到琼岛后当了两年的老师又捡起了老本行，和夏教授一起就橡胶的工业加工做研究，并硕果累累。 八十年代初，隋琛就频频去首都出差，等到八十年代末他被调回去，两人聚少离多，几乎呈两地分居的状态。 好几次林颜去首都开会，隋琛一开始说来接她，结果又是各种忙碌都没顾得上。 这要是换了别人，怕不是要敲碎隋琛的狗头。 哪有这样的。 但工作就是这样啊。 隋琛也有来琼岛看望林颜的时候，不也扑空了好几次吗？ 好在隋慕林小朋友不曾责怪过他们这对不太合格的父母。 林颜想，这大概得多亏了她爷爷奶奶的照看。 小姑娘的童年生活十分丰富，有博学多才的爷爷奶奶，似乎不要爸妈也没什么关系。 胡思乱想一通，等空姐提示即将降落时，林颜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她睡着了。 取过行李箱，两个小姑娘跟在林颜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暑假的安排。 “等寒假的时候咱们可以回琼岛啊，去那边过冬好。首都虽然有暖气，但外面好冷的样子，我之前都快被冻得不能思考了。” 林笑笑不及表姐生活丰富，她还没在首都过过冬天，“可是我想看雪，爸爸说冬天的北方可以堆雪人，可以滑冰。” 隋慕林不假思索，“那咱今年在首都过冬，明年再去琼岛过冬。” 林笑笑连连点头，“好。” 两人安排的妥妥当当。 林颜忍俊不禁，“好了，我的姑娘们，咱们该……” “爸爸，妈妈你看是不是爸爸在接咱们？” 隋慕林欢快的挥舞着胳膊，得到回应后笑了起来，一把抢过林颜手里的行李箱，“快去快去，你的隋知青来接你了。” 这油嘴滑舌的样儿，大概是跟她学的吧。 林颜轻咳一声，脚步轻快的过去。 岁月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眼角的细纹是最好的证明。 林颜看着神色略有些拘谨的人，“隋院士你是来接我的吗？” “有个同事要出差，我送他……” “哦……”林颜拖着长长的尾音，盯着那张依旧称得上英俊一看就知道颇有才气的面孔，直到看到他耳垂泛红，“隋院士一把年纪还在撒谎，羞不羞？” 她话音刚落，人落入到那熟悉的怀抱中。 七月的首都热得很，却不及他心潮热烈—— 你回来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我个人问题，这本文写的不太好，状态也不对。 明天我再弄个番外就完结了。 回头我在评论里（第四十章 ）发红包稍作补偿。 最近想要放飞自我去写点其他的，接档的《在年代文里当厂长》大概十月裁开文啦。 第040章 番外篇 （一）林爱芬 再度回到琼岛已经是三十年后的事情。 林爱芬没想到, 自己临近退休抽了个奖，竟然是故地重游。 她心情复杂的很，但公费出游啊。 不去白不去。 她这些年过得那么辛苦, 好不容易有喘息的半个月, 自然要出去逍遥下才是。 琼岛变化很大。 椰城那边的港口停泊着许多游轮, 和当年的小木船有天壤之别。 更别提港口处那修建的漂漂亮亮的楼房，林爱芬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记得前世大概八十年代初她离开琼岛时，椰城这边的港口都是个破房子。 也对, 现在都进入二十一世纪了，二十年也足够椰城发展了。 到这边找到单位安排的导游后，导游便领着林爱芬一行人前往目的地，“琼岛旅游第一站是儋城, 比起本地的其他城市，儋城并不算是名气最高的，但又是最特殊的, 北宋时期苏东坡曾经被贬官至儋城，当然今天的儋城发展和东坡先生没什么关系……” 林爱芬看着大巴车外的绿化树丛，看着那被抛在后面的柏油路，林爱芬忽的抬起头来, 她好像听到导游说什么西泉农场。 “……六十年代末广东实行兵团制生产大作战，我们今天去的西泉农场是当时的第五师第四团, 后来兵团制结束后, 农场又恢复原本的经营管理模式, 不过兵团的政委留在农场做了新式农场的总经理。西泉农场引领潮流, 可以说是在这位冯总的英明领导下才有今天。当然这也离不开林总工的协助。” “大家或许听说过林总工的名字, 我国知名畜牧专家林颜, 她出身平凡, 跟随着丈夫来到琼岛后，在当时的领导安排下去饲养奶牛，要知道奶牛可是寒温带生活的动物，让它们在热带生存繁衍实在是太难了。林总工不怕困难不忘初心，在农场钻研十多年，一代代的培育发展，总算繁殖出最适合琼岛这种低纬度地区养殖的奶牛和肉牛，这也直接促成了琼岛的畜牧养殖业，或许大家都喝过西泉牛奶，那就是儋城的饲养场生产的，听说最近又推出一款新酸奶，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尝尝看。” 导游是个话痨，再加上车里头的人问东问西，林爱芬只觉得“林颜”这个名字像苍蝇似的在自己耳边嗡嗡直响。 林颜林颜。 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爱芬，这位林总工和你一个姓啊，老家还跟你一个地方的，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 车上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只见林爱芬皱着眉头越发显得脸上细纹多了几分。 “我有点晕船，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她敷衍了过去，只是来到农场这边后，却怎么都敷衍不过去。 兵团建制取消后，西泉农场合并了其他几个农场，除了原本的橡胶种植加工，便是以畜牧产业发展为主，导游在介绍原本几个被合并的农场时，有同事觉得奇怪，“爱芬，这个赵团长跟你前夫重名啊。” 林爱芬没想到这农场的历史博物馆里还保留着赵程前的名字，她脸色不怎么好看，“我们已经离婚了。” 单位同事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林爱芬当初离婚也闹得挺大。 她八十年代好像挣了一笔钱，但后来搞投资被人全都骗走了，因为这还把她前夫的积蓄都祸害了个干净。 一开始她前夫不知道，后来孩子要用钱，才知道家里头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两人开始闹腾，差不多到86年这才离婚。 别看过去十多年了，赵家人可从来没放下这桩事。 赵家那个老娘还时不时去闹腾，一把年纪的老太太你也不好处理，只能由着她在那里骂个过瘾才算完事。 因为这事，林爱芬都没能再婚。 她但凡要跟人处对象，赵家那个老太太就跟闻到味儿似的赶过去，这还处个屁啊。 这么一折腾，人也年过半百马上退休，大概也不想再成家。 同事念叨着又去看关于农场的介绍，林爱芬瞧着那上面关于赵程前的记载，并不多，毕竟他在这里当团长的时间不算长，唯一做出的贡献大概就是几个团合作搞了个饲养场。 这也是在介绍饲养场的时候提了这么一句。 林爱芬觉得好笑，赵程前那几年对林颜念念不忘，要是看到这里有自己的名字，该不会又觉得林颜对他有情吧？ 她正想着，又听到导游在那里介绍，“林总工的先生是我国知名的化工专家隋琛院士，在橡胶的加工制造领域有诸多研究成果。” “院士？这是他们年轻时的照片吗？真好看，跟金童玉女似的。” “黑白照片会让人好看。” “胡姐你别骗我，我又不是没看过我爸妈年轻时的合照，真的跟人没法比。”单位里年轻的同事瞧着那边的人物小传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假的？是林总工追求的隋院士？”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我听农场的老职工说过，隋院士特别的内敛，林总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逗他脸红。”导游笑呵呵道：“不过隋院士挺疼老婆的，结婚后好像是他一直做饭，后来也是他带孩子，直到被调到首都去，两口子两地分居。” “啊，那谁给林总工做饭？” “她哥，她娘家的哥哥也在这边。” “真不容易，这种人才该多生些孩子才是，指不定将来又出几个科学家呢。” “他们那时候计划生育了吧？” “没有。”导游笑了起来，“不过林总工生孩子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意外？林爱芬愣了下，什么意外，孩子还是大人没了？ 不对，林颜活得好好的，她好几次在电视上看到。 至于他们的孩子，刚才导游还说隋琛带孩子，所以孩子也活着。 “……生孩子有惊无险，但隋院士不敢再让妻子冒险，他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两人就一个女儿，早些年考大学到首都，后来又出国读书，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结扎。 别说在当时，就算现在又有多少男人愿意去结扎呢？ 生怕给他们留下一星半点的后遗症，却也不想想女人结扎上环是多么痛苦。 “难怪人家当院士呢，唉我也不求我将来的男朋友是博士院士，但凡能有隋院士三分体贴我也满足了。”年轻的女同志忍不住的感慨。 林爱芬却是愣在那里，原来隋琛也能对人这么深情。 那她又算什么？她忽然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落了下来，倒是把其他人都吓着了—— “老林你怎么了？” “林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 只是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辛辛苦苦一番算计，倒是为林颜做了嫁衣裳。 可笑，可笑得很。 林爱芬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二）林颜篇 林颜醒来的时候觉得一切都那么陌生。 陌生的周围，陌生的面孔，以及陌生的记忆。 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竟然来到了几十年后，成为一个博士研究生。 她连大学都没念过，怎么能读博士呢？ 这简直要命！ 林颜慌乱的很，在室友的诧异中，小心翼翼的去接触这个陌生的世界。 来到五十年后，世界截然不同。 高考每年都在进行，有好多大学生还有研究生。 她也是其中一员。 好在原本的身体留给了她好多记忆，这让林颜再度摸索起来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倒是室友看着这个已经吃了一星期红烧肉的人，“颜颜，红烧肉这么好吃吗？” “好吃！” 她是家里头最受宠的女儿不假，可乡下地方穷得很，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又哪来那么多吃的。 她一年到头也只能吃两块肉，像是这样自己一次就能吃一大盘，真是神仙日子。 室友有些迟疑，“我能吃一块吗？” 林颜大方的给室友分享，“你尝尝看。” “是挺好吃的，但你天天吃真不腻歪啊？” 林颜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她咳了一声，“最近喜欢吃这个，那我不吃了。” 她换别的吃，每天都能吃到不同的菜，而这些菜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肉菜。 室友觉得这孩子大概被之前的论文逼疯了，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到吃上，“你整天吃那么多肉，不怕长胖啊，回头还不得减肥？” 减肥？ 才不减肥。 吃得胖说明生活条件好，你见哪个饭都吃不饱的能长得白白胖胖？ 林颜才不要减肥呢。 室友倒也没再说什么，“你毕业论文准备了吗？” 这让林颜有点犯愁，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可她也不太懂不太明白那些都什么意思。 所以她一个六七十年代的初中生现在要写博士毕业论文。 真让颜颜头秃。 来到五十年后，拥有全新的生活，林颜不止一次的想过，那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哪去了？ 她是不是去了自己那个时代。 感觉好对不起她，原本生活的好好的，却要过缺衣少食的日子，而且好像还出了事情。 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思来想去就觉得好歹得博士毕业，不然万一人家回来看到自己把她好端端的生活过成这么个糟糕样，得多难过。 那就从头开始。 距离标准的毕业还有两年半，自己在这两年半内搞定，应该还可以吧？ 室友觉得林颜最近怪怪的，论文录取后可以准备毕业论文了，未来的时间甚至可以每天看电视剧刷综艺，时不时出去旅个游吃个饭什么的。 但她倒好，每天泡在图书馆里，愣是把专业相关的书全都看了一遍。 有时候还会问她。 “颜颜，你要不去医院检查下？” 她怀疑林颜帕金森了。 “不用，我就是觉得好多东西不回顾都忘了。” 室友沉默许久，“要不咋说博士都是越学路越窄呢。” 其实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林颜没想着自己的举动让室友郁闷起来，好在这种郁闷很快就因为综艺节目更新而烟消云散。 而她寻找更隐蔽的办法，去听课。 找来课程表，去听课。 只是听到自家老板的课就又完全是一场意外—— “林颜？” “老师，我没打扰你吧？” 博导：“……那倒没有。”但很奇怪，尤其是打听一番后知道林颜最近在各种听课后，博导颇是关心，“你是找不到毕业论文的研究方向？” “不，不是。”不是找不到方向，是压根就没有方向。但这话不能说，林颜小小的撒谎，“我只是觉得我好多东西都忘了，想要再重温一遍。” 博导：“这样？那挺好的。” 就是之前他出差没空上课，曾经让自己这个学生帮忙给上这门课，现在她来当学生听课，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上课有点慢，林颜选择开始上网课。 这个时代真的好便利。 林颜又整日里抱着电脑戴着耳机开始听课，一开始室友还以为她终于想开了，等看到林颜刷的视频竟然是网络课程后，室友觉得要离这个丧心病狂的人远一些。 本科到硕士的相关课程，林颜用了将近四个月的时间总算过了一遍，好多不懂的她又继续研究，等到彻底弄明白，新生已经开学半个多月。 她被老板喊去一块吃饭，饭桌上被老板重点表扬，“学学你们大师姐，什么时候都不忘学习。” 实验室里的一众师弟师妹连连点头，以至于当林颜菜鸟操作失误时，师弟师妹们都能找到借口—— 这是大师姐在给我们做错误示范呢，大师姐可真好。 汗颜了好一会儿的林颜很快就摸清楚了实验器材的使用方法。 她仿佛这方面的天才，无师自通。 以至于当两年后林颜博士毕业前，又多了好几篇通讯作者、一作又或者二作的SCI论文。 尽管这些年来高校对于教师招聘不断提高门槛，海外留学都成了基本条件。 但拿得出手的文章让林颜顺利留在学校。 她很是高兴，学校很好，有那么多的书可以看，而且每天和年轻的学生，知识渊博的老师们交流也很有趣。 这样自己是不是没有辜负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明天就要搬到教职工宿舍去住了，那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单间，里面设备齐全，有空调和单人用的洗衣机，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可以做点简单吃食。 林颜住在学生宿舍的最后一晚，她做了个梦。 梦到了另一个林颜，那是原本的自己，却又不是她。 她的眉眼不会这样张扬，不对，那时的自己不会这么看着隋知青。 隋知青也老了呢，但他的眼神依旧那么的温润，记忆中那总是平和的眼眸却染上了人间烟火的味道，而那些都属于身边的人。 “真好。” 她原本担心自己的经历给那个林颜带来麻烦，好在她真的好厉害，把日子过得很好。 他们都很幸福。 真好。